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期裘进思想研究_秋瑾论文

北京时期裘进思想研究_秋瑾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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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秋瑾为晚清女界的先觉者。但这并非意味着其思想的自发与自足,恰恰相反,秋瑾的言行清晰地映现出时代思潮的演进脉络。由于秋瑾的敏感与激烈,使她能够得风气之先,成为最新学说的接受者,从而如同测试与显示晚清思想界风云变化的一座晴雨表。

追踪秋瑾女性独立意识的萌生,1902年前后北上京城实为一大契机。居湘时期的秋瑾,也会对丈夫王子芳及其家庭有所不满,但其婚姻理想,距旧式小说、戏曲中赞美的“才子佳人”型并不遥远。1897年,其妹秋珵出嫁,秋瑾赋词祝贺。这一阕《贺新郎》虽以“戏贺佩妹合卺”为题,似存游戏之义,而其中“蓝桥玉杵缘圆足,人争道郎才女貌,天生嘉淑”,却还是反映出秋瑾的真实心迹。才子佳人的结合,较之以金钱、权势联姻固然已胜一筹,然而,其仍然植根于男子中心的社会结构与思想体系,故于女性更强调的是美貌而非才学。在此阶段,秋瑾因闭锢于家庭,未能更多接触新风气,从其诗词所用语汇不脱旧范围可见一斑。因此,推至极致,其诗中流露的对建立赫赫战功的古代女将军的仰慕,以及“漆室空怀忧国恨,难将巾帼易兜鍪”(注:《杞人忧》,《秋瑾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的自叹,也仅指示出秋瑾人生理想与现实处境的悬隔,选择的典范仍指向传统,而并非对争取男女平权的现代意识有所领悟。

旅京以后,秋瑾的思想风貌迅速改观。其时,北京尽管在清王朝的直接控制下,不及上海华洋杂处,对西方思潮采更开放的态势,但新学也已相当流行。秋瑾本以才学自负,又怀有高远的思想,一旦跻身新环境,读到各种新书新报,结识众多新学之士,自然如鱼得水,原先潜藏的能量勃然爆发,转化为趋新的巨大动力,在京师学界很快脱颖而出。

据徐珂《清稗类钞》记述:“光绪壬寅,秋瑾初至京师,寓南横街圆通观斜对一小宅,终日蛰居,非其所亲,见之辄敛避。”(注:《清稗类钞》文学类《秋瑾赋诗乞书》,(上海)商务印书馆,1917年。)这种描述颇符合从小城镇家规严格的大家庭初入京师者的防范心理,此时的京城对于秋瑾还是一个满布危险的陌生环境。不过,秋瑾很快就从最初的拒斥转为兴奋地投入,而与吴芝瑛的交往,则是其破关而出的机缘。

吴芝瑛的丈夫廉泉与王子芳为同事,且秋瑾居京期间,曾借寓吴宅,秋住丞相胡同(又名绳匠胡同,南端接南横街),吴家北半截胡同,“相距咫尺”,故可以“无日不相见”(注:《致琴文信》(1903年5月5日)云:“瑾在京假寓绳匠胡同吴宅内,每月租金八两,”(《秋瑾史迹》,(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吴芝瑛《致徐自华书》,见王士伦《秋瑾出生年代》引录,《历史研究》,1979年12期。)。由于吴芝瑛的关系,秋瑾得以结交众多新派人物,并获读各种新书刊。此中,与1902年刚刚恢复的京师大学堂的联系尤其值得注意。

当年,被任命为总教习的吴汝纶访日,得知东京大学教授服部宇之吉将携夫人到北京,出任京师大学堂外籍教习,特介绍其侄女吴芝瑛与服部夫人繁子相识。秋瑾亦得以与服部繁子交往,并常至其家中交谈(注:见服部繁子《回忆秋瑾女士》,日文原刊《东西交涉》季刊3号,1982年9月;高岩译、金中校的中译文收入郭延礼编《秋瑾研究资料》,(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87年。)。秋还曾应繁子之请,写出《日本服部夫人属作日本海军凯歌》一篇长诗。她当时有意留学,正热心学习日语与英语。其日文教师中也包括1904年2月来京师大学堂任教的铃木信太郎,秋瑾集中有《日本铃木文学士宝刀歌》(注:中村忠行:《秋瑾杂俎》,《秋瑾研究资料》;又,铃木任职时间依据《国立北京大学廿周年纪念册》(1917年)中《职教员名单》所著录。)一首,即为其人而作。而江绍铨(亢虎)也与铃木同时受聘为京师大学堂东文教习,秋瑾亦与之往还(注:秋瑾《致秋誉章书》其一(约1905年4月)言及:“江亢虎处无非使其指点而已,吹嘘恐不能,但彼能为力之处必尽力,因彼为维新中人,朋友中待人甚好也。”(《秋瑾集》)此为秋瑾1905年春归国省亲初抵上海所写,证明她与仍在京师大学堂任教的江绍铨早有交谊。)。此外,其时在京师大学堂任编书局总纂的李希圣、仕学馆学生欧阳弁元(旭德),也同秋熟识(注:⑦陶在东《秋瑾遗闻》记:“时方议废科举、兴学堂,新政具举,议论甚盛,湘人户部郎中李希圣,以著《光绪会稽录》著名者也;刘少少,主帝国日报社论,女士尝从之游,多所论列,是为由文学入政事之始。”(《大风》15期,1938年7月)欧阳弁元与秋瑾的关系见服部繁子《回忆秋瑾女士》。但该文记欧阳弁元的身份为“大学堂副教授”,不确,欧阳实为仕学馆学生,1903年《京师大学堂师范、仕学两馆学生上管学大臣请代奏拒俄书》中,署名者即有“仕学生”欧阳弁元(《大公报》,1903年5月7日)。)。

京师大学堂虽为清廷所办的最高学府,却毕竟是戊戌新政的产物,以取法西方大学教育为主导倾向。加之,“清季戊戌政变、庚子拳变,虽皆以失败而告终,然在青壮年学生知识分子中,则自由、民主、革命及向往西方文化的思想正在萌发”,京师大学堂也不例外。1902年入学的师范馆学生王道元曾回忆当时学堂情形:“梁启超的《饮冰室文集》及《新民丛报》,几乎人手一编,成为普通的读物。”(注:王道元:《早期的北京师范大学》,《文化史料》第4辑,(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3年。)因而,秋瑾也有机会在友人家中读到梁启超的著作,并将阅读感想兴奋地写信告诉其妹:

任公主编《新民丛报》,一反以往腐儒之气。……此间女胞,无不以一读为快,盖为吾女界楷模也。(注:《致秋濬书》,转引自沈祖安《拚把头颅换凯歌》,《杭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79年1、2合期。)

其中,梁启超所作《(近世第一女杰)罗兰夫人传》,无疑给秋瑾留下了深刻印象,日后秋瑾在《〈精卫石)序》中,亦尝号召中国女子继承罗兰夫人的精神,而其本人也确以罗兰夫人为楷模,为救国走上了断头台(注:参阅笔者《罗兰夫人在中国》一文,刊《学人》13辑,(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8年。)。

更值得一表的是京城最早出现的妇女团体——中国妇女启明社,也与京师大学堂及服部繁子相关。参与其间,对秋瑾最终选择留学日本具有决定性影响。

服部繁子在《回忆秋瑾女士》中曾提及,1904年正月的一天,欧阳弁元的夫人访问她,讲到已和吴芝瑛商定,为了“我们妇女可以常常聚会开展讨论,交流学问”,“想举办妇女座谈会”,邀请服部夫人指导。正月中旬,在西城某会馆召开了妇女座谈会开幕典礼,肃亲王的姐姐、日本公使夫人等都应邀出席。二月,在欧阳夫人家举行的座谈会上,秋瑾也来参加,要求入会。这是她第一次与服部夫人会面。

由于服部繁子的文章写于事隔多年以后,关于座谈会名称记忆不确,也是情理中事。而翻查当年的《大公报》,则可大体考知其经过。先是欧阳弁元利用1903年大学堂放暑假,游历日本,归来即立意创办北京西城私立高等小学校。1903年11月19日,设于西城翠花街的学校开学,管学大臣张百熙及京师大学堂各教习、总办、提调等,以及仕学、师范两馆学生均出席典礼,以助声势(注:见《大学近闻》、《北京西城私立高等小学校招收学生广告》及《西城私立高等小学校开校记》,《大公报》,1903年10月16日、10月2日、11月22日。)。两个多月后,《大公报》又刊出如下报导:

西城私立小学校校长欧阳君之夫人,拟创办一中国妇女启明社,其大旨以昌明女学、广开风气为目的。定于明正举行初次会议。(注:《昌明女学》,《大公报》,1904年2月10日。)

而旧历的正月初一是1904年2月16日,此社极可能是在2月20日左右开办(说详下)。发起人为欧阳弁元的夫人,也与服部夫人的回忆一致。而根据《中国妇女启明社开办简章》的“发起人”署名,可以知道欧阳夫人的本名为锡贞(注:《中国妇女启明社开办简章》刊于1904年3月11日的《大公报》,文末“发起人”署“渤海龙田之子锡贞”,应即是欧阳弁元夫人之名。)。

中国妇女启明社创立的本意,并非为限于知交间的小型座谈会,而有更宏大的志向。在《开办简章》的“宗旨”一条,对此有说明:“本社以昌明女学、广开风气为目的,先在北京创立,以后再于各行省渐次推广,添设分社。”社址便暂设在西四牌楼北边的翠花街西城私立高等小学校内。其“职员及名誉员、顾问员”一章规定:

本社议举正副社长二人,以华族妇女有学问者任之。任事员□人,以投票得多数者充之。并另延东西各国华族妇女有学术名望、旅居我国者为名誉员,各分期演说普通女学。又请顾问四员,不论中外,但求学术名誉,随时临社考察,以期完善。

服部繁子既然被欧阳夫人、吴芝瑛等尊称为“师母”,成为主讲,其身份应该是名誉员。

该简章拟订的办法有十条,议定“每月聚会□次,以星期六为会期”,“十二点到会,四点钟散会”;“本社中人,执事者可以执书演说,余者从旁静听”。为体现“互换知识”的学术组织新风尚,简章对革除陋俗亦颇用心,如“会所仅备清茶,不供膳点”,“服饰不可过华,务尚朴素”,蠲除车班费,“依我国古礼,无长幼,均以执手为礼,请安、敛衽诸繁文概从删节”,“于外来女客,无论在社与否,来去概不迎送”,都明文列出。出于扩大社务的考虑,章程也要求社员:“其相识之妇女,务乞相约偕来,不论满汉长幼,皆可入会。”秋瑾第一次加入的妇女社团,规模虽未达到预期的目标,但其组织形式与精神,无疑为她留学日本后组建“实行共爱会”提供了启示。

从如饥似渴吸取的新知识中,秋瑾很快确立了男女平权观念。其在家庭关系上的表现,即是对丈夫王子芳原有的不满进一步公开化。对秋瑾而言,反抗男权与夫权已不只是思想,更变为行动。在与王子芳的冲突中,秋瑾甚至采取了在当时女性中极为少见的离家出走这一激烈方式(注:秋瑾《致秋莱子信》(1905年9月12日)言及“妹出居泰顺栈”事,徐自华《炉边琐忆》(上海建没出版社,1943年)更进而补叙“王央请廉泉之妻吴芝瑛将她接到廉家新宅纱帽胡同暂住”的后事。)。而留下一对小儿女、东渡留学的义无反顾,更显示出秋瑾对自主独立的热切向往,在摆脱丈夫羁绊的同时,也打破了家庭的范围。恰如密友吴芝瑛准确记述的秋瑾自白:

女子当有学问,求自立,不当事事仰给男子。今新少年动曰“革命,革命”,吾谓革命当自家庭始,所谓男女平权是也。(注:《纪秋女士遗事》,《时报》,1907年7月25日。)

虽然在秋瑾被杀后,为其抱不平的国内报刊多辩言,秋瑾之革命论乃“男女革命”而非“种族革命”,但在北京时期,其所追求的革命,确实未必越出“家庭革命”、“男女平权’”之外。这从此时她对女学的热心、专注可清楚看出。

1903年,京城已有清廷正在考虑兴女学的传言,内务府大臣诚璋并曾委托服部宇之吉起草计划。而中国妇女启明社之举,在提议者锡贞、吴芝瑛等人,也有作为女学堂的预备与补助的用意(注:见服部繁子《回忆秋瑾女士》,日文原刊《东西交涉》季刊3号,1982年9月;高岩译、金中校的中译文收入郭延礼编《秋瑾研究资料》,(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87年。)。但此议在朝廷内部显然遇到了强大阻力,于是,1904年1月清政府正式公布的《奏定蒙养院章程及家庭教育法章程》(注:《奏定学堂章程》,学校司排印局,1904年。),在女学问题上便仍持顽固态度,认定:“中国此时情形,若设女学,其间流弊甚多,断不相宜。”因而,除少数已婚妇女可在各地官办的蒙养院接受简单的保育培训(每堂限定三十人以内),普通女子教育仍被严格限制在家庭范围,并特别强调,绝不允许少年女子“结队入学,游行街市”。不过,此章程既然指出,“使全国女子无学,则母教必不能善”,“蒙养通乎圣功,实为国民教育之第一基址”,而其所允许的受学方式,又无法承担起提供普遍良好的母教这一重大责任。有鉴于此,民间办学的潮流因而并未严重受挫,在该章程公布后,反而可以弥补官方教育之缺失的正当理由,试办女学堂。即在京师重地,民办女学堂亦陆续创立。其中于1907年以前开办而与秋瑾及其交游圈有关联者,已不在少数。

就在《奏定蒙养院章程及家庭教育法章程》颁布后一个月,1904年2月1日的《大公报》便刊出一条《创设女学》的报导:

杜若洲农部拟在南城创设女学堂一区,学生往来备车接送。延浙江秋女士为教习,已择绳匠胡同某宅为讲堂,明正即行开办。北京女学此为权舆,不禁拭目望之。

杜若洲本名杜德舆,与夫人、女儿均热心女学。他曾力邀吕碧城来京,以壮大北京女学界的声势(注:见吕碧城《予之宗教观》(《吕碧城集·欧美漫游录》,(上海中华书局,1929年)。)。其夫人黄铭训与二女儿杜成淑又一起创办了中国妇女会(注:《中国妇人会南洋分会来函照登》(《中国新女界杂志》3期,1907年4月)云,“杜成淑女士,为杜若洲主政次女公子,系四川旅京女学堂学生”,“杜夫人率同成淑诸女士,自立中国妇女会,禀由警厅立案”。)。此校即设立于绳匠胡同杜宅,1904年3月21日开学。引人注目的是《大公报》在同一报导中,对于该校师资情况的说明:“教习为日本某教员之夫人。”(注:《纪女学堂》,《大公报》,1904年3月25日。)证明在最先出现的京师女学堂中,已活跃着日本女性的身影。与国人在上海自办的第一所女子学校——中国女学堂得到了西方妇女的帮助路数不同,晚清京城的女校多半与日人相关。

被誉为”北京女校之嚆矢”(注:服部宇之吉主编:《北京志》,(东京)博文馆,1908年;中译本更名为《清末北京志资料》(张宗平、吕永和译),(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4年。引文出第十五章《清国教育制度及北京的官立、公立、私立学校》。)的豫教女学堂,则与服部宇之吉夫妇有密切关系。此校总经理人沈钧,“因为京城里女学不兴,立意要创办一所女学堂,开通风气”,从1905年5月开始酝酿,得到“大学堂总教习服部先生,和服部夫人,帮同尽力,苦心经营商议,延请各位女教习”,终能在当年8月30日开学上课(注:《豫教女学堂庆贺万寿并周年纪念会演说》,《顺天时报》,1906年11月27日,录自《近代中国女权运动史料》下册,(台北)传记文学社,1975年。以下,见引《顺天时报》者,均出此。)。服部宇之吉并出任经理人,“襄助学堂一切事务”;服部夫人则为女经理兼教员(注:《北京豫教女学堂章程》,《东方杂志》2年12期,1906年1月。)。至1907年初,该校已有学生近七十人(注:《记北京豫教女学堂教育进步》,《顺天时报》,1907年2月20日。)。服部夫人对兴办中国女子教育十分投入,除经管豫教女学堂外,也曾一度协助办理淑范女学校教务。后者创立于1905年9月3日,到1906年10月,已有学生80人(注:见《清末北京志资料》第十五章。)。

豫教、淑范之外,被服部宇之吉主编的《北京志》并举为北京最知名的三所私立女校中,尚有江亢虎创建的女学传习所。江氏亦为女子教育的力行人。1908年春,他有事到密云,也顺便竭力鼓动知县出面,以官力办女学,并代为筹划,终使女学堂得以在密云县署西花厅内开张。这在江亢虎尚属“无心插柳”(注:《密云县署女学成立志喜》,《顺天时报》,1908年5月22~23日。)。而其自任经理的三所女学传习所,则是江氏倾注大量心血的传世功业。1905年创办之初,女学传习所只有内城一处,后逐渐扩大,又增加外城与中城两所校址。三处校名也均由女界名流题写,外城的书写者为吴芝瑛,内城是吕碧城。“江亢虎君一个人办理三个女学传习所”(注:见《女学纪念展览会详记》、《三城女学传习所开学》,《顺天时报》,1909年9月31~10月1日、9月3~7日。),也成为京城教育界的佳话。1907年1月,秋瑾在上海创办的《中国女报》第1期上,便有《北京外城女学传习所详记》一文,介绍该校“开办以来,教课完善,远近闻风,报名络绎不绝”,学生人数已达150名,且有自天津、保定等外地前来就学者。《中国女报》的寄售处,北京地区也注明由“顺直门外绳匠胡同外城女学传习所江亢虎君”办理。

此外,秋瑾去国前专程前往拜访的吕碧城,为1904年在天津成立的女子公学总教习;给《大公报》主人英敛之写信引荐秋瑾、并伴其返回京城的傅增湘,则是这个天津第一所官办女学堂的监督,傅氏还兼任北洋高等女学堂与北洋女师范学堂(均于1906年设立)两校监督(总理)(注:见《英敛之先生日记遗稿》(“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编”,(台北)文海出版社,1974年)、《记天津学界总调查》(《顺天时报》,1909年 11月20日)与《北洋女师范学堂开校纪盛》(《直隶教育杂志》2年9期,1906年6月)。)。

既然秋瑾居京时期交往的朋友中有如许多的女子教育热心人,受此氛围感染,她也将推行女学作为女性争取独立地位最重要的手段。吴艺瑛所述秋瑾有关“女子当有学问,求自立”的一段话,可为佐证。因吴氏觉其以“家庭革命”求“男女平权”之言过于激烈,“时时戒之”,秋瑾却答道:“姊勿怪,吾所持宗旨如此。异日女学大兴,必能达吾目的,其在数十年后乎?然不有倡之,谁与赓续也?”秋瑾于是一力担当起提倡文学以谋求平权的责任。即使留学后,其思想已有极大发展,而对女子教育的关注仍始终如一。牺牲前半年发刊的《中国女报》,也明确地在创办宗旨中列出“提倡女学”、“志在扩充普及女界之智识”(注:《创办〈中国女报〉之草章及意旨广告》,《中国女报》2年1号,1907年3月。)的内容,虽然对此时的秋瑾而言,这已是妇女解放的最低要求。

1904年2月22日主动与吴芝瑛结拜为姐妹的秋瑾,显然以吴为其留京期间最知己的挚友。吴氏的记述对理解此期秋瑾的思想,自是最可靠的证言。秋瑾遇难后数日,吴芝瑛曾满怀悲愤,写出《秋女士传》(注:《时报》,1907年7月21日。)一文,概述秋瑾的生平,痛斥官吏的残暴。而叙其北京生活一段,文字如下:

女士居京师有年,痛愤庚子之变,以提倡女学为己任。凡新书新报,靡不披览。以此深明中外之故,而受外潮之刺激亦渐深。

以下所记“脱簪珥为学费”、“孑身走东瀛留学”,既因受刺激而起,又与“提倡女学”直接相关。从杜德舆延聘秋瑾出任女学堂教席一事的反覆,可见秋瑾此时的真实想法。

秋瑾对女子教育原抱有极高热情,1903年清廷有意开放女学堂的传闻,曾经使其大为兴奋。当年5月5日;她给不久前在上海结识的琴文伯母写信,便议及:“京都有兴女学之言,未知章程如何,尚未见明文也。”(注:《致琴文信》,《秋瑾史迹》。原信署“四月初九日”,无年份。查《奏定蒙养院章程及家庭教育法章程》颁布于1904年1月,此函应为1903年所写。)正因对办女学如此关注,秋瑾才会应邀出任绳匠胡同杜宅女校的教职。而前述《大公报》上的记事,自是以秋瑾本人的承诺为依据。但仅仅一月后,1904年3月1日,该报又发出另一则内容更改的消息:

浙西秋濬(璿)卿女士,好学极笃。去冬有订其为女学教习者,女士以未经身亲文明教育,未敢冒昧从事。故极意游东瀛,以觇学务。乃适值日俄事起,海道阻梗,而女士之志不以此少馁。现与大学堂教习服部君之夫人相订偕行,俟有东渡之船,即行束装。壮矣哉!须眉男子所不及焉。(注:《女士壮志》。)

参照服部繁子所记秋瑾参加妇女座谈会因而与其相识的经过,则中国妇女启明社在旧历新年后不久,即2月20日左右,便应举行过成立典礼,秋瑾也必定很快加入该社。因在天津出版的《大公报》刊载得自北京的消息,最少也要迟两天。起初答应杜德舆任教之时(1月底以前),秋瑾尚未见过服部夫人。而一旦会面,有服部繁子代为向东京实践女学校校长下田歌子推荐,并结伴上路,留学日本已成为切实可行的计划(注:见服部繁子《回忆秋瑾女士》,日文原刊《东西交涉》季刊3号,1982年9月;高岩译、金中校的中译文收入郭延礼编《秋瑾研究资料》,(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87年。),求新好奇的秋瑾自然会改变初衷。不过,此行仍以研究日本女子教育、为中国女学取法为主旨,游学的目的正是为了取得办好女学堂的合格资格,这在上述通讯中已交待得十分清楚。

秋瑾东行前一日(注:据《大公报》1904年6月23日《车站纪事》:“北京大学堂教习日员服部氏之夫人,于昨早由京乘火车至塘沽,换轮回国。”而吴芝瑛的信函落款时间为“五月初八日灯下”,即阳历6月21日晚。),吴芝瑛曾给在日本的朋友写信,引荐秋瑾,托其介绍于下田歌子,并“为秋女士照料一切,至要至要”。此信因只见缩小之影印件,有些字辨认不清,但大意可知。吴在信中言及:

兹有秋璿卿女士,自备资斧,来东留学。女士与(予)结为兄弟,在京晨夕过从,亲若同胞。今痛(吾国)女学之不振,在京创设学会,大声疾呼,欲以一身挽回数千年之积习,使吾国二万万女子脱此沉痛,以达其自由之目的。(注:《祭女烈士秋瑾文》上端之影印件,惠毓明编《吴芝瑛传》,(无锡)双飞阁,1936年。括号内为代拟字。)

从信中所言,可知秋瑾确为中国妇女启明社的重要成员,而非如服部繁子所说,“不大出席座谈会”。此函也进一步证实了,直到去国前夕,吴芝瑛从秋瑾那里得到的留学说法,仍是以振兴中国女子教育为鹄的。

尽管到达日本以后,秋瑾很快接受革命思潮,转向寻求民族解放,言行日趋激烈;但考察其在北京时期的思想,根据现有的可靠材料,我们只能得出如下结论:秋瑾的认识已达到争取妇女解放的高度,其实行手段即是推广女学,以获取女性自立的能力。如此描述,并非贬低其觉悟程度,而恰恰是肯定秋瑾的思想确实与时代同步。

(1999年10月于东京弥生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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