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时间观念_宇宙起源论文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时间观念_宇宙起源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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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01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04(2002)03-0062-04

时间观念具有无限的魅力,是人们永恒的关注对象,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也不乏对时间观念的探讨。对这些探讨的研究,构成了传统文化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对时间的界定

讨论时间问题,首当其冲的是要对时间加以定义。中国古人研究时间观念,首先也对时间的定义做了探讨。这些探讨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是从时间的流逝性出发定义时间,是经验型定义;另一类从时间构成要素出发,以具体定义抽象,是分析型定义;再一类则从时间的客观性出发进行定义,是哲学型定义。下面加以分类叙述。

第一类以《尸子》一书为代表。该书已佚,现存有后人辑本。《尸子》一书开创了以“宇宙”一词来表示空间和时间的先河。它写道: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这是用“宇”表示空间,用“宙”表示时间。“往古来今”的说法,则反映了时间的一个基本特征:流逝性及流逝的不可逆性。所以,这是用时间的流逝性来定义时间,是一种经验型定义。

《尸子》的这种定义方法,在古籍中甚为常见。《管子》中有《宙合》篇,它用“宙合”表示时空,宙是时间,合是空间。西汉刘向在解释《宙合》篇的篇名时说:“古往今来曰宙也。”据《文子·自然》篇的记载,老子也说过类似的话。《淮南子·齐俗训》对“宇宙”的定义,也近于完全一样。后世文人骚客,提及四方上下、古往今来之语的,代不乏人,表明这样的定义是被普遍认可的。

第二类存在于《墨经》一书。《墨经》把时间概念抽象称为“久”,它对“久”的定义为:

《经上》:“久,弥异时也。”

《经说上》:“久:古今旦暮。”

异时,指各种具体时刻。所以这是认为时间(久)是各种不同具体时刻的总称,是以具体的时刻来定义抽象的时间。《墨经》是中国古代科技奇书,以注重定义、注重理性的分析、注重逻辑性著称。《墨经》对时间概念的分析也是如此,它不但定义了抽象的时间“久”,而且还对时间的构成要素做了分析:

《经上》:“始,当时也。”

《经说上》:“始:时,或有久,或无久。始当无久。”

此条讲的是时刻和时段的区别。墨家认为,时间可分为有久之时和无久之时,有久之时对应于时段,而无久之时则相当于时间坐标轴上的时点,墨家将其定义为“始”。墨家的这种分析,为时间计量奠定了理论基础。时间计量的实质是对选定的两个时刻之间的长度进行测量。要明白时间计量的实质,就必须明了时刻这一概念,墨家讲的“始”,就是对之所做的定义。正因为《墨经》的这一特点,我们说它对时间的定义是分析型的。

另一类时间定义存在于《庄子》一书:

出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1]

这是从存在角度对时空所做的定义。时间和空间都是一种客观存在,空间的特征是“有实而无乎处”,而时间的特征是“有长而无乎本剽”。本剽,始终之义。《庄子》的本意是说时间虽然无形无象,但确实存在,是一种无始无终,延续不断的存在。这种定义,充满了哲学气氛,是一种哲学型的定义。

在上述三类定义中,以“古往今来”对后人影响最大,该定义表明了古人对时间的流逝性特征的重视。《论语》中记载孔子的下述言行: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2]

孔子的感叹,表现了他对时间的流逝及流逝的不可逆性的深切体会。他以河流的奔涌直前表示时间的流逝,十分贴切。

对时间流逝性的认识,使古人产生了强烈的惜时意识。中国古代大量惜时诗的存在,表明了这种意识的普遍性。《淮南子》中有一段话,从理论上揭示了产生惜时意识的原因:

时之反侧,间不容息,先之则太过,后之则不逮。夫日回而月周,时不与人游。故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时难得而易失也。[3]

“间不容息”,说明时间流逝是连续的;“日回而月周,时不与人游”,则说明这种流逝是客观的。既然时间的流逝不受人的操纵,而且是一去不复返的,所以人们要珍惜时间,“圣人”所以不重视直径逾尺之巨璧,却关注转瞬即逝的时光。原因就在于“时难得而易失也”。这种意识传布于民间,就成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名句。惜时意识一直流传于今,“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豪迈语言,“与时俱进”的号召,与这种意识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是相通的。

二、对时间无限性的探讨

讨论时间观念,时间有限与否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中国古人在讨论这一问题时,多持时间无限观。“古往今来曰宙”这种说法,没有规定时间的终始,不妨认为潜含了时间无限的观念。《庄子》对时间概念的定义“有长而无乎本剽”,则是说时间没有终始,明显是一种无限时间观念。类似的主张,在后世文人中还有很多,例如南宋哲学家朱熹晚年曾做感兴诗,其中一首即曾提到:

 吾观阴阳化,升降八中,前瞻既无始,后际那有终?至理谅斯存,万世与今同。谁言混沌死,幻语惊盲聋。[4]

这段话毫无疑问主张时间的运行是无始无终的,即时间是无限的。

无限时间观念的提出,自然有其依据。这依据首先来自逻辑推论,我们在《庄子》一书中可以清楚地体会到这一点:

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5]

即是说,“如果说宇宙有个‘开始’,那在这个‘开始’之前,一定还有一个没有开始的‘开始’;在这个‘没有开始的开始’之前,一定还有一个没有开始的‘没有开始的开始’。依此可以这样无限地推论下去”[6]。所以,从逻辑推论来看,应该承认时间是无限的。朱熹主张时间无限,他的思想来源是:

无一个物似宙样长远,亘古亘今,往来不穷,自家心下须认得这个意思。[7]

“自家心下”一语,表明朱熹也是从逻辑推理的角度考虑这一问题的。而且,他还特地指出,“此是古人语”。也就是说,这种思想方法是我国古人一脉相承的传统。

也有用时间古今差别的相对性作为推理依据的。《庄子》记载的孔子对时间无限性的认识,对理解这一问题不无裨益:

冉求问于仲尼曰:“未有天地可知耶?”仲尼曰:“可。古犹今也。……无古无今,无始无终。未有子孙,而有子孙,可乎?”[8]

类似的思维方式,在《列子·汤问》篇中有同样的表现:

殷汤问于夏革曰:“古初有物乎?”夏革曰:“古初无物,今恶得物?后之人将谓今之无物,可乎?”

这也是说的古今差别是相对的。据此上溯,时间当然既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即是无限的。值得注意的是,在传统文化的无限时间观中,有一种是所谓的单时间无限观,即认为时间是有始无终的。例如老子即曾提出:“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9]《淮南子·天文训》说:“道始于虚霩,虚霩生宇宙。”西汉扬雄说:“阖天谓之宇,辟宇谓之宙。”[10]而西晋葛洪则说得更明白:“夫言始者必有终者多矣,混而齐之,非通理矣。谓夏必长,而荠麦枯焉。谓冬必凋,而竹柏茂焉。谓始必终,而天地无穷焉。”[11]即是说,并非有始必然有终,天地有其开始之时,但却延续无穷。古人常用天地代指宇宙万物,所以,葛洪之言,本质上是说宇宙有始无终,所以,也是一种单时间无限观念。

单时间无限观念的产生,在逻辑上有其困难之处。因为如果时间有起点,那么起点之前是什么?如果承认有起点之前,则时间有起点之说就不能成立。如果不承认有起点之前,则既然时间有起点,势必存在起点之前。这样的逻辑关系,在《庄子·齐物论》中,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正因为这种观念在逻辑上不能成立,现代研究者一般持批评态度。其理由是:“古今中外,谁如果要追求整个宇宙在时间上的开端,那必然认为要有一种‘非物质’的或‘超物质’的东西是物质世界的创造者。……在宇宙开始之前的世界或物质世界产生之前的时间,等于造物者,等于上帝。”[6]“时间有限论总是要导致承认创造世界的造物主存在的,因而它也总是归结于宗教神学”[12](151)。

这样的评论是否成立?单时间无限观念的主张者,对于《庄子·齐物论》中的逻辑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他们是否确实是出于宗教神学的原因,而提出单时间无限观念的呢?

实际上,当今学者的上述观点并不切合实际。仔细分析上述单时间无限观念,可以发现,它们都与中国古代的宇宙起源理论有关。扬雄主张“辟宇谓之宙”,是说时间开始于天地生成,而根据汉代的宇宙演化理论,天地生成于混沌,这样,扬雄的观点就等于说混沌状态下时间概念失效。《淮南子》说得更直截了当,所谓“虚霩生宇宙”,是说时间是从迷离静默、幽明不分的混沌状态下衍生出来的,这也是说在混沌状态下时间概念失效。对葛洪之言,亦可做同样理解。这种单时间无限观念,并未导致造物主的出现,倒是反映了对时间本性至为深刻的理解。我们知道,时间与物质的运动分不开,时间的流逝只有通过事物的变化才能反映出来,才能被人们感知。没有物质的有序运动,时间概念就不能生效。这种观点,古罗马卢克莱修就曾经提到过,他说:

就是时间也还不是自己独立存在;

从事物中产生出一种感觉;

什么是许久以前发生的,

什么是现在存在着,

什么是将跟着来;

应该承认,离开了事物的动静,

人们就不能感觉到时间本身。[13](P52)

显然,中国古人的述说,与西方先贤的见解,可以说是相通的,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在混沌状态下,物质缺乏有序运动,时间流逝也就无从得以反映。所以,这种观念不但表现了古人对时间本性的深刻认识,而且与其宇宙演化理论相协调,这是其高明之处,不能轻易否定。

三、仙凡有别的同时观

在古人对时间观念的探讨中,同时性概念占有重要地位。所谓同时性概念,是指如果两个事件具有相同的计时起点和终点,但其所处地点不同,那么它们所经过的时段长度是否相同这样的问题。在经典物理学中,牛顿的绝对时空观认为时间的流逝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均匀的,所以同时性问题在经典物理学中并不存在。在20世纪之前,在科学界不存在同时是相对的这样的认识。

中国传统文化对此又有何认识呢?

我们的祖先认为,在人类生活的范围内,时间的流逝绝对是均匀的,《管子·侈靡》篇记载道:

问曰:古之时与今之时同乎?曰:同。

这是说,古代单位时间长度与现在单位时间长度相等,即时间的流逝是古今相同的。这段话在内涵上与牛顿绝对时空观是一致的。

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同时性概念也得到了涉及。古人充分展开了他们想像的翅膀,提出了同时性是相对的这样的观点。例如,唐代段成式说:

卫国县西南有瓜穴,……相传符秦时有李班者,颇好道术,入穴中行可三百步,朗然有宫宇,床榻上有经书,见二人对坐,须发皓白。班前拜于床下,一人顾曰:“卿可还,无宜久住。”班辞出,……至家,家人云,班去来已经四十年矣。[14](P17)

《太平广记·洞冥记》云:

东方朔生三岁,忽失,累月方归。后复去,经年乃归。母曰:“汝行经年一归,何以慰我?”朔曰:“儿暂至紫泥之海,有紫水污衣,仍过虞泉湔浣,朝发中返,何云经年乎?”

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卷上所记烂柯山故事:

信安郡石室山,晋时王质伐木,至,见童子数人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以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去?”质起视,斧柯烂尽。既归,无复时人。

唐谷神子《博异记》所记阴隐客的故事,《聊斋志异》卷十中所述贾奉雉的故事,神话小说《西游记》中多处提到的“上天一日,下界一年”之语,等等,无不表现了在仙境情况下,时间流逝比在人世间要慢的思想。古人主张的另一种情境是“梦中一辈子,人世一瞬间”。众所周知的例子有“南柯一梦”、“黄梁美梦”等传奇故事。这两种情况,看上去虽然情景相反,但它们表述的思想却是相同的,都认为不同的场合时间的流逝也不同,即没有绝对的同时。

中国古人的看法,虽然是想像所及,那么,它有什么意义呢?对此,我们还是先看一下物理学的进展。1905年,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问世。狭义相对论在多方面突破了经典物理学的框架,时空观就是其中之一。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时空观,时间的流逝与物体所处的运动状态有关,即同时是相对的。这一时空观,已为科学界所普遍接受。由此可见,中国古人的设想已经被现代科学的进展所证实,这正是其价值之所在。当然,中国古人的想像,与相对论时空观在结论上虽不无相通之处,但其立论的依据及具体内涵则完全不同。中国古人的议论,主要是对尘世仙境及梦幻世界之差别的憧憬,是文学艺术想像力所致,在方法上与相对论无涉。虽然如此,古人这种极富想像力的假设,仍然是富有哲学深意的,它是前科学背景下,古人借助文学想像方式对同时性问题所提出的大胆而又深刻的解说。

收稿日期:2002-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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