论唐代道教道场的建立_旧唐书论文

论唐代道教道场的建立_旧唐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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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道场”是指设置在宫禁之内,主要供皇室从事宗教活动以及接待和安置高道逸士的场所。关于佛教内道场已有学者研究(注:参阅张弓:《唐代的内道场与内道场僧团》,《世界宗教研究》1993(3)。 ),而对于道教内道场却尚未给予充分注意。其实,道教内道场不但出现很早,而且和王权政治关系密切,它是早期道教出现神仙道教(或称贵族道教)和民间道教的分流发展之后,神仙道教信仰深入宫禁、影响帝后朝贵纷纷皈依的结果。唐代道教内道场的兴盛,是道教与李唐皇室结缘的产物,反映了唐代王权政治对道教的某种需要,对当时的政治生活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道教内道场在隋代已经正式出现。据杜光庭《道教灵验记·王谦据蜀隋文帝黄箓斋克平验》载:

隋文帝开皇之初,干戈不施,寰海克定,唯王谦后周旧臣,勋名素重,畏惮隋祖,恐祸及身,遂据三蜀以图变,帝出师征之,频战不克,兵士多病,死者相枕,乃于内殿修黄箓道场,祈天请佑。(注:(宋)张君房编:《云笈七籤》卷120,872页,书目文献出版社,1992年影印本。)

这大概是一处临时性道教内道场,是专为祈佑前线将士克敌制胜而设的。炀帝时出现了经常性道教内道场。据《隋书·经籍志》载:炀帝曾“于内道场集道、佛经,别撰目录”。炀帝曾征引大批道士、女冠从事宗教活动,著名道士薛颐就是其中之一,据《旧唐书·方伎传·薛颐》载:“薛颐,滑州人也。大业中,为道士。解天文律历,尤晓杂占。炀帝引入内道场,亟令章醮。”由于炀帝穷奢极欲,荒淫无道,内道场也成了他腐朽生活的点缀。据《资治通鉴》卷181大业六年(610年)正月条载:

其在两都及巡游,常以僧、尼、道士、女官自随,谓之四道场。……帝每日于苑中林亭间盛陈酒馔,敕燕王倓与钜、皛及高祖嫔御为一席,僧、尼、道士、女官为一席,帝与诸宠姬为一席,略相连接,罢朝即从之宴饮,更相劝侑,酒酣淆乱,靡所不至,以是为常。

象这种内道场,已经失却了设置时的初衷。炀帝还在宫中建有供奉经像的玄靖殿,设有惠日、法云二道场,通真、玉真二玄坛,前者属于佛教内道场,后者即是道教内道场。这种内道场是采取在宫禁大内直接建置寺观的形式,当为永久性内道场。《隋书·百官志下》载:炀帝曾下令改佛寺为道场,道观为玄坛,各置监、丞。由此可知,通真、玉真二玄坛确为宫内的道教内道场。

唐代皇室尊崇道教,道教影响更加深入宫禁,内道场活动渐趋兴盛。有唐一代,在长安和东都两京的宫禁大内相继设置了各种功能的内道场。唐代的道教内道场延续隋制,也分永久性和临时性两种。据记载,永久性道教内道场继续采取在宫禁之内直接建置宫观的规制,计有如下几处:

玉宸观,又作玉晨观,位于长安大明宫紫宸殿后。建置年代不详,但至迟在宪宗元和年间已成为宫内一处重要的道教内道场。元稹的《寄浙西李大夫四首》之三曰:“禁林同直话交情,无夜无曾不到明。最忆西楼人静后,玉晨钟磬两三声。”诗后自注曰:“玉晨观,在紫宸殿后面也。”(注:《元稹集》卷22,251页,中华书局,1982。 )元稹和李德裕曾在穆宗即位之初同为翰林学士,诗中追忆的就是那时的情景。玉宸观道场至少历经宪、穆、敬、文四朝,一直很兴盛。

大角观,据宋敏求《长安志》记载位于珠镜殿东北,徐松则以为此观即珠镜殿西北的玄元皇帝庙(注:(清)徐松:《唐两京城坊考》卷一,23页,中华书局,1985。)。看来这是专门奉祀老子的内道场。唐高宗时曾大规模修葺大明宫,并迁此听政,从此大明宫取代太极宫成为唐代主要的朝会之所。高宗还于乾封元年(666 年)追封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注:(后晋)刘昫等:《旧唐书》卷5《高宗纪》下, 90页,中华书局,1975年点校本。)。这所奉祀玄元皇帝的大角观内道场可能就设置于此时。

灵符应圣院,位于大明宫东内苑龙首池东,建于唐武宗会昌元年(841年)。武宗佞信道教,在禁中亲修法箓, 建造了不少修道场所,此即其中之一。徐松说:“僖宗崩于灵符殿,疑即此院之殿。”(注:(清)徐松:《唐两京城坊考》卷一,29页,中华书局,1985。)众所周知,僖宗也是有名的佞道昏君。看来此院是晚唐皇帝修道的重要场所。

归真观,位于西内宫城安仁殿北。唐睿宗景云二年(711年), 金仙、玉真二公主曾于此观出家修道(注:(唐)张万福:《传授三洞经戒法箓略说》卷下,《正统道藏》第53册,43222页。)。 看来此观为后宫妃嫔、宫人及宗室妇女的修道场所。

三清殿,有两处,一处在西内太极宫凌烟阁一侧,另一处在东内大明宫西北。据考古发现,大明宫三清殿遗址现尚存高大的夯土台基,“当是宫廷内奉祀道教的建筑之一,它建筑之宏大,出土遗物之华贵,可以想见当时的三清殿确实是座金碧辉煌,豪华壮观的建筑”(注:秦浩:《隋唐考古》,37~38页,南京大学出版社,1992。)。三清为道教所崇奉的至尊神,即玉清境清微天元始天尊、上清境禹馀天灵宝天尊、太清境大赤天道德天尊。三清殿即是奉祀三清尊神的建筑。

上清观,也有两处,一处在东都宫城内袭芳院之北,另一处在西上阳宫。据《河南志》载:西上阳宫观在宫西北,内女道士所处。高宗、武后曾长期驻跸东都,这两处宫禁内观当是当时皇室和后宫妃嫔的行道场所。

一柱观,在东都宫城内琉璃亭南。隋造,唐时继续使用。

除上述长期性道教内道场外,唐皇室还根据需要设置过几处临时性的内道场:

大同殿道场,位于兴庆宫勤政务本楼之北。据徐松考证:

殿壁有李将军(思训)与吴道玄画嘉陵江山水,又画五龙,鳞甲飞动,每欲大雨即罩烟雾。开元十七年(729 年)蜀州新津县兴尼寺殿柱木文隐起太上老君像及天宝元年(742年)所得玉像老君, 皆于大同殿供养。(注:(清)徐松:《唐两京城坊考》卷一,27页,中华书局,1985。)

看来这里是唐明皇供奉老君像的内道场。

内太真宫,为杨妃入道处。传世的唐代宫殿图本中无记载,可能是一处临时性的供杨妃名义上修道的场所。长安安邑坊有一座太真观(注:(清)徐松《唐两京城坊考》卷三。又《唐会要》卷50《观》条记载:“太真观,道德坊,本隋秦王浩宅。”(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点校本,1025页)恐误。),为天宝五载(746 年)杨贵妃姊裴氏舍宅所置的女冠观。杨妃早于前一年八月被册立为贵妃,根本无暇居此;另外,杨妃之入道,乃为玄宗悦其容貌而欲纳入后宫的一个步骤,所以入道期间根本不可能居于宫外。宋人乐史的《杨太真外传》说:“(开元)二十八年十月,玄宗幸温泉宫,使高力士取杨氏女于寿邸,度为女道士,号太真,住内太真宫。”(注:《开元天宝遗事十一种》,131页,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据陈寅恪先生考证:“禁中亦或有别祀昭成窦后之处,与后来帝王宫中别建祠庙以祠其先世者相类,即所谓内太真宫。否则杨妃入宫,无从以窦后忌辰追福为词,且无因以太真为号。恐未可以传世唐代宫殿图本中无太真宫之名,而遽疑之也。”(注: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第一章《长恨歌》,39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我认为传世的有关资料之所以不载内太真宫,可能与之作为杨妃入道场所仅临时性存在过有关。

望仙台,又名望仙观。《旧唐书·武宗纪》载:会昌三年(843 年)“筑望仙观于禁中”,会昌五年完工。这组建筑规模宏大,仅“望仙楼及廊舍五百三十九间”(注:《旧唐书》卷18上《武宗纪》,604 页。)。该道场位于大明宫清思殿之西,其建筑雄奇精巧,有如鬼斧神工。当时日本高僧圆仁在其名著《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四中这样描述望仙台:

高百五十尺,上头周圆,与七间殿基齐,上起五峰楼,中外之人尽得遥见;孤山高耸,搬终南山盘石作四山崖龛窟盘道,克饰精妙,遍栽松柏奇异之树。

另有降真台,大概也是同望仙台一组的建筑,其内部陈设华丽奢美,是武宗炼制丹药的场所。据唐人苏鄂的《杜阳杂编》描述降真台内部的装饰:

舂百宝屑以涂其地,瑶楹金栱,银槛玉砌,晶荧炫耀,看之不定。内设玳瑁金帐,火齐床,焚龙火香,荐无忧酒,此皆他国所献也。……室内生灵芝二株,皆如红玉。又渤海玛瑙柜,紫瓷盆。玛瑙柜方三尺,深色如茜所制,工巧无比,用贮神仙之书,置之帐侧;紫瓷盆容量半斛,内外通莹,其色纯紫,厚可寸余,举之则若鸿毛。上嘉其光洁,遂处于仙台秘府,以和药饵。

像望仙观如此奢华的内道场建筑,在有唐一代也属仅见。宣宗即位,务反会昌之政,于大中八年(854年)下令改望仙台为文思院(注:(宋)王溥:《唐会要》卷50《杂记》,103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长生殿内道场,长安大明宫和东都洛阳宫城都有长生殿,华清宫似乎也建有长生殿,但此处专指长安大明宫的长生殿内道场。天宝元年(742年),“新成长生殿名曰集灵台,以祀天神”(注:《旧唐书》卷9《玄宗纪》下,216页。);广德元年(763年)改设佛教内道场;会昌禁佛时又改建为道教内道场。

三殿道场,三殿又称麟德殿,是大明宫中规模最大的宫殿之一。唐肃宗、武宗都曾在三殿前设临时性的道场,武宗还在三殿前设九天坛,亲受法箓(注:《旧唐书》卷18上《武宗纪》,585~586页。)。

仪鸾殿道场,唐高宗时,因久雨天涝,曾命道士刘道合于仪鸾殿临时建道场,作止雨之术(注:《旧唐书》卷192《隐逸传·刘道合》, 5127页。)。

此外,唐代诸帝多迷信道教神仙金丹之术,所以在宫禁之内还设置过一些专门炼制金丹的内道场,如太宗曾令方士“于金飚门造延年之药”(注:《旧唐书》卷3《太宗纪》下,61页。), 玄宗时在兴庆宫专设合炼院(注:《全唐文》卷311孙逖《为宰相贺合炼院产芝草表》。 )。

为便于行幸时行道,唐代帝王还在离宫别苑设置内道场。武则天于文明元年(684年)在“金阙亭置一女冠观,并度内人。 奉天宫置一道士观”(注:(宋)王溥:《唐会要》卷50《杂记》,1028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玄宗在“华清宫中起老君殿,殿之北为朝元阁”,因天宝七载(748年)有人奏言见玄元皇帝降于朝元阁, 改名为降圣阁(注:《资治通鉴》卷216,6892页,中华书局,1956。)。

以上这些各种形式和功能的内道场的设置,大大方便了皇室和后宫妃嫔的行道活动。

唐自太宗始就在宫禁内建道教内道场,频召高道逸士入内供奉修道。道士徐昂“贞观九载(635年)被召入京。太宗嘉而悦之, 于内道场供奉”(注:胡楚宾:《大唐润州仁静观魏法师碑并序》,《道家金石略》,64~65页,文物出版社,1988。)。高宗崇道礼佛,内道场活动趋于兴盛,著名道士叶法善、刘道合皆于内供奉。据《旧唐书·方伎·叶法善传》载:

道士叶法善,括州括苍县人。自曾祖三代为道士,皆有摄养占卜之术。法善少传符箓,尤能厌劾鬼神。显庆中(656—660年),高宗闻其名,征诣京师,将加爵位,固辞不受。求为道士,因留在内道场,供待甚厚。时高宗令广征诸方道术之士,合炼黄白。法善上言:“金丹难就,徒费财物,有亏政理,请核其真伪。”帝然其言,因令法善试之,由是乃出九十余人,因一切罢之。

由此观之,高宗时道教内道场规模不小,除了接待和安置高道逸士外,主要是为他炼制所谓的“金丹”。高宗的体质一直很弱,他和武则天频频驾幸嵩高,访求高道异人,幻想能够求得一剂健康长寿的灵丹妙药,也有不少方士迎合他这种心理,大行其骗术。刘道合就曾为高宗合还丹,丹成而上之,却没有什么异常功效;他还为高宗作法止雨,据说颇为灵验。《旧唐书·隐逸·刘道合传》载:

道士刘道合者,陈州宛丘人。初与潘师正同隐于嵩山。高宗闻其名,令于隐所置太一观以居之。召入宫中,深尊礼之。及将封太山,属久雨,帝令道合于仪鸾殿作止雨之术,俄而霁朗,帝大悦。

这次是为祈止雨而在仪鸾殿设置临时性内道场。古代中国是一个以农耕为主的国家,历代政府为求雨经常请道士设临时性的祈雨道场,唐代也不例外。

即使是在传统观点认为道教不受重视的武周时代,仍有道教内道场活动的记载。当时有许多道术之士出入宫禁,为武周政权服务。如道士郭行真,“出入宫掖,为则天行厌胜之术”(注:(宋)王谠:《唐语林》卷5《补遗》,16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所谓厌胜之术,是将所忌恨者之姓名书于特制小人身上,钉其身心,咒其速死的一种巫术。隐居豫章西山的道士胡惠超被征召至东都,引见于武成殿,“临问仙事”,委其炼丹,三年后再被召至洛阳,馆于皇宫内道场(注:《修真十书玉隆集》卷36《胡天师》、《道藏》洞真部方法类。)。在这批道士中,有不少人是靠法术受到武则天重用的。当时道士张万福说:

或薄解符章禁祝小技,出入天庭,……至于斋静,殊不尽心,唯专醮祭,夜中施设。近来此风,少行京洛,良由供奉道士多此中人,持兹鄙俗,施于帝里(注:(唐)张万福:《洞玄灵宝道士受三洞经戒法箓择日历》,《正统道藏》第53册,43200页。)。

这些人中多有在中宗、睿宗朝仍继续受重用者,如史崇玄。据张鷟《朝野佥载》卷五记载:

道士史崇玄,怀州河内县缝靴人也。后度为道士,矫假人也。附太平为太清观主。金仙、玉真出俗,立为尊师。每入内奏请,赏赐甚厚,无物不赐,授鸿胪卿,衣紫罗裙帔,握象笏,佩鱼符,出入禁闱,公私避路。

上文中“金仙、玉真出俗,立为尊师”一事,在张万福的记载中也得到证实,据《传授三洞经戒法箓略说》卷下称:“窃见金仙、玉真二公主以景云二年(711年)春正月十八日于大内归真观中, 诣三洞大法师、金紫光禄大夫、鸿胪卿、河内郡开国公、上柱国、太清观主史尊师受道。”由此可见,金仙、玉真二公主是在归真观内道场随史崇玄受道出家为女冠的。史崇玄还受命召集诸宫观学识渊博的道士19人,会同昭文、崇文馆学士,一起研究、讨论、搜集、整理众道经,于内道场编成《一切道经音义》及目录(注:参阅汤用彤:《从〈一切道经〉谈到武则天》,载《光明日报》1962年11月21日史学版。)。此后不久,史崇玄即因卷入宫廷政争而被杀。

唐玄宗时道教内道场盛极一时。玄宗崇信道教,经常在内道场礼拜祈醮,甚至亲自飞丹合药。开元二十九年(741年)四月, 他曾对宰相李林甫、牛仙客说:“朕自临御以来,向三十年未尝不四更初起,具衣服礼谒尊容,盖为苍生祈福也。”(注:(宋)王钦若:《册府元龟》卷53《帝王部·尚黄老一》,594页,中华书局,1960年影印本。 )此话虽不免夸张,但从中可见玄宗崇道之虔诚。玄宗在内道场礼谒老君尊容,曾梦见老君形象,于是命诸道士并发使于周至县楼观东南山阜间求得老君真容,迎置于兴庆宫大同殿(注:(宋)王钦若:《册府元龟》卷53《帝王部·尚黄老一》,594页,中华书局,1960年影印本。)。 开元年间,道士邓紫阳“曾蒙召入大同殿修功德”(注:(唐)颜真卿:《颜鲁公文集》卷13《抚州南城县麻姑山仙坛记》,四库全书本。)。可见兴庆宫大同殿为玄宗时一处重要的内道场。天宝四载(745 年)正月甲子,玄宗“于内道场为兆庶祈福,亲撰黄素文,登坛,其文腾空自飞上天,空中有言曰:‘圣寿延长’”(注:《册府元龟》卷54《帝王部·尚黄老二》,599页。)。“又朕于嵩山炼药成,亦置坛上, 及夜,左右欲收之,又闻空中语云:‘药未须收,此自守护。’达曙乃收之。”(注:《资治通鉴》卷215,6863页。)象这类奇异怪诞的神话, 在玄宗朝时有发生。玄宗本人多才多艺,他曾亲自在内道场教道士步虚声韵(注:《册府元龟》卷54《帝王部·尚黄老二》,604页。)。 皇宫内还有专为他炼制丹药的内道场,道士黄河清等曾奏:“兴庆宫合炼院内产芝草”(注:《全唐文》卷311孙逖《为宰相贺合炼院产芝草表》。),就是明证。玄宗曾广征道士入内道场供奉,著名者如张果、司马承祯、吴筠、李含光等皆蒙征召。华封观女道士王楚玉“雅善宣唱,每紫禁修真,玄坛演法,则必特奉恩遇矣”(注:参见李琦:《唐华封观主王君志铭》,樊光春:《陕西新发现的道教金石》,《世界宗教研究》1993(2)。)。开元、天宝年间的内道场活动确实相当频繁。

安史乱起,唐朝由盛转衰,诸帝借崇道以救时弊,所以唐后期宫禁内道场活动继续兴盛。肃宗曾于乾元二年(759 年)在“大明宫三殿前设河图罗天大醮”(注:《册府元龟》卷 54 《帝王部·尚黄老二》,605页。),这年史思明复叛,洛阳再次沦陷,叛军威胁关中, 肃宗在此时重开内道场,其救急之功能一目了然。代宗更加迷信,他曾因天灾人祸而“别居斋宫,祷于神明,……静事无为,以助晏阴,以弘长养”(注:《旧唐书》卷11《代宗纪》,300页。)。 不过这一时期皇室佞佛亦深,所以佛教内道场的势力相对更为炽盛。

德宗即位之初,“尤恶巫祝怪诞之士。……罢集僧于内道场,除巫祝之祀”(注:《旧唐书》卷130《李泌传》,3623页。), 图谋振作,有所作为。但建中、贞元之际,内乱与边患交炽,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加剧,朝廷危急,德宗被迫重开内道场。史称:“德宗晚好鬼神事”(注:(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139《李泌传》赞,4639 页,中华书局,1975年点校本。),“稍以时日禁忌为意”(注:《旧唐书》卷130《李泌传》,3623页。)。贞元三年(787年)“作玄英观于大明宫北垣”(注:《旧唐书》卷12《德宗纪》上,358页。); 十三年(797年),德宗亲临兴庆宫龙堂祈雨(注:《旧唐书》卷13 《德宗纪》下,385页。)。道教内道场开始恢复, 至宪宗元和年间渐趋兴盛。元和九年(813年), “内出道教神仙图像经法九轝以赐兴唐观”(注:《册府元龟》卷54《帝王部·尚黄老二》,606页。)。 《田法师玄室铭》记载了元和年间内道场的盛况:

仙师姓田氏,讳元素,字知白。……元和己亥岁(819年)有诏, 召入宫。宪宗一见,甚器异之。于玉晨观特为修院,居止焉。夏六月,讲次□□□□,一闻法音,再三加叹。遂赐章服、玳瑁冠、玉簪等。锡赍重叠,辉映法徒,□为一时之盛也。每一讲说,妃嫔已下相率而听者仅数千人。或舍名衣,或舍□宝,愿为师弟、升堂入室者,不可数焉。

田元素在内道场供奉,历经宪、穆、敬、文四朝,倍受宠信,他曾请求居山中修道,有诏赐许,“而太后惜其德能,遽违不听。……忽染微疾,天医御药,道路相望。□后亲向, 给侍医药等物焉”。 大和三年(829年)终于玉晨观私院,身后备极哀荣,“太后哀恸,□上兴悲。……赙绢三百匹,钱百万,以充丧事,礼也。门生擗踊,□侣号啕。千有余人,崩心洒血”(注:樊光春:《陕西新发现的道教金石》,《世界宗教研究》1993(2)。)。 敬宗时内道场的供奉道士多达几十人,据《旧唐书·敬宗纪》载:宝历二年(826年)八月, “令供奉道士二十人随浙西处士周息元入内宫之山亭院,问以道术”,九月,“命两街供奉道士赵尝盈等四十人,于三清殿修罗天大醮道场”(注:《册府元龟》卷54《帝王部·尚黄老二》,607页。)。 文宗时频召女道士入内道场作法事,大和四年夏,为回元观造钟楼,诏命“女道士侯琼珍等同于大明宫玉晨观设坛进箓”(注:樊光春:《陕西新发现的道教金石》,《世界宗教研究》1993(2)。),开成二年(837年)正月“召麻姑山女道士庞德祖自录台门留止玉晨观”(注:《册府元龟》卷54《帝王部·尚黄老二》,607页。)。由此观之, 大明宫内玉晨观是一处重要的内道场。

唐后期内道场规模最盛当推武宗朝。武宗是历史上著名的崇道皇帝,他即位不久就“召道士赵归真等八十一人入禁中,于三殿修金箓道场,帝幸三殿于九天坛亲受法箓”(注:《旧唐书》卷18上《武宗纪》,585~586页。)。会昌元年(841年)六月, 又“以衡山道士刘玄靖为银青光禄大夫,充崇玄馆学士,赐号广成先生。令与道士赵归真于禁中修法箓”(注:《旧唐书》卷18 上《武宗纪》,587页。)。赵归真“举罗浮道士邓元起有长年之术”, 武宗立即“遣中使迎之”。赵归真、邓元起与刘玄靖等人出于门户之见,“排毁释氏,言非中国之教,蠹耗生灵,尽宜除之,帝颇信之”(注:《旧唐书》卷18上《武宗纪》,600页。)。 会昌灭佛的主要原因虽然不是佛道相争,而是更多地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但道士们的怂恿显然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日本高僧圆仁记录了会昌年间道教内道场的情况:

(会昌四年)为破潞府,敕召道士八十一人,又于内里,令作九天道场。于露处,高垒八十床,铺设精彩,十二时行道祭天尊,乾脯酒肉,用祭大罗天。四月一日起首,直到七月十五日为终期。其道场不在屋舍内,于露庭中作法。晴明即日炙,雨下即霖身,八十一人中,多有着病者也。……长生殿内道场,自古已来,安置佛像经教,抽两街诸封解持念僧三七人,番次差入,每日持念,日夜不绝。今上便令焚烧经教,毁拆佛像,起出僧众,各归本寺。于道场安置天尊老君之像,令道士转道经,修炼道术。(注:[日]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4,17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唐代宫禁内庭一直设置有佛教内道场,内道场之说起初大概即专指佛教内道场(注:参阅张弓:《唐代的内道场与内道场僧团》,《世界宗教研究》1993(3)。)。 随着皇室在内庭日益频繁地开展崇道活动以及征召和安置高道逸士的需要,方始广建道教内道场。由于佛道相争激烈, 这种争斗势必蔓延到宫禁大内。 长生殿内道场本是玄宗天宝元年(742年)新建成的一座“以祀天神”的内道场, 也名集灵台(注:《旧唐书》卷9《玄宗纪》下,216页。),代宗广德元年(763 年)改设佛教内道场,以后诸帝曾频召高僧大德入内主持法事,德宗、宪宗还曾于此道场供奉佛骨(注:德宗于内道场供奉佛骨事见《册府元龟》卷52《帝王部·崇释教》;宪宗迎奉佛骨于内道场事见《宋高僧传·端甫传》。)。文宗大和九年(825年)四月, 翰林学士李训曾“请罢长生殿内道场”(注:(宋)志磐:《佛祖统纪》卷42,见四库存目本。),成为武宗会昌年间彻底拆毁和改建长生殿佛教内道场的先声。但因这个内道场历史悠久,断续行事已近80年,因此武宗起初并未遽然停废,而是先采取僧道同道场行事的步骤。会昌初年,武宗还于其生日德阳节(六月十二日)重新“置长生殿道场,及设内斋,僧道献寿”(注:(宋)赞宁:《大宋僧史略》卷中《内道场》,见《大正藏》卷54。)。及至“会昌禁佛”高潮时才停废长生殿佛教内道场,改为道教内道场。肃、代二宗因迷信佛教常遭后人嗤笑,为平叛和遏制边患,他们经常延请大批僧人于内道场晨昏念佛, 动辄数百人, 声闻禁外(注:《旧唐书》卷111《张镐传》,3327页。)。其实,从圆仁的记载中可以发现,即使如武宗这样英武明智的君主,也未能脱出宗教迷信的误区,他为平定藩镇泽潞刘稹,也于内道场大兴法事,只不过是由肃、代的主要佞信佛教转而寄希望于道教保佑而已。

唐宣宗即位后,虽一反会昌行事,下令兴复佛教,但佛教内道场似乎并没有重新恢复,而道教内道场却继续兴盛。如武宗在大明宫修建的望仙台,直到大和八年(854年)还“复命葺之”, 只是由于“右补阙陈嘏抗论”才罢修营,改为文思院(注:(宋)王溥:《唐会要》卷50《杂记》,103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宣宗还在内道场“受三洞法箓于衡山道士刘玄静”(注:《资治通鉴》卷248, 6028页。),晚年又召罗浮先生轩辕集入禁中道场,问以摄养之事(注:《旧唐书》卷18下《宣宗纪》,642页。)。僖宗也迷信道教, 他曾受大洞箓于茅山道士吴法通, 成为“道士皇帝”(注:《道藏》第5册《茅山志》卷11。);而且还在宫中置金箓道场祈雨,据《道教灵验记》卷14《僖宗金箓斋祈雨验》载:宰相郑畋因久旱不雨,“请应天节日殿上选两街道士各七人,于内殿置金箓道场七日,……请皇帝捻香祈祷”,僖宗从之,果然大雨。当唐末农民大起义爆发时,他还召道士范希越入宫,问以殄灭黄巢、收复长安之计,并命其在禁中内道场醮祭祈祷(注:(唐)杜光庭:《道教灵验记·范希越天蓬印祈雨验》,见《云笈七籤》卷120,872页。)。

综上所述,道教内道场从唐初至唐末一直常设,唐皇室通过内道场从事各种名目的道教活动,如祈雨、止雨、安置入道妃嫔宫人、祈请消弭内忧外患、皇帝行道、受箓、炼丹、问道,甚至收集和整理经书。由于唐皇室自认为太上老君李耳之后,尊崇道教,下令将道士、女冠划归掌管天子族亲属籍的宗正寺管理(注:关于道士、女冠归宗正寺管理问题,史载不一。杜光庭《历代崇道记》只是笼统地说,乾封初(666年),唐高宗上老君尊号,“又敕道士隶宗正寺, 仍立位在亲王之次”。《佛祖统纪》卷39载:仪凤三年(678年), 老君降于北邙山之清庙,高宗因下敕令道士自今宜隶宗正寺,班在诸王之次。《犹龙传》卷5与《混元圣纪》卷8则均系其事于仪凤四年(679年)。 另据《新唐书》卷48《百官志》三“宗正寺崇玄署”条载:“开元二十四年( 735年),道士、女官隶宗正寺。”看来道士、女冠归宗正寺管理之事,中间有过反复,高宗时确定,极有可能在武周改制时废除,至玄宗时又重新确认道士的“宗亲”地位。),确认道徒为其本家,所以有大批道徒出入宫禁,供奉于内道场,为王朝政治服务。他们之中的上层分子还被授以高官厚禄,拥有雄厚的经济实力,甚至干预国政,参与内廷政争,对唐代的政治生活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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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唐代道教道场的建立_旧唐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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