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谷传说在欧亚大陆的传播_阿拉伯文化论文

宝石谷传说在欧亚大陆的传播_阿拉伯文化论文

“宝石谷传说”在欧亚大陆的流传,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欧亚大陆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欧亚大陆长期而丰富的物质交流伴随着多姿多彩的文化交流,宗教、神话与民间传说作为文化范畴的实际存在,见诸典籍记载者颇多。相对于宗教、神话的研究,民间传说资料的搜集难度很大,且这类资料应用于历史研究有别于严格的史籍资料,在研究方法上也存在诸多不完备之处,故对民间传说的研究还没有充分展开。但作为欧亚大陆文化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民间传说研究对于全面呈现欧亚大陆各国各族交往的面貌,可谓不可或缺,意义不可低估。前辈学者如白鸟库吉、①张星烺、②钱钟书③等在各自的研究中都有所涉及,但均非专门研究;劳费尔的研究堪称这个专题的典范作品,④但仍有诸多空缺。对“宝石谷传说”的研究⑤是作者对欧亚大陆传说研究系列的内容之一。希望此一研究能引起史学界同人的兴趣。

       一、“宝石谷传说”由希腊罗马世界向中国的传播

       在中国古代典籍中,宝石作为宝物而见诸记载者不胜枚举,但与宝石有关的传说却不多,“宝石谷传说”是为数不多且一以贯之的传说之一。

       《太平广记》卷八一引《梁四公记》载,梁武帝萧衍大同年间(公元535-545年在位),四川名士颥杰与梁武帝的儒士谈论四方奇闻,提到“宝石谷传说”:⑥

       西至西海,海中有岛,方二百里。岛上有大林,林皆宝树。中有万余家。其人皆巧,能造宝器,所谓拂林国也。岛西北有坑,盘拗深千余尺。以肉投之,鸟衔宝出。大者重五斤,彼云是色界天王之宝藏。(《太平广记》卷八一)

       这段文字不难理解,它说的是世界的西方有一个西海,海中有一个岛屿,方圆达200里,岛上有大片树林,全是宝贵的树木。岛上住着万余户人家,民众心灵手巧,能够制造宝器,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拂林国。在这个故事中,我们需要特别关注的内容是:这个海岛的西北部有个大坑谷,弯弯曲曲地深达千余尺;将肉块扔下去,就有鸟叼着(肉)将宝石带出来,最大的宝石重5斤,据说是色界天王的宝藏。

       《太平广记》是宋太宗命人编纂的文言小说,取材于汉代至宋初的野史传说及道经、释藏等为主的杂著,因成书于977-978年的宋太平兴国年间,故称《太平广记》。唐代和唐代以前的许多故事,都在《太平广记》中保存下来。宋代之前许多失传故事,仅于《太平广记》中见其遗文。《太平广记》所搜集的六朝到宋初的小说,取材广泛而保存了许多鲜见的传说,对于研究文化尤其是传说传播史,具有重要意义。⑦

       《梁四公记》据信为唐代张说所作。张说(667-730/731年),字道济、一字说之,洛阳人。唐朝睿宗至玄宗朝三度为相,封燕国公,诗文皆显名。《梁四公记》为小说体裁,但涉及中外交往的内容并非面壁虚构。有关拂菻的内容不见于《梁书》,当系取自民间笔记。

       文中提到的“拂林”又作“拂菻”,或作“拂懔”“拂临”,在隋唐汉籍中多作“拂菻”,是南北朝末期、隋唐时代中国对东罗马即拜占庭帝国的称呼。关于这个名称的起源,众说纷纭,最有说服力的是Rum起源说。此名称来源于“罗马”,乃由丝绸之路东传进入汉籍,其过程是:Rum(Rōm)一词进入亚美尼亚语演变为Hrom(Horum),伊朗帕列维语变为Hrōm,进入花拉子密语和粟特语转为Frōm(Furum),最后进入汉语转读为“拂菻”。⑧

       这个传说的原型见于拜占庭帝国文献。在拜占庭帝国文献中,塞浦路斯岛康斯坦提亚(Constantia)地方的主教艾比法纽斯(Epiphanius,约生活于315-403年)曾讨论耶路撒冷大教士(High Priest of Jerusalem)胸甲上的12块宝石,提到宝石谷的传说:⑨

       在大斯基泰(Great Scythia)沙漠中,有一个幽深的山谷,为陡峭如墙壁的高山所环绕,幽谷中烟雾弥漫,深不见底。临近诸国的国王派人来此寻宝,寻宝者为得到谷中宝石,杀羊剥皮,自山岩投诸谷中。宝石黏附在羊肉上。峭壁上游荡的兀鹰闻到羊肉味,潜翔于谷中,衔出肉块而食之。宝石留在山顶上,寻宝者去往兀鹰落脚处寻得宝石。这些宝石色彩各异,价值连城,且具有一个效能:投诸烈火中,烈火自灭而宝石无损;还能助女人分娩,驱除妖魔。

       艾比法纽斯所记载的版本是当时流行的故事形式,所说的宝石为红锆石(hyacinth)。作为故事核心元素之一的“宝石”,在后来的演化中在种类上或有不同,多为金刚石(diamond),但无论何种,在古代都属于“宝物”范畴。“宝石”种类上的这种变化,显为传播过程中为适应不同环境而出现的“因地制宜”。

       公元3世纪四五十年代,三国时代的吴国人朱应、康泰出使扶南(柬埔寨),在扶南听到如下说法:“外国人称天下为三众:中国为人众,大秦为宝众,月氏为马众也。”⑩康泰所说的“外国”主要是指印支半岛及印度。在中国,自汉代以来,也如在印度一样,大秦国以“宝众”著称,如《后汉书·西域传》称大秦“其土多海西珍奇异物焉”;“土多金银奇宝,有夜光璧、明月珠、骇鸡犀、珊瑚、琥珀、琉璃、琅玕、朱丹、青碧。”南北朝末期,“拂菻”取代大秦而成为“宝众”之国,此后的汉籍文献便将“宝石谷传说”系于“拂菻”国之上。

       在时间上,艾比法纽斯记载的版本与《梁四公记》所记版本虽相隔百余年,但却是目前发现的时间距离最近的两个版本;二者在故事构架上完全契合,其三个核心元素——深谷、投肉作饵、鸟衔宝出——表现出高度的一致性,这一切使人无法怀疑其联系。(11)两个版本之间的不同点仅在于,故事所发生的地点有所变化:在早期艾比法纽斯的记载中是大斯基泰沙漠,即中亚沙漠,而在《梁四公记》中故事的发生地是拂菻国的西北部某地。这一点符合神话传说中有关背景舞台的普遍规则:带有神秘色彩的传说,总是系于遥远而具有神秘色彩的地区:对于这个地区,人们虽有所了解,但仅限于简单而朦胧的知识;一旦这一地区为人所熟悉,则故事会转移到新的陌生之地。对早期的艾比法纽斯和他的同胞来说,大斯基泰沙漠即中亚沙漠无疑具有神秘色彩;自从亚历山大东征以后,很多相关神秘传说都跟中亚联系在一起。当这个故事传至中国时,则不能不与当时中国人已有所闻但仍处于神秘状态的遥远国度(拂菻)发生联系。这种变化在文化传播中屡见不鲜,几乎是一个定则。

       “宝石谷传说”如何传入中国?有学者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是经粟特人传入中国。苏联学者对粟特文献的研究表明,一些间接证据表明,希腊罗马世界流行的伪卡利斯提尼(Pseudo-Callisthenes)创作的《亚历山大传奇》(The Romance of Alexander the Great)曾有粟特文译本。粟特人既与拜占庭的希腊人有过使节往来,那么粟特人很有可能接受和翻译过西方流传甚广的《亚历山大传奇》。粟特人是文明开化的经商民族,他们有可能将这个故事与商品一起传输给中国人。(12)二是经海路传入中国。《亚历山大传奇》为波斯人所熟悉,而波斯人中有些人到访过中国,或者在锡兰的港口与中国水手有过接触。换言之,通过粟特人或波斯人,中国都有可能接触到这个故事。(13)

       不过,就《梁四公记》所记载“宝石谷传说”而言,可以排除由粟特人传播的可能。最早与这个故事联系在一切是南梁人物。梁朝地处南方,与西方的联系几乎全依赖于海路。公元5世纪初法显巡礼印度而由海路自锡兰乘商船返回中国,说明自印度到中国的海上航线早已是畅通的。《宋书》卷九七《列传》第五七:“若夫大秦天竺,迥出西溟;二汉衔役,特艰斯路。而商货所资,或出交部,泛海陵波,因风远至。……山琛水宝,由兹自出,通犀翠羽之珍,蛇珠火布之异,千名万品,并世主之虚心,故舟船继路,商使交属。”可见六朝时期中国与印度及以远地区,海上交通颇为畅通。

       从罗马—拜占庭方面,通过波斯湾或红海与印度西部保持着联系,这个联系自希腊罗马时代就已开始。《后汉书·西域传》记载中天竺与罗马帝国的贸易:“其西与大秦交市海中,多大秦珍物”,而大秦从它与印度的丝绸贸易中获利丰厚:“与安息、天竺交市海中,利有十倍。”这个“海”主要是指印度西部的海。公元5世纪末公元6世纪初,拜占庭与印度和斯里兰卡的联系空前频繁。拜占庭商人在这一地区非常活跃。公元5世纪末公元6世纪初出生在埃及亚历山大里亚的希腊人科斯马斯(Cosmas),年轻时在印度洋游历、经商,到过锡兰,晚年所写的书中特别提到锡兰岛作为海运中心的地位:“这个岛(锡兰)处于中心位置,所以经常有来自印度各地和波斯、埃塞俄比亚的船只,同时也派出很多自己的船只。从最远处——我指的是秦尼斯达(Tzinista,即中国——引者)——和其他商埠,它接受的是丝绸、芦荟、檀香木和其他产品……”(14)印度、斯里兰卡与拜占庭和中国两个方面都保持繁荣的商贸交往。

       《梁四公记》所记故事中增加的所谓“宝树”“色界天王”(印度财神,即多闻天)诸语均为佛教术语,表明这个故事经由印度东传而来。还有一个证据是,在记载“宝石谷传说”之后,《梁四公记》还记载了一件同样发生在梁武帝萧衍大同年间的事件:扶南(现柬埔寨)大船自西天竺国来,携碧玻璃镜到梁朝境内出售,也以附会的形式讲述了这个“宝石谷传说”:(15)

       明年冬,扶南大舶从西天竺国来,卖碧玻黎镜,面广一尺五寸,重四十斤,内外皎洁,置五色物于其上,向明视之,不见其质。问其价,约钱百万贯文,帝令有司算之,倾府库偿之不足。其商人言,此色界天王有福乐事,天澍大雨,众宝如山,纳之山藏,取之难得,以大兽肉投之藏中,肉烂黏宝,一鸟衔出,而即此宝焉,举国不识,无敢酬其价者。(《太平广记》卷八一)

       事实上,扶南商人所兜售的碧玻璃镜并非山中宝石,可能是背面嵌入玻璃(颇黎)作为装饰的一面大铜镜。(16)罗马所产玻璃在中原各朝久负盛名,中土视之为宝货。(17)5世纪初,罗马帝国的彩色玻璃制造技术已传入中国北方。《魏书》卷一○二《大月氏传》记载:“(北魏)世祖(公元424-452年在位)时,其人(大月氏)商贩至京师,自云能铸石为五色玻璃,于是采矿山中,于京师(平城)铸之。既成,光泽乃美于西方来者。乃诏为行殿,容百余人,光色映澈,观者莫不惊骇,以为神明所作。自此中国遂贱,后不复珍之。”但南方尚未掌握这种制造五色玻璃的技术。扶南商人在印度西部或锡兰获知拂菻传说后,(18)与南梁朝廷打交道时便以玻璃器皿与此传说相比附,故弄玄虚,将其说成宝石,使物品变得神秘而贵重以便谋求高利。这是古往今来商人惯用的伎俩。

       南北朝时期的南朝各代与中亚及以远的地区交往较少,故其西方知识多取自海路。“宝石谷传说”从海路传入中国,也证明了东西方文献所证实的这一时期海路的畅通与繁荣。

       二、“宝石谷传说”在欧亚大陆的流传

       以文献记载论,艾比法纽斯与《梁四公记》之记载,为“宝石谷传说”传播之第一阶段。此后之记载以阿拉伯文献为主,可视之为第二阶段。9世纪中叶前有伪托亚里士多德之名的阿拉伯矿物学著作流行于世,在“宝石”目下记载这一传说,其故事结构一脉相承,如出一辙:(19)

       除了我的弟子亚历山大,无人可达金刚石山谷。此山谷在东方呼罗珊的极边(the extreme frontier of Khorasan),深不见底。亚历山大至此,为群蛇所阻,不能前进。谷中有蛇,视人而人必死。亚历山大乃命部下制造镜子以应对之,群蛇镜中视己而死,而部众安然无恙。亚历山大又想出一个办法:命人屠羊剥皮,投之谷底。金刚石黏附于肉上,觅食之鸟衔肉而出。部众追踪鸟迹而得其弃物。

       在此阿拉伯版本的“宝石谷传说”中,“宝石”具体化为金刚石,此外还增加了两个新元素:一是山谷之蛇。这种情形自然有传说演变中必然发生的“累层积累”现象,其目的是传说情节更加丰富多彩,曲折动听。二是将这个传说与希腊罗马世界中最重要的人物亚历山大联系起来。这似与阿拉伯阿巴斯王朝(公元750-1258年)所推动的吸收希腊化文明成果的努力相符合。

       著名的《印度奇异事物记》(Book of the Wonders of India)完成于公元960年,其作者曾旅行印度诸国。在这部作品中,这位阿拉伯作者也讲述了这个故事,但他把传说发生地置于克什米尔,并在传说中增加了一个新因素——一年四季日夜燃烧不止的谷中之火。毒蛇分布于火的周围;充作诱饵的羊肉、寻食的兀鹰及宝石的获得,这些元素一如前述,只是增加了整个过程所遇到的危险:所投出的羊肉会被火吞噬,攫取肉块的兀鹰如靠近火焰,也会被焚毁;而猎取宝石者可能死于火焰或毒蛇。(20)

       这很容易使人想到流行于希腊化世界的《亚历山大传奇》,不过,在阿拉伯世界中,含有亚历山大与“蛇”这两个元素的最早的亚历山大传奇,见于波斯诗人尼萨米(Nizāmī,公元1141-1203年)的《伊斯坎德尔记》(Iskander-Nāmeh)。“伊斯坎德尔”是阿拉伯文对亚历山大的称呼。尼萨米所记载的故事来源于伪托亚里士多德之名的矿物学著作。另一位阿拉伯作家夸兹维尼(Qazwini,公元1203-1283年)则以更丰富的形式展示了这个传说的两个版本。一个版本取自伪托亚里士多德之名的矿物学著作;另一个版本则与亚历山大无关,将故事的发生地置于锡兰(Serendib)。在后一个版本中,大蛇完全是一个偶然性的附加元素,“诸矿位于锡兰山中极深的山谷中,谷中有致人死命的毒蛇”;为了证明加入蛇类这个元素的合理性,作者在末尾补充说,宝石难以自谷中获取,因为人们害怕蛇类而不能接近宝石。(21)

       将这个传说以完全阿拉伯化的形式加以完美演绎的,是阿拉伯故事集《一千零一夜》中航海家辛巴达的故事。《一千零一夜》记载辛巴达第二次历险故事:辛巴达出海经商,被遗忘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岛上,遇见一只大鸟落在岛上,遂决定将自己缚在大鸟的腿上飞走。大鸟飞行一段时间后,落在一处高地上。辛巴达解开束缚后发现自己处在悬崖边上,由于无路可走,便走向山谷,发现谷底竟然遍是钻石和巨蛇。他正在谷中行走间,空中落下一块肉来,这使他想起一个传说:(22)

       据说出产钻石的地方,都是极深的山谷,人们无法下去采集。钻石商人却想出办法,用宰了的羊,剥掉皮,扔到山谷中;待沾满钻石的血淋淋的羊肉被山中庞大的兀鹰攫着飞到山顶,快要啄食的时候,他们便叫喊着奔去,赶走兀鹰,收拾沾在肉上的钻石;然后扔掉羊肉喂鹰,带走钻石。据说除了用这种方法,商人们是无法获得钻石的。

       于是,辛巴达捡拾了许多宝石,学着故事中的方法,将羊肉片捆绑在身上,由兀鹰将他叼出山谷,被寻宝石之人救出。这个历险故事的巧妙之处在于,它将辛巴达的历险经历和以往流传的传说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将以往流传的与这一传说相关的所有因素(山谷、宝石、蛇类、诱饵之肉、大鸟)都纳入其中,亦真亦幻,使故事内容更加丰富多彩,扣人心弦。

       在阿拉伯文化氛围中,“宝石谷传说”的“累层积累”的特点变现得非常明显:首先是蛇类的出现,其作用是强化了获取宝石的难度与危险,增加传说的曲折与动听效果。在9世纪中叶的伪亚里士多德版本中,蛇类的出现所营造的危险环境,在于衬托亚历山大的智慧及其所建立的功绩;而在后来的阿拉伯版本中,蛇类的危险性转到了其他主人公(如辛巴达)身上,表现其他人的机敏。由于主人公发生了变化,细节也随之有所变化。在辛巴达航海故事中,亚历山大命部下制造镜子的情节被略去,而增加了辛巴达往身上贴肉片被兀鹰叼出山谷的情节——在古代社会的传说中,时空转化往往靠飞行的动物来实现,如长翅膀的马、庞大的飞鹰等。(23)除此之外,辛巴达版本的情节与前一版本完全一致,几乎可以视为前者的翻版。

       “宝石谷传说”之传播过程的第三阶段是蒙元时代,其特点是传说各版本的融合与复杂性进一步增强,同时传播的地域更更加广阔,包括阿拉伯世界、中国与欧洲,都有类似的版本。

       阿拉伯地理家埃德里西(Edrisi)将这个故事发生地置于中亚的吉尔吉斯(Kīrkīr,或即Kirghiz)。死于1253年的阿拉伯矿物家阿赫迈德·提法什(Ahmed Tifashī)则提供了两个版本,一个涉及锡兰的红锆石,另一个涉及印度的金刚石。在Rahun山区已多年无雨,洪流无法冲携出宝石,只能由求购或悬赏获得。在那座山的峰顶上,有很多兀鹰盘桓筑巢,于是人们宰杀大牲畜,把畜肉切成块投入山下,然后离开。兀鹰看到肉后,将肉衔出,带回巢穴;而在此过程中,它们不经意将很多肉带到平原,于是就有宝石夹在肉里。鹰为取食兽肉往来反复,可以满足人们寻取宝石的要求,人们在山外为宝石而争斗。作者说,他曾见到人们前往相关地点,捡拾粘连在一起的肉块与宝石。那座山的山下布满密林,山谷又宽又深,高大的树上盘踞着巨蛇,可以将整个人吞下,故无人能够进入或逃出那座大山。(24)

       拜占庭史家蔡策(Tzetzes)在杂录中也收录了这个传说。据其所收文字,12世纪下半叶艾利修斯(Elesaeus)对印度与约翰长老(Prester John)国的记载说:“正如我们所闻,红宝石找到了。那里是一个山谷,红宝石在那被发现。不过,惧于格里芬(griffon)以及深不可测的山谷,没有人能进入那里。人们想获得宝石时,就宰羊取肉,趁着夜色来到山谷的顶端,将肉投掷于谷中,宝石嵌入肉中,因为这些宝石呈尖状。兀鹫飞来猎取羊肉,将肉带出了山谷。于是,借助被衔出之肉,红宝石也被衔出山谷,以这种方式被带到了平川。”(25)

       这一阶段最典型的版本见于马可波罗《行纪》的记载。在《行纪》中,故事的地点是印度,在马拉巴以北约千里的木夫梯里(Muftili)国:(26)

       此国境内可获得金刚石……此国多有高山,冬降大雨,水自诸山之上咆哮奔涌而下。雨过之后,山水停流,人往溪底寻求金刚石,所获甚多。夏季亦可于山中获得很多金刚石,但因赤日炎炎,登山甚难,且山中滴水难得。此外,山中奇热,大蛇遍地,其他毒虫亦多。山中之蛇毒烈尤甚;前往彼处,危险异常,众多往者为毒蛇所噬。

       诸山之中有一些山谷,既深且大,无人能下至谷底。往取金刚石之人,掷投最瘦之肉块于谷中。山中颇有白鹫,以蛇为食,及见肉块投入谷中,即追踪而下,用爪攫取,飞上岩石,分裂而食之。取金刚石之人伏于其处者,一见鹫停岩上,急发大声逐之;鹫警而飞,人取其所攫之肉,可见其上粘满谷中金刚石,盖深谷之中金刚石多至不可思议。然人不能降至谷底,且有蛇甚众,降者立被吞食。

       尚有别法获取金刚石。此处多有鹫巢,人往巢中鹫粪中觅之,亦可获取不少,盖白鹫食入寻宝人投掷到谷底的肉块,粪石而出也。此外,如捕捉到白鹫时,亦可破其腹而获取之。

       马可波罗的记载,如同阿拉伯文献,将宝石具体化为金刚石。Muftili乃阿拉伯语转写的名称,似指马德拉斯(Madras)城北272公里的Motupalle港,此处商业发达。(27)1290年,马可波罗奉大汗之命陪送阔阔真公主沿海路前往伊尔汗国与丧偶的伊尔汗成婚时,曾路过印度,(28)获闻“宝石谷传说”亦是情理中事。

       马可波罗所记显然容纳了三个版本,以三种不同寻获宝石的手段而有所区别:一是大雨过后金刚石为洪流冲出山谷、为人寻获;二是投掷肉块于谷中,鹫入谷底将沾有宝石之肉块攫出,逐走鹫鸟而取得宝石;三是从鹫粪中觅寻宝石或捕鹫破腹取宝石——破腹取宝似可视为粪中取宝之变异。但在三个版本中,作为核心情节之一的“毒蛇锁山谷,人莫能入”,沿袭了第二阶段上阿拉伯诸版本的构架。此外,马可波罗说:“携来吾国之石乃是选择之余,盖金刚石之佳者以及大石大珠,皆献大汗及世界各国之君王,而彼等独据有世界之大宝也。应知世界各国除此木夫梯里国之外,皆不出产金刚石。”显然是为了赋予传说以真实感而增加的历史因素。(29)

       在第三阶段上,波斯、中亚等地区仍流传“宝石谷传说”的原始版本;流入中国后而为汉籍文献所记载。南宋人周密(1232-1298年)《齐东野语》卷十六云:“(金刚钻)相传产西域诸国,或谓出回纥国。往往得之河北沙碛间鸷鸟海东青所遗粪中。”(30)常德是元代朝廷派往波斯伊儿汗国的使者,公元1259年奉命西上觐见旭烈兀,履中亚之地,往返凡14个月。公元1263年刘郁笔录《西使记》记载其出使经历,其中提道:“金刚钻,出印毒,以肉投大涧底,飞鸟食其肉,粪中得之。”(31)元末明初曹昭《格古要论》成书于明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中云:“金刚钻出西蕃,深山之高顶,人不可到,乃鹰隼打食在上,同肉吃于腹中,却于野地鹰粪中获得。”(32)宋元中国人所记乃是原始版本中的“鸟衔宝出”细节,是这个时期中国文献所记载的中心内容。

       清代以后基本沿袭元明时期的记载。据黎媿曾(1618-1697年)《仁恕堂笔记》载:“金刚钻若尘沙,出西域,在万山深谷中,非人力可取。土人先驱驼马堕谷中,使其肉溃烂沾濡,鸟鸢飞下食之,人乃取鸟粪淘汰,间有得者。”(33)陈元龙(公元1652-1736年)《格致镜原》亦大同小异。(34)与此相印证的,是17世纪的亚美尼亚的传说版本:(35)

       兴都斯坦(Hindostan)有幽深山谷,各种宝石散见于谷中,价值连城;阳光照临,熠熠生辉,犹如五颜六色焰火之海。从周围山巅之上可以见之,但无人能深入谷中,盖一者无路可达谷底,唯自峭壁而下,再者谷中酷热难当,无人可承受片刻酷热。外地寻宝之商人携牛来此,杀牛分肉成片,系于长杆之上,投掷于宝石谷底。空中觅食之大鸟,潜翔于谷中,将片肉衔出。商人盯紧大鸟飞翔方向及落地吃食地点,常于彼处寻得极珍贵之宝石。

       在这个传说版本中,完全不见与亚历山大有关的情节,也不见与蛇类相关的情节;相反,它在主要情节上,既与最初的艾比法纽斯版本相一致,也与元代以降的中国记载相契合,故可视为欧亚内陆一线流行的一以贯之的原始版本。

       三、“宝石谷传说”的起源

       “宝石谷传说”的起源又是如何呢?对于这个问题,现代学者说法各异。

       一种说法认为,“宝石谷传说”的源头在希腊罗马世界。“宝石谷传说”与希罗多德所记载的获取肉桂的风俗有相当渊源。据希罗多德《历史》(Ⅲ.111)记载,在阿拉伯沙漠,一些大鸟将肉桂枝以泥土固定在人们无法企及的山岩上,搭造巢穴。阿拉伯人为了得到肉桂,杀死驮兽将肉放置在鸟穴下面,大鸟飞下将肉块衔入巢窝,因肉块颇大,巢穴不胜负担而列破,坠落到地上,于是阿拉伯人得到这些肉桂。(36)希罗多德所记故事已包含传说后来演化发展的各个因素:一是宝物(肉桂枝);二是险峻的探宝地点(山岩);三是获取宝物的手段:以兽肉为诱饵使大鸟为之效劳而达到目的。但其中的核心元素之一——山谷——尚未被触及。

       希腊罗马世界对宝石的信仰可谓由来已久。在希腊罗马世界,普遍相信鹰巢中的石头具有助产的功能。据普林尼(公元23-79年)记载,这种石头保持怀孕状态,当摇动一块石头时,就会听到其内部另一块石头响动的声音,好似包裹在子宫中。人们发现,鹰巢中总是有阴阳两块石头,没有石头,鹰就不能蕃息。(37)就此而论,关于宝石的传说,想必也在很大范围内流行。但何时将宝石与山谷联系起来,形成一个圆满的传说,则不易遽下断论。目前所能见到的最早的证据,就是前引艾比法纽斯的记载。

       另一种说法认为其源于印度。其依据是,印度当地的风俗,开矿之际,要向守护宝藏的山神供奉牺牲;这种山神在神话中多为蛇。每当举行这种祭祀之际,群鸟必蜂拥而至,掠夺供物而去。宝石传说也许是从这种事实中产生。普林尼与其他古代作者所谓公羊血可软化金刚石的说法,很有可能源于这种供奉牺牲的仪式。(38)

       劳费尔赞同第一种说法。其理由是,金刚石传说最古老的文献就是前文已经述及的艾比法纽斯的记载,其情节与希罗多德的肉桂传说极为相似;印度梵文及巴利文古典文献中并未见类似的传说。蛇与鹰可以解释为印度思想中的龙(Nāga)与金翅鸟(Garuda),但印度人并没有关于这两种动物的此类传说。即使认定伪亚里士多德所增加的蛇类出乎间接影响,或出自渗透到叙利亚的印度观念的潜在思潮,印度起源论也无法得到证实,因为艾比法纽斯所记载的传说中并无蛇类,中国版本中亦无蛇类,其他版本(如阿拉伯版本)所载蛇类之情形,必为后世所增补。其结论是,艾比法纽斯与伪亚里士多德所记金刚谷(即宝石谷)的两个早期版本——不管其前例是何形态,与更早的希罗多德所记故事有何关系——实源于希腊化东方,然后从这里传播到中国、印度、阿拉伯、波斯。(39)

       白鸟库吉不赞同希腊化东方说,而赞同印度起源说,认为艾比法纽斯所述故事传说源于印度,然后传播到西方。(40)针对劳费尔认为蛇类元素为后来所补加的观点,白鸟着重论证蛇类为此传说之必要元素,将此传说与印度金翅鸟传说联系起来。《一切经音义》云,琉璃为金翅鸟卵壳;《大智度论》曰金翅鸟涎沫为珠。《增一阿含经》谓金翅鸟心脏化为琉璃,其食龙传说云:“又日别食一大龙王五百小龙,达四天下,周而复始,次第食之。命欲终时,诸龙吐毒,不能复食。饥火所烧,耸翅直下。至风轮际,为风所吹,还复上来。往还七返,无处驻足,遂至金刚轮山顶上命终。以食诸龙,身肉毒气,发火自焚。难陀龙王,恐烧宝山,降雨灭火,渧如车轴,身肉消散。唯有心在,大如舭,纯青琉璃色。轮王得之,用为珠宝。帝释得之,为髻中珠。”他认为,印度的金翅鸟,似传者将“鹫”“鹰”等鸷鸟理想化而成;印度称“龙”为nāga,但亦称蛇曰nāga。佛典中的“龙”乃将“蛇”理想化而已,金翅鸟捕食龙类的传说,实系鹫鸟捕食蛇类之演绎。

       白鸟认为,金翅鸟传说实含有鸟、珠、蛇三个元素,所缺者唯“肉”而已,但金翅鸟传说中,“龙”为金翅鸟所食,则“龙”(即蛇)同时亦兼为“肉”。他又探讨蛇与珠宝的关系:在人类智力未开化时代,相信山川、河流等类自然之物,与人类一样均有灵魂。而灵魂则大抵化为最可怖之动物形态出现,热地如印度山中最可畏的动物是毒蛇,蛇成为受人敬畏为山岳之神,为珠玉财宝的保护者,有人入深山幽谷发掘宝石时,首先需向此山之神供奉牺牲,以求冥助。因此蛇与宝石联系在一起。

       白鸟所论之明显弊端,是过于迂曲而牵强。神话传说在不同地域间流动时产生感染错合,是常见现象;两种神话相互交汇时,如果它们之间如有任何相似内容,就会倾向于互相结合与互相印证,但无论基本元素还是故事框架,通常都不会发生根本改变。就此而论,如果说“宝石谷传说”与印度金翅鸟传说之间存在联系性,则这种联系性无疑太过薄弱且迂曲。

       首先,从最早的艾比法纽斯版本到中国元、明、清各版本中,“宝石谷”这个元素都处于突出地位,但金翅鸟传说中并不突出;其次,无论艾比法纽斯版本,还是中国典籍所记载的版本,均无蛇类参与其间,尤其是《梁四公记》版本提及“宝树”“色界天王”诸佛教术语,证明此传说系之东传乃经过印度,且《梁四公记》所记扶南(现柬埔寨)大船自西天竺国带来的版本,与颥杰所说实属同一版本,但其中亦无蛇类这个元素。如“宝石谷传说”确源自印度文化系统的金翅鸟传说,则遗漏蛇类这个重要元素似属不可思议之事。最后,中国典籍记载,自始至终都没有蛇类元素,可证蛇类元素确为后来所添加,是“累层积累”过程之必然结果;其最初出现之例证,即9世纪出现的阿拉伯矿物学著作。

       就目前我们掌握的材料看,艾比法纽斯版本与中国版本,应是公元4-6世纪欧亚大陆的流行版本。从这个时期,亚历山大传奇故事开始流行,“宝石谷传说”被纳入其中。

       《亚历山大传奇》大约出现于公元3-4世纪的埃及的亚历山大里亚,其本身是此前希腊罗马世界所流行的传奇故事汇编,虽然它被归于亚里士多德的侄子、马其顿·亚历山大的战友卡利斯提尼。(41)被后世归于“伪卡利斯提尼”(Pseudo-Callisthenes)名下的这个传奇故事集,乃是一部历史故事与传说的混杂物。它既包含希腊罗马世界的经典文学传说如《荷马史诗》中的故事,也有希罗多德(约公元前484—前425年)、斯特拉波、阿里安等人历史著作的内容,以及晚些时候经过文学加工的著作,还有埃及、波斯及印度素材里的元素,如克特西阿斯(Ctesias)的《波斯史》与《印度史》两部著作。克特西阿斯活跃于公元前400年前后,曾是波斯国王阿尔塔薛西斯(Artaxerxes)的医生,他的书中将金泉、狗头人、小人国、人面虎、巨人族等置于印度。(42)从这个意义上讲,《亚历山大传奇》吸收印度文化中的某些成分,也是合乎逻辑的。

       公元6世纪,《亚历山大传奇》出现叙利亚文译本,8-9世纪,它被译成阿拉伯文。阿拉伯伊斯兰教势力兴起后,哈里发统治下的阿拉伯世界开始大力吸收希腊罗马文化,尤其8世纪中叶阿巴斯王朝建立以后,阿拉伯穆斯林对于古典希腊文化及希腊化文化的吸收可谓不遗余力,包括《亚历山大传奇》在内的希腊化文化迅速为阿拉伯人吸收,成为阿拉伯文化的一部分。阿拉伯帝国庞大版图与希腊罗马世界的广泛接触与交流,非常便于它对希腊罗马文化的吸收。在这种文化氛围中,9世纪中叶出现了伪托亚里士多德之名的“宝石谷传说”版本,在这个版本中,加入了“蛇”与亚历山大这两个元素。于是,宝石谷传说成为《亚历山大传奇》中最著名的情节之一,《亚历山大传奇》中蛇类的出现,其目的在突出与强化亚历山大东征途中遭遇的恐怖氛围与险情,从而反证其勇武与智慧。(43)

       在阿拉伯版本的“宝石谷传说”中,亚历山大这个历史人物或不在其中,但这几个根本要素——宝石、蛇类、诱饵之肉、鹰(鸟)——却是不可或缺的内容。同时,传说的原始版本并未消失。在它沿着“丝绸之路”传播时,似乎始终没有脱离其最初的模本形式,即排除蛇类,而仅以宝石、肉、鹰(鸟)为其核心。元代以后流行于丝绸之路上的仍是其原始形态;汉文典籍记载所展示的正是这样的版本。

       注释:

       ①白鸟库吉:《大秦木难珠与印度如意珠》(K.Shimtori,The Mu-nan-chu木难珠of Ta-ch‘in大秦and the Cintāmani如意珠of India),《东洋文库》(Memoirs of the Research Department of Toyo Bunko)第11卷,1939年;其部分译文参见白鸟库吉著,王古鲁译《大秦的木难珠》,《塞外史地论文译丛》第1辑,商务印书馆1939年版,第333-349页。

       ②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1册,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159-162页。

       ③钱钟书:《管锥编》(二)下卷,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481-482页。

       ④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B.Laufer:The Diamond,A Study in Chinese and Hellenistic Folklore),《菲尔德自然历史博物馆学刊》(Publications of the Field Musem of Natural History)第15卷,1915年第1期。劳费尔之研究以淹博著称,此著可为代表之一。

       ⑤此前笔者曾对该主题有所探讨,但限于篇幅,许多要点均未及深究。可参阅拙作《中国与拜占庭帝国关系研究》,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131-136页。

       ⑥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1册,第159-160页;车吉心总主编:《中华野史》(先秦至隋唐卷),泰山出版社2000年版,第846页。

       ⑦鲁迅:《破〈唐人说荟〉》:“我以为《太平广记》的好处有二:一是从六朝到宋初的小说几乎全收在内,倘若大略的研究,即可以不必别买许多书。二是精怪,鬼神,和尚,道士,一类一类的分得很清楚,聚得很多,可以使我们看到厌而又厌,对于现今谈狐鬼的《太平广记》的子孙,再没有拜读的勇气。”(《鲁迅全集》第8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33页。)似有贬义,然他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广记》采摭宏富,用书至三百四十四种,自汉晋至五代之小说家言,本书今已散亡者,往往赖以考见,且分类纂辑,得五十五部,视每部卷帙之多寡,亦可知晋唐小说所叙,何者为多,盖不特稗说之渊海,且为文心之统计矣。”《鲁迅全集》第9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04页。可知鲁迅对于其保存往昔亡籍之功,是给予充分肯定的。从中外交流的大视野考察《太平广记》所存诸多貌似无稽之奇谭,更有另一番意味。

       ⑧伯希和:《拂菻名称起源考》(P.Pelliot,Sur I'origine du nom de Fu-lin),《亚洲学刊》(Journal Asiatique)第13卷,1912年,第497-500页;白鸟库吉:《拂菻问题新解释》(k Shiratori,A New Attempt at Solution of the Fu-lin Problem),《东洋文库》(Research Department of the Toyo Bunko)第15卷,1956年,第186-195页,部分译文可参阅《塞外史地论文译丛》第1辑,第243-331页;张绪山《“拂菻”名称语源研究述评》,《历史研究》2009年第5期。

       ⑨丁多夫编:《艾比法纽斯集》(Dindorf,ed.,Epiphanii opera)第4卷,莱比锡1862年版,第190页;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9页。

       ⑩东吴朱应、康泰等受孙权指派,出使扶南(柬埔寨),返国后撰有见闻录《吴时外国传》,已散佚。关于朱应、康泰出使时间有争议,可参阅陈佳荣《朱应、康泰出使扶南和〈吴时外国传〉》考略》,《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78年第4期;赵和曼《〈吴时外国传〉考释》,《印支研究》1983年第4期;许永璋《朱应、康泰南海诸国之行考论》,《史学月刊》2004年12期。

       (11)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10页;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1册,第161-162页。

       (12)F.于格-E.于格著,耿昇译:《海市蜃楼中的帝国》,中国藏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49-50页。

       (13)L.布尔努娃:《丝绸之路》(L.Boulnois,The Silk Road),乔治-阿兰-安温公司1966年版,第162-163页。

       (14)科斯马斯:《基督教风土志》(Cosmas Indicopleustes,The Christian Topography of Cosmas,an Egyptian Monk,trans.by J.W.McCrindle),剑桥大学出版社1897年版,第365-366页;夏德-柔克义:《周汝适〈诸蕃志〉》(F.Hirth and W.W.Rockhill,Chau Ju-kua,His Work on the Chinese and Arab Trade in the Twelfth and Thirteenth Century,Entitled Chu-fan-chi),台湾正文书局1970年版,第3页。

       (15)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1册,第159-160页;车吉心总主编:《中华野史》(先秦至隋唐卷),第846页。

       (16)宫崎市定著,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翻译组编译:《中国南洋关系史概说》,《宫崎市定论文选集》下卷,商务印书馆1965年版,第191页。

       (17)玻璃是希腊罗马世界输入中国的重要产品。在整个古代,亚历山大里亚、梯尔和西顿是重要的玻璃产地。中国人珍视玻璃,史书中对它有明确的记载。东晋时玻璃与金刚石、玛瑙等同列为贵族的陪葬品。韩国磐:《魏晋南北朝史纲》,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10页。

       (18)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20页。

       (19)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10页;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1册,第161-162页。

       (20)P.A.利斯、L.M.德维克:《印度奇异事物记》(P.A.der Lith and L.M.Devic,Livre des merveilles de l'Inde,),莱顿1883-1886年版,第128页;L.M.德维克:《印度奇异事物记》(L.M.Devic,Les merveilles de l'Inde),巴黎1878年版,第109页;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11-12页引用。

       (21)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11页。

       (22)纳训译:《一千零一夜故事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77页;李维中译:《一千零一夜》(五),宁夏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960-1963、1973页。

       (23)弗·雅·普罗普:《神奇故事的历史根源》,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257-275页。

       (24)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13页注1。

       (25)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14页注2。

       (26)马可波罗记载文字各译本稍有差异,此据以下版本综合翻译:马可波罗著,冯承钧译,党宝海新注:《马可波罗行纪》,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635-636页;白鸟库吉:《大秦木难珠与印度如意珠》,《东洋文库》第11卷,1939年,第15-16页。

       (27)马可波罗:《马可波罗行纪》,第636页。

       (28)马可波罗:《马可波罗行纪》,第59-62页;杨志玖:《一段重要公文的启迪》,《马可波罗在中国》,南开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46-55页。

       (29)15世纪则有尼古拉·康蒂(Nicolo Conti)提到这个故事,地点在Albenigaras山,此地位于Vijayanagar以北方向十五日路程。此后则有Julius Caesar Scaliger的记载。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14页。

       (30)周密:《齐东野语》,齐鲁书社2007年版,第199页;车吉心总主编:《中华野史》(宋朝卷),泰山出版社2000年版,第3287页。

       (31)陈得芝:《刘郁〈[常德]西使记〉校注》,《中华文史论丛》2015年第1期,第106页。

       (32)曹昭:《格古要论》,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200页。

       (33)钱钟书《管锥编》(二)下卷,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481-482页所引。钱钟书认为,“黎氏所载实出元常德《西使记》;(颥)杰公所述则同马可波罗《游记》第一七一章载一国(Muftili)人取金刚石,投肉谷中,鹫衔肉出,驱之得石。《天方夜谭》中一则(The Second Voyage of Sindbād the Sailor)写此尤详,土克曼童话《宝石山》(Der Edelsteinberg)亦相类。”钱氏并非做专题研究(monography),然搜罗中外典籍(尤其是中国典籍)所记宝石传说大略无遗;其学问之渊博,于此可见一斑。

       (34)陈元龙:“刘郁《西使记》:金刚钻出印毒国,以肉投大涧底,飞鸟食其肉,粪中得之。《格古论》:金刚砂出西蕃,深山之高顶,人不可到,乃作鹰架打食在上,同肉吃于腹中,却在于野地上鹰粪中拾得。……《齐东野语》:金刚钻形如鼠,粪色,青黑如铁石,产于西域诸国,往往得之河北沙碛间鸷鸟东青所遗粪中。”《格致镜原》,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影印1989年版,第355页。基本上是以往文献记载的集合。

       (35)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14页注3。

       (36)希罗多德著,王嘉隽译:《历史》,商务印书馆1962年版,第409页;希罗多德著,徐松岩译:《历史》,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版,第185页。

       (37)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9、15页。

       (38)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15-16页。

       (39)B.劳费尔:《中国与希腊化民间传说中的钻石之研究》,第16-21页。

       (40)白鸟库吉:《大秦木难珠与印度如意珠》,《东洋文库》第11卷,1939年,第15-24页。

       (41)该著作涉及亚历山大最后的日子,但历史上的卡利斯提尼因为拒绝向亚历山大跪拜而被处死,早于亚历山大亡故四年。可参阅F.于格-E.于格著,耿昇译《海市蜃楼中的帝国》,第42页。

       (42)F.于格-E.于格著,耿昇译:《海市蜃楼中的帝国》,第43页。

       (43)在各种版本的亚历山大传奇中,宝石谷传说可谓大同小异。其大略总是:众多体形硕大的爬行动物,在山谷中看守着众多特殊的宝石,如带在魔怪动物脖颈上的祖母绿。毒蛇的目光可以杀死与之相遇的任何动物与人。足智多谋的亚历山大命令其部下使用磨得镜子般光亮的皮甲盾牌,将毒蛇的目光所发出的可怕力量转向毒蛇本身,毒蛇被自身力量杀死,亚历山大部下获得宝石。另一情节是,亚历山大命令部下将动物皮肉抛向某个山谷中,那里的金剐石如同砾石一样多,但金刚石为可怕的爬行动物保护。金刚石与腐肉黏在一起,当雄鹰接近它以获取腐肉时,便将附在腐肉上的宝石带出。只要驱逐这些飞鸟,或者使其放弃这些攫取物,便可得到它们从幽谷中裹挟出来的宝石。F.于格-E.于格著,耿昇译:《海市蜃楼中的帝国》,第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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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石谷传说在欧亚大陆的传播_阿拉伯文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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