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始祖函普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始祖论文,金朝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4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0246(2015)12-0132-06 一、始祖的问世 如同北方其他游牧民族一样，女真人原本没有尊奉祖先的历史传统。正史当中的《肃慎传》、《靺鞨传》都有“性凶悍，无忧戚，贵壮而贱老”、“死者穿地埋之，以身衬土，无棺敛之具，杀所乘马于尸前设祭”①类似的记载。这些旧俗即使在女真建国前夕，应该没有太大的改变。在辽、宋、高丽等优势政治、文化情境的冲击下，女真统治者开始编修“谱牒”，表述、建构和传递本民族的起源记忆，以获取周边地区的注意与认知。起初，女真人的族源记忆完全依靠氏族成员的口口相传而流传下来。《金史·阿离合懑传》载：阿离合懑“为人聪敏辨给，凡一闻见，终身不忘。始未有文字，祖宗族属时事并能默记，与斜葛同修本朝谱牒。见人旧未尝识，闻其父祖名，即能道其部族世次所出。或积年旧事，偶因他及之，人或遗忘，辄一一辨析言之”②。随着女真大小字的广泛使用，女真文字书写体系在社会上层形成一种强势的社会记忆媒介。女真统治者借助文字的流布、融合和保存功能，有意识地收集祖先的资料，来诠释女真各族群的血缘关系与地理空间的由来。天会六年(1128)，金太宗下诏书“求访祖宗遗事，以备国史。命(完颜)勖与耶律迪越掌之”。此时距离金朝开国已经15年，能够知道三世以上事情的人已经凤毛麟角，求访难度很大。再者，女真人“初无文字，亦未尝有记录”③，依靠部落成员口头流传的族源“记忆”所能展现的空间、时间维度极为有限。朝野之间流传的“四世说”、“五世说”就是最好的注脚。“四世说”、“五世说”的存在似乎也在暗示，这些祖先原本只是完颜部近世的祖先，始祖的个人信息非常模糊，甚至还没有一个可为后世广泛接受的名字，显而易见，这样的“历史”文本无法满足整个女真族群的认同需要。 金熙宗即位以后，极力推行汉制改革，健全政治礼仪制度。天会十四年(1136)追尊函普为八世祖、景元皇帝，庙号始祖。皇统五年(1145)，改为始祖懿宪景元皇帝。④女真始祖开始拥有了自己的名字、谥号、庙号，享受皇家的四时香火，以及后代子孙的顶礼膜拜。 函普的位置由原来的“四世祖”或“五世祖”变成了女真人的共祖——“八世祖”。在这里，我们主要的目的并非是追究、解析金熙宗重构的起源叙事有多少虚构、有多少真实，而是探索与理解书写者的“情感”与意图，以及如此叙事的各种情境。⑤不管怎样，以函普为共祖的族源“记忆”使族群成员们相信，他们之间因为拥有共同的祖先而天然地形成拟血缘关系。⑥同时，函普的族源“记忆”强化了不同地域的女真人对民族国家的根本感情与族群认同。与始祖函普同时问世的还有他的兄长阿古乃、弟弟保活里。后来，阿古乃成为了曷苏馆女真的首领，保活里成为耶懒路女真的首领，他们是诸女真部族中最早、最坚决支持按出虎水完颜部的力量。从始祖三兄弟的“历史”叙事当中，曷苏馆女真、耶懒路女真、长白山女真等都能找到属于自己族群的位置。⑦始祖三兄弟的族源“记忆”分别对应着三个不同的层次：第一层次是函普。函普是完颜氏的祖先，又是整个女真人的始祖。他在三兄弟中处于中心地位，他作为族源“记忆”在现实社会中的延伸，隐喻着完颜氏拥有无可争辩的、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第二层次是函普与保活里。保活里当初是和函普一同北迁，后来成为各自部落的首领，活动空间上的密迩使两个兄弟部落的政治经济交流渐趋频繁、深入，并在长期的历史交往中形成了休戚与共的联盟关系。与之相应的历史情境是女真族群的认同首先来自生女真的族群认同，女真人的兴起首先是生女真之间联合的结果。第三个层次是函普、保活里与阿古乃。族源“记忆”中三兄弟的后裔涵括了女真族群。在女真反辽斗争中，女真族群认同经历了发展、融通并最终形成的过程，这种社会“本相”也在强化这样的“历史”，即生女真与熟女真的联合，共同推翻了辽朝的统治。 皇统元年(1141)，完颜勖参考、采辑野史遗闻撰写《祖宗实录》3卷，始祖的事迹正式被写入历史文本。正隆元年(1156)，海陵王“命太保昴如上京，奉迁始祖以下梓宫”，“葬始祖以下十帝于大房山”。⑧庙堂之上的函普终于有了自己的世俗归宿——始祖陵。巍峨庄严的宗庙建筑、神圣的祭祀器物、盛大的祭拜仪式，“历史”得以透过这些表征而不断地唤起族群成员的集体记忆。此“历史”表征与相关记忆，也支持其所隐喻的社会现实。这个社会现实就是，金朝统治者通过重新诠释族源传说，整合不同地域的女真族群认同，扩大女真族群的认同范围，从而巩固女真民族国家的统治基础。 二、函普领衔的谱系版本 函普的问世是金朝统治者精心修撰的结果，在此过程中，由函普领衔的祖先谱系经历了不同版本的变化。有的学者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比如，辛更儒先生的《金初的祖庙和十帝传说》就指出，金朝祖先谱系有“五世说”(本文作“四世说”)和“十世说”(本文作“八世说”)的区分，其中前一说反映的是金朝未统一世系之前的情况；后一说是金朝正式公布世系的结果。这种观点可谓中肯。然而，他们没有在此基础上进行更加深入的解读。实际上，金朝祖先谱系除了“四世说”、“八世说”之外，还有“五世说”。 第一，“四世说”。以《松漠纪闻》、《三朝北盟会编》为代表。 《松漠纪闻》记有先祖名2个：“女真酋长……号完颜氏……女真以其练事，后随以首领让之。兄弟三人，一为熟女真酋长，号万户。其一适他国。完颜年六十余，女真妻之以女亦六十余。生二子，其长即胡来也。自此传三人至杨哥太师，无子，以其侄阿骨打之弟谥曰文烈者为子。其后杨哥生子闼辣，乃令文烈归宗。”⑨ 《三朝北盟会编》记有先祖名2个：“其初酋长本新罗人，号完颜氏，完颜犹汉言王，女真以其练事以为首领，完颜之兄弟三人：一为熟女真酋长，号万户；其一适他国。完颜年六十余，女真妻之以女，亦六十余，生二子，其长即胡来也。自此传三人至杨哥太师，以至阿骨打。” 《松漠纪闻》、《三朝北盟会编》四世世系是指：女真先祖完颜氏，传长子胡来，再传三人至杨哥，杨哥再传到阿骨打(中间省略了乌雅束，不管怎样，乌雅束和阿骨打算一代人)。所谓“自此传三人至杨哥”当指杨哥兄弟三人：劾里钵、颇剌淑、杨哥。胡来、杨哥属于两代人。 第二，“五世说”。以《高丽史》为代表。 《高丽史》记有先祖名6个：“平州僧金幸之子克守，初入女真阿之古村，娶女真女生子曰古乙太师。古乙生活罗太师。活罗多子：长曰劾里钵，季曰盈歌。盈歌最雄杰，得众心。盈歌死，劾里钵长子乌雅束嗣位，乌雅束卒，弟阿骨打立。”⑩《高丽史》五世世系是指：始祖(？)克守，克守生古乙，古乙生活罗，活罗生劾里钵、盈歌，劾里钵生乌雅束。相对于“四世说”，“五世说”在始祖和活罗(或为“胡来”异译)之间多出1代人——古乙太师。 第三，“八世说”。以《松漠纪闻》、《金史》为代表。 《松漠纪闻》记有先祖名10个：“金主九代祖名龛福，追谥景元皇帝，号始祖……八代祖名讹鲁，追谥德皇帝……七代祖名佯海，追谥安皇帝……六代祖名随阔，追谥定昭皇帝，号献祖……五代祖孛堇名实鲁，追谥成襄皇帝，号昭祖……高祖太师名胡来，追谥惠桓皇帝，号景祖……曾祖太师名核里颇，追谥圣肃皇帝，号世祖……曾叔祖太师名蒲刺束，追谥穆宪皇帝，号肃宗……曾季祖太师名杨哥，追谥孝平皇帝，号穆宗……伯祖太师名吴刺束，追谥恭简皇帝，号康宗。”(11) 《金史》记有先祖名10个，具体谥号、先祖名与《松漠纪闻》相关记载略有出入：“九代祖函普，天会十四年，追谥景元皇帝，庙号始祖，皇统五年，增谥始祖懿宪景元皇帝；八代祖乌鲁，天会十四年，追谥德皇帝，庙号不详，皇统五年，增谥渊穆玄德皇帝；七代祖跋海，天会十四年，追谥安皇帝，庙号不详，皇统五年，增谥和靖庆安皇帝；六代祖绥可，天会十四年，追谥定昭皇帝，庙号献祖，皇统五年，增谥献祖纯烈定昭皇帝；五代祖石鲁，天会十五年，追谥成襄皇帝，庙号昭祖，皇统五年，增谥昭祖武惠成襄皇帝；高祖乌古乃，天会十四年，追谥惠桓皇帝，庙号景祖，皇统五年，增谥景祖英烈惠桓皇帝；曾祖劾里钵，天会十五年，追谥圣肃皇帝，庙号世祖，皇统五年，增谥世祖神武圣肃皇帝；曾叔祖颇剌淑，天会十五年，追谥穆宪皇帝，庙号肃宗，皇统五年，增谥肃宗明睿穆宪皇帝；曾季祖盈歌，天会十五年，追谥孝平皇帝，庙号穆宗，皇统五年，增谥章顺孝平皇帝；伯祖乌雅束，天会十五年，追谥恭简皇帝，庙号康宗，皇统五年，增谥康宗献敏恭简皇帝。”(12) 通过天会(1123-1135)末和皇统五年(1145)八世十祖谥号比对可知，《松漠纪闻》采用的是天会末年金朝的官方记载，《金史·世纪》采用的是皇统五年(1145)金朝的官方记载。两书的记载之所以出现差异，其原因在于皇统三年(1143)《松漠纪闻》的作者洪皓被遣返回南宋而无法及时获得相关的消息。 《松漠纪闻》同时保留着“四世说”、“八世说”两个版本，(13)或许正是金朝祖先谱系演变的历史投射。在流传的金朝祖先的谱系版本中，显然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叙事模式： 一种是大行其道的“八世说”。“八世说”的“历史”叙事，包含着从始祖函普到乌古乃经历着长期的、纵向的父子相传，再转换到乌古乃以下横向的兄弟相承的血缘神话。日本学者池内宏先生、三上次男先生指出，《金史·世纪》记载的始祖函普、德帝乌鲁、安帝跋海、献祖绥可、昭祖石鲁的生平事迹与世次完全是由金朝人虚构出来的。(14)自景祖乌古乃以下的生平事迹与世次相对完善、翔实，学界基本倾向于信史。如此说来，“八世说”很可能是由金朝统治者在原有祖源记忆的基础上，添加函普血缘记忆而成。其中“过去”与“当代”之间的断裂与勉强衔接，渗透着书写者在新的认同情境下的“情感”与意图。(15)除此之外，它或许还有着更深层的政治原因：金熙宗以太祖嫡孙承太祖亲弟太宗之位，实现了“兄弟相承，周而复始”，但他却想改变兄弟相承的做法，不打算让太宗的长子宗磐继承皇位，并最终导致宗磐因谋反被杀的发生。所以熙宗即位后虚构出十帝传说，恐怕也是为这一图谋作舆论准备吧。(16) 一种是散落在历史角落里的“四世说”、“五世说”。这种记忆文本反映的是从乌古乃以下“兄弟相传，周而复始”(17)的谱系传说，“四世说”中的始祖还没有名字，“五世说”中的始祖名字也不叫函普(而是“克守”)，而这种看似杂乱无章的谱系传说或许隐藏着某些历史真实。《金史·完颜匡传》载，完颜匡，“原名撒速，始祖九世孙……大定十九年(1179)……显宗命詹事乌林答愿择德行淳谨、才学该通者，使教章宗兄弟……已而，召见(撒速)于承华殿西便殿。显宗问其年，对曰：‘臣生之岁，海陵自上京迁中都，岁在壬申。’”由此可知，完颜匡生于海陵王天德四年(1152)。大安元年(1209)十二月，完颜匡病死。《金史·石土门传》载：石土门，“耶懒路完颜部人，世为其部长。父直离海，始祖弟保活里四世孙”，则石土门为保活里五世孙。“上之西征，诸将皆从，石土门乃率善射者三百人来卫京师……继闻黄龙府叛，与睿宗讨平之。睿宗赐以奴婢五百人，师还，赏赉良渥。至是卒，年六十一。”黄龙府叛乱发生在天辅六年(1122)十二月，石土门病死当在次年。从其卒年不难算出，石土门生于辽道宗清宁八年(1062)，比康宗乌雅束小1岁。以20年为1代人计算，我们能够轻而易举推定出：函普大致活跃在10世纪中叶，并得出“四世说”、“五世说”更为接近这个生活年代的论断。这一点，既然连我们都清楚，金朝人又岂能数典忘祖？ 当然，函普之前是哪个或哪些部落的祖先？他在历史上是否真实地存在过？“四世说”、“五世说”与“八世说”谁更接近历史真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函普领衔的谱系文本，“合理”强化着女真族群的认同，支持与符合当时的社会现实。正是这种谱系文本通过政治力量而成就其典范历史地位，造成了其他谱系版本(诸如“四世说”、“五世说”)的废弃与失忆。 三、始祖的族属 函普到底是何方神圣呢？现存文献有三种表述： 第一种是以《金史》、《高丽史》为代表，认为函普来自高丽。《金史·世纪》记载：“金之始祖讳函普，初从高丽来，年已六十余矣。兄阿古乃好佛，留高丽不肯从，曰：‘后世子孙必有能相聚者，吾不能去也。’独与弟保活里俱。始祖居完颜部仆干水之涯，保活里居耶懒。”(18)《高丽史》记载：“庚子，御宣政殿南门，引见袅弗、史显等六人……袅弗等奏曰：昔我太师盈歌尝言，我祖宗出自大邦。今太师乌雅束亦以大邦为父母之国。”(19)又记载：“癸丑，金主阿骨打遣阿只等五人。寄书曰：‘兄大女真金国皇帝致书于弟高丽国王。自我祖考，介在一方，谓契丹为大国，高丽为父母之邦，小心事之。’”(20)从袅弗、阿骨打的表述来看，女真完颜部自景祖以下三代五祖(景祖、世祖、肃宗、穆宗、康宗)都自认高丽为“父母之邦”，他们曾经与高丽存在着统属关系。 第二种是来自《神麓记》的记载，认为函普来自新罗。《神麓记》记载：“女真始祖掯浦出自新罗，奔至阿触胡(即按出虎水)，无所归，遂依完颜，因而氏焉。六十未娶……有邻寨鼻察异酋长，姓结徒姑丹，小圣货者，有室女年四十余，尚未嫁，遂以牛马财用农作之具，嫁之于掯浦。后女真众酋结盟，推为首领。”(21) 第三种是以《松漠纪闻》、《大金国志》为代表，(22)认为函普是新罗人。《松漠纪闻》记载：“女真酋长乃新罗人，号完颜氏。完颜犹汉言‘王’也。女真以其练事，后随以首领让之。兄弟三人，一为熟女真酋长，号万户。其一适他国。完颜年六十余，女真妻之以女，亦六十余。”(23)《大金国志》记载：“或又云，其初酋长本新罗人，号完颜氏，犹汉言‘王’也。女真妻之以女，生二子，其长即胡来也。其自此传三人至杨割太师，以至阿骨打。”(24) 上述文献中围绕函普的身世涉及两个不同的概念：一是由地缘政治上的隶属关系，其中的“出自”、“父母之邦”表述与此有关；一是族系上的源流关系，其中的“新罗人”表述与此有关。金毓黼先生认为“金室之始祖，出自高丽，具有明证，虽其子孙，亦不甚讳”(25)。这是就前者而言。程妮娜先生认为，“女真人函普兄弟两人离开原来部落，从朝鲜半岛北部靠近高丽之地北上，回到女真人内地”(26)；李治亭等先生认为，“女真始祖函普很可能是早年去往新罗的靺鞨人的后裔”(27)，这是就后者而言。赵永春先生则将上述两个不同概念以广义和狭义角度加以阐释：广义上的族称实际上是国称，函普具有广义上新罗人和高丽人的族称；函普狭义上的族称应该属于靺鞨——女真人。(28)需要强调的是，我们所要探讨的函普族属，侧重点在于族系上的源流关系，也就是赵永春先生所言的狭义族称。而问题的探讨过程中，我们应该注重金朝官方、高丽文献、元代修撰者的三种视角。 首先，我们先看一下金朝官方持什么态度呢？《高丽史》的记载很能说明问题：“睿宗十四年(1119)八月丁丑，遗中书主事曹舜举聘于金，其书有‘况源发乎吾土’之语。金主拒不受。”(29)“源发乎吾土”是一个非常模糊的外交辞令，既可理解为“来自高丽”，又可以理解为族属是“高丽人”，“源发乎吾土”折射出高丽试图通过混同相关的概念，改变当下与金朝对等的外交定位，结果遭到阿骨打的反对。阿骨打反对的到底是“来自高丽”，抑或“高丽人”，还是两者全部(“源发乎吾土”)呢？《虏廷事实》记载：“立神功圣德碑于燕城之西，参知政事韩昉作文，翰林学士宇文虚中书，翰林待制吴激篆额，其碑自序出于高丽云。”由此可见，金朝统治者并不讳言始祖函普与高丽的历史渊源。礼部尚书兼同修国史张行信谈及始祖的身世时，明确地说：“按《始祖实录》止称自高丽而来，未闻出于高辛。”(30)高辛氏即帝喾，是黄帝的后人。高丽人常以高辛氏的后裔来自我比附。《晋书·高句丽传》记载：“(高句丽始祖)朱蒙自以高辛氏之后，姓高氏。”张行信的言论直接得自《始祖实录》，基本上代表了金朝官方的主流观点，即本族虽然来自高丽，但有别于比附高辛氏之后的高丽。总之，函普是不是来自高丽与函普是不是高丽人，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在金朝看来，始祖虽然来自高丽，但他的族属并不是高丽。 其次，高丽肃宗时期，高丽与完颜部的交往日益密切。那么，记载这一时期史事的历史文献《高丽史》对函普及其后人的族属又是怎样认识的呢？我们将相关部分整理如次： 甲辰，东女真盈歌遣使来朝。盈歌即金之穆宗也。(31) 丁未，东女真盈歌遣使请银器匠，许之。(32) 甲辰，东女真太师盈歌遣使来朝。有本国医者居完颜部善治疾。时盈歌戚属有疾，盈歌谓医曰：“汝能治此人病，则吾当遣人归汝乡国。”其人果愈，盈歌如约遣人送至境上。医者至言于王曰：“女真居黑水者，部族日强兵益精悍。”王乃始通使，自是来往不阻。盈歌既破萧海里，报捷于我。我复使人贺之。盈歌遣其族弟斜葛报聘，王待之甚厚。(33) 丙申，东女真太师盈歌遣古洒率夫阿老等来献土物。(34) 东女真酋长乌雅束与别部夫乃老有隙，遣公兄之助发兵攻之，骑兵来屯定州关外。(35) 上述文献中提及两个人物，一个是盈歌，一个是乌雅束。盈歌，又称杨哥、杨割、扬割，是金朝第九祖仁祖，庙号穆宗。天会十五年(1138)，金熙宗追谥为“孝平皇帝”。乌雅束，又称吴剌束，是金朝第十祖康宗，天会十五年(1138)，金熙宗追谥为“恭简皇帝”。从这些记载当中，我们知道，高丽人对金朝祖先的族属有着深刻的认识：函普的子孙穆宗、康宗是东女真人，而不是高丽人。在高丽周边地区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若干个的女真族群，东女真是高丽人对函普及其后代以方位+族属来标识的一种称谓。 最后，修撰《金史》的元人又是如何的看法呢？《金史·世纪》载：“金之先，出靺鞨氏。”(36)《金史·高丽传》又载：“黑水靺鞨居古肃慎地，有山曰白山，盖长白山，金国之所起焉。”(37)又载“金人本出靺鞨之附于高丽者，始通好为邻国，既而为君臣”(38)。在元人看来，金朝祖先的族属为靺鞨族系的分支黑水靺鞨人，在历史上曾经依附过高丽。这种观点在《金史》中，我们也能够找到相关落脚点。《金史·太祖纪》载：金太祖阿骨打“乃使梁福、斡荅刺招谕渤海人曰：女直、渤海本同一家”(39)。金朝祖先的族属为黑水靺鞨，渤海统治者的族属为粟末靺鞨。渤海、女真同属于靺鞨族系的不同分支。这样说来，称女真与渤海“本同一家”无可厚非。 综上所述，金朝祖先函普的族属为靺鞨族系的分支黑水靺鞨，进入五代十国以后，又以女真、东女真的记载见于文献记载。黑水靺鞨、东女真、女真为同一民族在不同时期、不同文献中的不同称谓。 注释： ①《旧唐书》卷199《靺鞨传》。 ②《金史》卷73《阿离合懑传》。 ③《金史》卷66《完颜勖传》。 ④《金史》卷1《世纪》。 ⑤王明珂：《英雄祖先与弟兄民族》，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246页。 ⑥关康：《从满洲起源传说看族群的整合》，载《民族史研究》第9辑，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79页。 ⑦范恩实：《论女真族群的形成与演变》，《黑龙江社会科学》2013年第3期。 ⑧《金史》卷5《海陵王本纪》。 ⑨《三朝北盟会编》甲集《政宣上帙三》。 ⑩《高丽史》卷14《睿宗世家三》。 (11)《松漠纪闻》卷上。 (12)《金史》卷1《世纪》；另外，黄以周《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18记有8世、先祖名3个；毕沅《续资治通鉴》卷70、卷84、卷86、卷88、卷91共记有8世，先祖名10个；苗耀《神麓记》记有8世，先祖名10个。 (13)《松漠纪闻》“四世说”很可能得自请洪皓作教书先生的完颜希尹。后来，金熙宗正式颁行“八世说”的版本，《松漠纪闻》同样又将“八世说”载入书中。《大金国志》亦载有两种不同版本的金朝祖先谱系，当本于《松漠纪闻》。《大金国志》将追奉谥号、庙号等系于天辅元年(1117)，误。 (14)池内宏：《〈金史·世纪〉研究》，载《满鲜地理历史研究报告》，1926年。三上次男：《关于金朝皇室始祖完颜氏的传说》，《金史研究》1973年第3卷。 (15)王明珂：《英雄祖先与兄弟民族》，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54页。 (16)辛更儒：《金初的祖庙和十帝传说》，《文史知识》2007年第2期。 (17)《大金国志》卷首《金国初兴本末》。 (18)《金史》卷1《世纪》。 (19)郑麟趾：《高丽史》卷13《睿宗世家二》。 (20)《高丽史》卷13《睿宗世家三》。 (21)《三朝北盟会编》甲集《政宣上帙十八》。 (22)相关记载还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九朝编年备要》、《文献通考》、《续编两朝纲目备要》、《满洲源流考》、《三国遗事》、《三朝北盟会编》等。 (23)洪皓：《松漠纪闻》卷上，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第11页。 (24)宇文懋昭撰、李西宁点校：《大金国志》卷首《金国初兴本末》，济南：齐鲁书社，1999年，第2页。 (25)金毓黼：《东北通史》上卷，长春：社会科学战线杂志社，1978年翻印本，第345页。 (26)程妮娜：《东北史》，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189页。 (27)李治亭：《东北通史》，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252页。 (28)赵永春：《金朝始祖函普族属考辨》，《满族研究》2006年第1期。 (29)《高丽史》卷13《睿宗世家三》。 (30)《金史》卷107《张行信传》。 (31)《高丽史》卷11《肃宗世家一》。 (32)《高丽史》卷11《肃宗世家一》。 (33)《高丽史》卷12《肃宗世家二》。 (34)《高丽史》卷12《肃立世家二》。 (35)《高丽史》卷12《肃宗世家二》。 (36)《金史》卷1《世纪》。 (37)《金史》卷135《高丽传》。 (38)《金史》卷135《高丽传》。 (39)《金史》卷1《世纪》。标签：高丽国王论文; 金朝论文; 中国古代史论文; 三朝北盟会编论文; 历史论文; 宋朝论文; 女真族论文; 中国历史论文; 大金国志论文; 阿骨打论文; 金史论文; 元朝论文; 辽朝论文; 南宋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