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德轴心国与欧洲一体化_欧洲一体化论文

法德轴心国与欧洲一体化_欧洲一体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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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专论

内容提要:自冷战结束以来、在欧洲纷繁交错的国际关系中,法德关系无疑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之一。冷战期间,法德之间建有密切的合作伙伴关系,不仅对消除两国间的乃至欧洲国家之间长期存在的战争隐患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且也对推进欧洲联合、稳定战后欧洲和平局势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法德两国一直被人们视为推动欧洲一体化建设的轴心和领导核心。随着冷战的结束,特别是德国的统一,法德关系出现了引人注目的重大变化。本文作者在对历史发展的回顾与分析的基础上,探讨了冷战后法德关系的演变与现状,并对其前景作了展望。

作者认为,从历史基础和现实情况来看,法德关系中对合作的需求仍将高于双方矛盾的方面,但不大可能发挥原来那样的轴心作用;取而代之的将是一种新的力量平衡机制,即英、法、德三角制衡关系。

欧洲联合或欧洲统一作为一种理想的观念,几百年来一直是欧洲不少仁人志士梦寐以求的。直到二次大战结束后这一理念才趋成熟并开花结果,五十年代初欧洲联合在西欧物化成为一个实体——欧洲煤钢共同体,经过四十多年的发展壮大,今天已成长为欧洲联盟。这个人类史上第一个以国家联盟为基础的区域一体化国际组织,无疑是一次成功的探索和历史的进步,其重要理论意义和国际意义,以及这一模式的典型示范性所显示的现实意义,已越来越为世人所认识。

战后欧洲一体化所以能从理念物化为经济和政治实体是与法德的谅解与合作分不开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法德和解就不可能有欧洲一体化的起动和发展,就没有今日欧洲联盟。回顾四十多年欧洲一体化历程,其间充满了矛盾、危机、曲折和反复,法德关系担当了欧洲一体化的发动机、火车头和方向盘的作用,是欧洲联合名副其实的核心,所以人们把欧洲一体化中的法德关系称之为法德轴心。

然而,自德国重新统一后,德法力量对比和欧盟内力量均衡发生明显变化,引起了人们对法德轴心的耽忧,纷纷对其现状和前景评头论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既不乏真知均见,也有杞人忧天式的焦虑。确实,问题错综复杂,不易作出非此即彼的简单结论。这里拙笔想通过回顾总结,现状分析,前景展望,对法德关系与欧洲一体化发表点粗浅看法,就教学术界同仁,欢迎批评指正。

一、法德和解是欧洲一体化的先决条件

法德两国几百年来争强斗霸,不断兵戎相见,双方结为世仇,敌视猜忌甚深,特别是两次世界大战,更在法国种下了“恐德症”的病灶。故战后如何处置德国,根除德国对欧洲和平稳定的危害,不仅是欧洲善后首要任务,更是法国战后国策的重要原则。基于国际两极对抗的冷战态势和历史教训,法国在美英敦促和支持下,终于寻求到通过欧洲一体化来解决“德国问题”的办法,这就是被誉为具有“欧洲史上划时代里程碑”意义的“舒曼计划”。在此基础上,1952年7 月诞生了法德带头参加组织的欧洲煤钢共同体——欧洲联合孕育的第一个新生婴儿,从此西欧从煤钢联营开始,脚踏实地地走上了欧洲一体化漫长、崎岖,但相当辉煌的道路。

受到战争严重创作一时尚难恢复世界大国地位的法国,其战后首要任务是制订一项能有效确保其安全、复兴和强盛的欧洲政策,而欧洲政策的基点和重心是对德政策。法国的欧洲联合主张,一体化的设计,都是视德国为首要对象,从对德关系出发提出的。消除德国复兴和强大的威胁性,把德国纳入一个欧洲一体化国际机构中,有效监督、控制和制约德国,把德国牢牢套在以法国为中心,法国在其中起主导作用的欧洲一体化中,用戴高乐的话说,“欧洲联合将由法国和德国完成,法国是赶车人,德国是马”,这就是法国的欧洲政策和对德政策的核心。所以法国的对德政策和欧洲一体化政策是一个问题的两面,相辅相成合二而一,没有以法德和解为基础的法德谅解与合作,也就没有法国的欧洲一体化倡仪。对法国而言,欧洲一体化是制约和套牢德国的一根缰绳和一把保险锁,是法国通向强国之路的有效依托和保障。

战败而被分裂占领的德国,在联邦德国建立后就把谋求逐步恢复主权和国际平等地位,作为其复兴的标志。冷战爆发为德国复兴创造了良好的机遇,但法国是德国复兴的拦路虎。因此,实现同法国和解,消除法国及周邻国家的“恐德”病,是德国当时外交的首要目标。德国抓住“舒曼计划”这一良机迅速坚定地响应,同意把关键的煤钢基本工业置于超国家的监控管理下,使“德法之间进行任何战争不仅是不可想象的,而且在物质上也不再可能”,“庄严而最终地结束了两国人民过去由于互不信任、竞争和利己主义所造成的彼此一再兵戎相见的状态”(阿登纳语),通过参加共同体,法德世仇成为睦邻、友好、合作的联盟伙伴。当时德国看准只有积极有力地依托欧洲一体化,德国才能逐步复兴强盛起来,欧洲一体化成了战败德国的救命符和保险单。对联邦德国而言,德法和解建立合作伙伴关系和参加欧洲一体化,成为欧共体的积极中坚,是实现德法和解,保证德国通向强国之路的敲门砖和护身符。

因此,法德和解是发动和实现欧洲一体化的不可替代的先决条件和政治基础,没有法德谅解与合作,欧洲一体化是无法想象的,更是不可能的。过去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看来今后可能还是这样。

二、法德轴心的奠基阶段

自1949年联邦德国成立起,揭开了战后法德关系的崭新一页。法德两国捐弃前嫌,和解合作,共同致力于欧洲一体化,相互借重,扬长补短,借助区域集团的实力与威势,都已跻身世界强国之林。回顾法德关系,证实了一个浅显的真理:斗则两伤,和则两利,历史的经验教训值得好好总结,这里就欧洲一体化中法德轴心作简要概论,其发展大致分三个阶段:奠基阶段、趋于成熟阶段、重新调整阶段。

1949年到1963年,法德逐渐消除猜疑和隔阂,建立了伙伴信任关系,可谓法德轴心的奠基阶段。

在这个阶段里,法德怀着不同的目的,化敌为友,共同创建了三个共同体,使西欧经济一体化初具规模,共同体形成全新的框架体制,机制运转也较正常、实力不断增长。证明欧共体初创时期成就的最好例证是,1961年8月本来不愿参加共同体, 并另行组织欧洲自由贸易联盟的英国主动申请加入欧共体,虽不免有失体面,但当时的英国首相希思却认为,当时欧共体“在规模上只有美国和苏联可与之比较,”认定欧共体“已经站稳脚跟”,“并且所有迹象都表明它未来也将获得成功”,“它的政治影响也将增长”。

当时欧共体中德国经济实力和经济竞争力已最强,它占六国共同体经济总量比重近40%,比法国大50%,尽管德国经济实力遥遥领先,但战败国的帽子仍戴在头上,这就使法国在政治上和战略地位上在欧共体中居绝对优势,处于无可争辩的政治主导地位。德国作为典型的“经济巨人,政治侏儒”,必须借重法国,依托共同体,复兴发展自己,争取国际平等地位,故在欧共体内极力采取低姿态的克制政策,多做事,少出头,甘当法国的配角;而法国在载高乐执政时期也力图借助德国和欧共体的力量,发展成能与美、苏并立的“第三大势力”,“恢复法国在世界上的第一流强国的地位”。阿登纳的方针是投法国所好,“为我所用”。

在这阶段里,法国是欧洲一体化的主要倡导者,设计者和组织者,三个共同体主要是按法国领导人思想(先是莫内—舒曼的欧洲观,后是戴高乐的欧洲观)塑造、建设、发展的,法国掌握着方向盘。但法国认识到离开德国,欧洲一体化将毫无意义,法国也将一事无成,必须把法德合作作为欧洲一体化的基础,它关系到“欧洲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世界的命运”(戴高乐语)。当时,法德合作共同建设欧共体是法国对外政策的首要任务,德国也是同样。正是戴高乐和阿登纳的协同努力,1963年1月22日法德签订“友好合作条约”,规定两国在外交、 防务和教育文化方面进行紧密合作,确定“在作出任何决定之前,两国政府必须就有关外交政策的重大问题首先是共同利益的问题进行磋商,以便尽可能达成类似的决定。”条约对两国首脑会晤,部长磋商作了制度化规定。尽管该条约在具体落实上一度发生些问题,但它毫无疑问为法德轴心奠定了契约性基础,对欧共体一体化发展起了重大影响。

三、法德轴心趋于成熟阶段

自1963年双方签订友好条约,到进入九十年代之际,法德的结盟关系逐步形成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成熟的政治磋商、协调、决策的运行机制,有形效果明显,可谓法德轴心趋于成熟阶段。

这个阶段是欧共体一体化深化、扩大和机制发展取得显著成就的时期,也是欧共体内矛盾和危机频仍,一体化进程颇多曲折、停滞和反复的时期。30年来,不论是重大一体化政策措施的提出或通过,重大调整和决策的出台和成功,还是重大矛盾和危机的解脱与妥善处置,几乎都是法德联手共同努力促成的结果。两国政府班底和领袖人物的替换,甚至执政党和领导人政治色彩,背景和风格截然不同时,法德合作却毫不动摇,维系法德轴心的纽带也依然如故,并继续推动着一体化进程。即使密特朗总统刚上台时,曾流露放弃法德轴心的想法,但政治现实也使他很快改变态度,其执政14年间的实际表现证明他是积极实行以法德轴心来推进欧洲一体化的方针的。这说明法德轴心关系是两国共同利益的需要,是有坚实的政治和经济基础的,不是谁能随心所欲任意改变和否定的。

法德轴心由纸上条文到逐步落实,形成了一整套配合默契的、可操作的有效运行机制。在这一机制中,两国大使、各级官员直至政府和国家首脑间定期和不定期的会晤磋商,从正式官方会谈到私人互访和互通电话,随时随地交流信息,交换意见,商定对策,拟订方案,及时作出决策。在这一机制中,双方对两国各自利益和利弊得失能有较好的谅解和协调。在这期间,两国互有需求、互相借重的关系日益发展,法德轴心机制运转日趋成熟,堪称国与国之间结盟合作共事的典型。尽管德国经济上明显占优势,国际地位也在提高中,但终究在重大根本问题上德国有求于或借助于法国支持要多一些,且考虑到法国的政治优势和欧共体历史上形成的地位,故德国在欧共体活动中一般避免当老大,在法德采取的联合行动时,也往往由法国出头露面。

在这个阶段里,法德轴心在欧共体中的作用发挥得较好,合作机制运行较有成效。从德国总理施密特和法国总理德斯坦,到密特朗总统和科尔总理,双方领导人都能为推动欧洲一体化作出共同的努力。正是施密特和德斯坦使签订已八年的两国条约得到真正落实,并开始机制化运行,也正是他们1978年联合倡议建立了欧洲货币体系,使欧共体经济一体化实现新的突破。同样,密特朗和科尔在给法德轴心防务合作注入新的活力上也相当一致,他俩使冻结了30年的西欧联盟于1984年得到新生,并在日后欧洲独立防务安全合作中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由于这两位首脑的胆略和卓识,先后建立“法德联合旅”和“欧洲军团”,为欧洲独立防务和欧盟未来的共同安全和防务政策提供了实际手段。 他们还在1984年为持续近4 年的欧共体财政预算危机这一老大难问题找到了缓解办法,1985年6月又以两国联合倡议的名义提出建设欧洲联盟具体方案,随后数年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矛盾和障碍,为九十年代成立欧洲联盟扫清道路,奠定基础。

综上所述,法德合作在欧共体一体化中确实起到了轴心作用,称其是欧洲一体化的“发动机”、“火车头”和“方向盘”,是不为过的。

四、法德轴心基础的动摇

冷战结束,德国重新统一使欧洲力量对比发生根本变化,从而动摇了法德轴心赖以运行的基础。基辛格认为“德国已经过于强大,现存的欧洲体系已不可能依靠自身力量在德国与其欧洲伙伴间保持平衡。”施密特断言:自柏林墙推倒后,“波恩和巴黎之间的合作已经开始崩溃”。在这种情况下,由来已久、根深蒂固的“恐德症”又重新回潮了。

其实,畏惧德国统一的心理早在1989年秋冬之际,德国重新统一问题出乎意料地突然被提上议事日程时就表现出来了。密特朗当时就公开警告,要求德国人在处理统一事务时,“应该考虑到我们彼此承担的义务,考虑到欧洲的安全,欧共体的未来和欧洲的平衡。”就在德国统一前夕,他还正式访问东柏林和莫斯科,设法阻止德国统一。与此同时,英法首脑也开始悄悄地磋商对策了。据撒切尔夫人在回忆录中透露:当德国重新统一已势在必然时,她和密特朗曾私下秘密会晤,分析德国统一将带给欧洲的影响。她在回忆录中说英法同意两国举行外交和军事联合磋商,以对付德国的可能威胁。回忆录记下了当时密特朗对她的明确表示:“在过去面临重大危机时,法国总是与英国建立特殊关系,这样的危机时刻又来临了。”撒切尔夫人对此话作如是评证:“密特朗当时这样说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同舟共济,保持一致’”。这充分说明法国“恐德症”之严重,耐人寻味。

重新统一的德国不仅正式摆脱战败国地位,恢复了完全主权,而且其国力变得更加强大了。德国领土扩大了1/3,人口增到8000万, 国民生产总值几乎相当英国和意大利的总和,黄金外汇储备名列世界前茅,而马克实际上早已成为事实上的欧洲基础货币。德国经济实力在欧洲独占鳌头,在欧共体12国内,德国一国的贡献就占欧共体预算收入近30%(统一前为25%)。无可争辩的事实是,统一后德国不仅经济上是巨人,政治上也要摆脱长期以来被迫做作的侏儒形象,而争取成为一个巨人。

美国在这方面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美国为贯彻其全球霸权战略,竭力要维护其在欧洲的主导地位,根据欧洲内部力量对比变化,采取了纵横捭阖手段。它公然冷落与英国的“特殊关系”,有意拉拢抬举德国,突出德国在欧洲的地位。1994年7 月克林顿总统访问德国时送去了一份厚礼,明确声称德国是美国的“决定性盟国”,要与德国结成“领导伙伴关系”,发展共同分担“领导作用”的“特殊关系”。科尔当然高兴地予以响应。

在东方,两极对抗态势崩溃后,德国已从原来对抗苏联的战略前沿阵地,一变而为整个欧洲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的中心。俄罗斯和中东欧国家经济上有求于德国,德国也比其他西方国家更愿解囊。据不完全统计,德国已向这一地区援助了一千多亿马克,占西方经援总额的65%。德国积极推动欧盟向东扩大,已把中东欧国家加入欧盟提上议事日程,北约东扩一时也成了欧洲政治舞台的议论中心。如果考虑到历史上德俄的微妙关系和二十年代曾有过德苏拉帕罗条约,这意味着曾由戴高乐为法国争得的沟通东西方关系的桥梁地位,看来有可能要转移给德国了,现在德国比法国更能左右逢源,身价也因而倍增。

为了缓解法国和其它周邻国家的“恐德症”,以免受到孤立,成为众矢之的,同时也考虑到羽毛尚不够丰满,树大招风于已不利,故德国常常告诫自己处事宜谨慎,言行忌锋芒毕露;然而,强烈迫切地谋求在国际事务中发挥与其经济实力相适应的大国作用的欲望,已是藏头露尾,越来越难掩饰了。

随着地位的变化,德国在国际舞台上形象日益突出。德国已正式要求得到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席位,公开宣布其外交政策必须有“全球化的新思路”,外长金克尔还声称,战后“我们一直坐在看台上,现在我们必须从看台上走下来了。”财长魏格尔更直率地表示,“德国不可避免地要在欧盟中起一种领导作用,不管它愿意还是不愿意。”科尔总理在作纪念二战结束50周年电视讲话时,也不无得意地流露,欧洲“领导角色”现在已找到德国头上来了。

在政治外交上,为有利于建立势力范围,德国一反常态,积极插手波黑内战;不顾欧共体成员国反对,迫不及待地抢先承认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的独立,还以咄咄逼人的态度限期要求盟国尾随其后承认克、斯独立,使欧共体从此卷入波黑内战。在经济上,当九十年代初经济危机侵袭西欧时,德国以财政亏空,需控制通货膨胀为由,不顾其他成员国经济承受力和一再强烈反对,继续维持高利率政策,逼迫盟国或跟随它提高利率或货币贬值,从而招致1993年欧洲爆发严重货币危机。在危机中德国仍置欧洲各弱币于不顾,甚至当法郎成为投机主要对象时,马克也不象以往予以及时解救,听任法郎在欧洲货币汇率机制中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为此法国《世界报》以“法德裂痕”为题发表社论,指名谴责德国统一后“轻率地利用它在欧洲占优势的经济地位”。由此可见,德国已不象过去那样谨小慎微,开始显示出牵着盟国跟它走的意向。

值得注意的还有一件事,1994年9 月德国执政党议会党团公布了题为“对欧洲政策的思考”的一份文件,出面者是执政党第二把手,很可能是科尔的接班人朔依布勒。文件直率申述“德国的利益”,说德国是“欧洲心脏地带的一个稳定的中心”,德国在欧洲“承担着一种特殊的责任”,应“发挥领导作用”。文件的关键内容是提出一项重要建议:“在欧洲联盟中形成一个强有力的中心”,即少数“核心”国家,它指名由德、法、比、荷、卢五国组成,明确说“德国和法国构成核心中的核心”,公然提出在欧盟内已存在“以德国为首的东北集团”,和“以法国为首的西南集团”。文件强调欧盟的结构应“联邦化”,以“联邦国家”模式改革欧盟内各机构及其职能、权力。尽管文件中强调法德关系“变得尤其重要”,但也用强硬口吻说,“如果德国提出明确而不含糊的建议,法国就必须作出同样的明确而不含糊的决策。”文件还以居高临下口气批评法国在追求欧洲一体化时“常常犹豫不决,指责法国“‘民族国家’主权不可动摇的观念仍然根深蒂固,尽管这种主权早已成了一个空壳。”很显然,该文件来头大,口气大,不仅为欧盟规划未来,指示方向,更向法国的欧洲一体化政治领导地位直接提出挑战。此文件一经抛出,立即受到法国和其他成员国舆论的拒绝和围攻。虽然科尔很快否认与此文件毫无关系,文件也被人们搁置一旁,但是显而易见,文件的出台是有背景的。人们认为这是该党精心策划的一块“探路石”,是德国企求夺取欧盟主导权的一次蓄意尝试,也是一场有点利令智昏的笨拙把戏。

从以上的情况和分析来看,从德国跃跃欲试追求欧盟主导权的表现来看,原来在欧共体内法德轴心赖以建立和运行的那种力量均衡,现在已明显向德国倾斜,这动摇了法德轴心的基础,使法德轴心很难再象过去那样步调协同的有效运行了。

五、法德轴心重新调整阶段

德国统一后欧洲力量对比的变化促使法德轴心进入新的阶段,即重新调整关系阶段。不过力量均衡变化所产生的影响有个逐步明朗化过程,日德国为缓解与周邻国家的矛盾,竭力要表白统一后德国的欧洲政策不变,特别要显示自己一如既往致力欧洲一体化,维护德法轴心。因此,这一阶段的更替分期是模糊的,或者说有所重叠交叉的。

为解除盟国的猜疑,德国一再强调:“德国的利益只能在欧洲之内与欧洲一起和经由欧洲来实现。”科尔承认“德国的历史有一些劣迹,这部历史使人们对我们的国家始终有着强烈的恐惧感。只有在德国上空盖了一张共同的欧洲大屋顶,才能消除这种恐惧感。”他信誓旦旦保证:“决不谋求‘德国的特殊道路’和采取民族主义的单独行动”。

然而,法国的恐德症也不无根据。经验告诉我们,在国际关系中,畏惧必生猜疑,猜疑造成隔阂,隔阂增加矛盾,矛盾产生离心,离心破坏轴心。而当前民族主义情绪在欧洲的抬头,更增添法德关系的离心力。因此,法德关系出现麻烦,有所疏远,法德轴心趋于松动是难以避免的。

力量对比的变化促使力量重新组合。欧盟内中小国家对法德轴心操纵欧洲一体化,左右欧共体的情况,一直心存疑虑和不满,期望有一种力量对其能起平衡和制约的作用,英国应是比较合适的“平衡力”。在过去几十年里,由于种种原因,英法德三角关系一直末能很好起到平衡作用, 现在时机成熟了。 英国皇家三军国防研究学会会长乔·埃亚尔1995年7月11 日在《泰晤士报》上撰文把法德轴心形容为“一对相互间越来越厌烦的夫妻”,他以英美特殊关系为例说,“企图在过期日过了以后继续保持‘特殊关系’,其结果可能适得其反”。他认为“如果没有英国作为一个平等伙伴参与,法德轴心将变成空壳”,强调“英法关系热乎起来,并不是靠损害法德关系实现的”。

种种迹象表明,法国新总统希拉克上台后,法德轴心更加明朗化地进入了重新调整关系的新阶段。

希拉克是戴高乐主义的嫡传门生,是目前戴高乐派的掌门人,他接受了戴高乐主义的精粹,是个民族主义和国家利益至上色彩浓厚的政治家。众所周知,戴高乐是法德轴心的奠基人,他是依据当时法德力量均衡向法国倾斜,从法国利益出发作出这项决策的;而今天的法德力量均衡已明显向德国倾斜,要法国照过去那样维护法德轴心就不那么得心应手了。希拉克毫不含糊地强调,“只根据法国的国家利益作出决定”,明确表示“联邦欧洲不符合我们的文化”,“保留各成员国的特性应是欧洲建设的核心”,欧洲应在主权国家间加强合作,在欧盟表决机制、扩大欧盟机构权限等问题上,坚持捍卫成员国主权原则,公开对联邦结构内实现欧洲统一表示怀疑。

传媒在评法国新政府的欧洲政策时认为,法国继续保持同德国联盟,同时也正悄悄地但明确地同英国接近。有舆论认为希拉克已不再把法德轴心视为欧洲建设的唯一重心,他想在欧盟内建立包括英国在内的三角关系。人们从这三国首脑的双边会晤中也可察端倪。尽管希拉克为突出法德关系的连续性和重要性,上台后首先与科尔会晤,然会谈气氛和结果十分平淡,传媒报导:“两国对一些问题的原则看法是相同的”,双方表示在欧洲建设上要“加强协作”,还透露科尔说,重要的是我们要“本着互相帮助的精神行事”,抛弃“个人的和国家的自私做法”,等等。相比之下,希拉克同梅杰会晤的报导要热乎得多,在两人会晤后联合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希拉克宣称:“欧洲建设决不能没有英国”,直接了当地说“法国能够在寻找德、英、法之间必需的协作中发挥作用,这种协作在建设欧洲中是不可或缺的”。还报导两国在改革欧盟机制上“进一步靠拢”,不赞成削弱成员国的主权;在波黑战争问题上,英法“看法一致”、“合作密切”,在军事合作上“比西欧任何国家之间都要密切”。舆论宣传法英首脑间已“进入一个相互谅解的新时代”。

确实,法德轴心正在经受严峻的挑战和考验。希拉克虽一再重申“法德伙伴关系将继续是欧盟的核心”,法德轴心“在欧洲建设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发动机作用”。然而法德间相互需求的互补和均衡状态已受损害,法国对德国发展趋势的畏惧猜疑在加强。近年来在欧盟建设、一体化深化与扩大,以及波黑危机等问题上均出现明显分岐,且龃龉不断。1995年6月20日, 法国新任外长德沙雷特在国民议会就欧洲问题发表声明说,法国将重新考虑其同德国“特殊的”关系。他不指名地抱怨德国想走得“更远、更快”,甚至在其他成员国还没有作出“集体反应”的情况下就这样干了。他还暗示要改变法德轴心的排他性,希望形成其他联盟,并明确指出“特别是同英国、西班牙的联盟”。随后在法西两国部长会议上,法外长再次表示法主张与西班牙在欧盟内部形成一个“重心”,“使两国关系成为欧洲建设的基石之一”,基至说法西“双驾马车”必将能成为“欧洲建设的主力军”。联系到法国在欧盟扩大上的“南下”战略和地中海战略,以及1995年5月成立法、意、西、 葡四国联合军事部队,显然,为与德国要把欧盟重心向北、向东发展的意图相抗衡,法国决心将欧盟重心向南移动。

此外,希拉克为突出法国的核大国地位,宣布恢复核试验。耐人寻味的是,此事竟事先未同科尔磋商。传媒说这“无异于科尔脸上挨了一记耳光”,面对舆论,科尔只能用外交辞令说,“朋友之间”有时会存在“观点分岐”。

针对法国这些有悖于法德轴心的行径,德国舆论也有反击表现。有评论说如果法国要搞民族主义来维持自己的威慑力量,那么德国为什么不也搞民族主义维持自己的利益,甚至演染马克与核力量的抗争。

综上所述,目前法德轴心正处于很微妙的重新调整阶段,这对法德双方和欧洲一体化都是至关重要的。

六、法德轴心的前景

法德轴心的命运和走向既然事关重大,双方都会慎之又慎地对待,决不会草率从事。

当前欧盟正处于起步阶段,1996年年中预定召开成员国政府间高级会议,审议和修改“马约”,决定欧盟今后发展方面和模式;欧盟一体化正处于深化和扩大的十字路口。

当前世界范围区域一体化和地区集团化趋势正加速发展,国际竞争越来越体现在大国间依靠集团实力进行的激烈角逐,欧洲争夺主导权的争斗正在美、俄、欧盟间进行,欧洲不少地区矛盾激化,冲突加剧,局势动荡不稳,这更表明维护和平加强欧盟的必要性、重要性和紧迫性,一个强大而具有凝聚力的欧盟,对欧洲稳定、安全和包括法德在内所有成员国的繁荣富强是不可或缺的。

在这种情势下,如何保持欧盟一体化的发展势头,如何维护欧盟内部关系的平衡和团结,如何加强欧盟机制的协调、决策和行动能力,是每一个成员国尤其是法德两国非常关切,并利害与共的。而法德轴心的命运和走向对上述问题也具有决定性影响。

对于法国来说,要维护和扩展权益,要进行国际竞争,要确保欧洲的稳定、安全和繁荣,必须坚持欧洲联合自强,继续推进欧洲一体化。同时,要消除德国强大的威胁性,唯有加强欧洲一体化才能制约和套住德国,唯有在欧洲一体化范畴内加强法德关系才能监控和牵制德国。因此必须要把德国拴在欧盟内,防止其单干,而只要德国留在欧盟,法德谅解与合作就必不可少;如果法德关系恶化,对欧盟和法国都是极不利的,一旦法德对抗这就意味欧盟的分裂,意味欧洲可能回到可怕的三十年代甚至一个世纪前的局面。

对于德国来说,要维护和扩展权益,要使德国成为世界政治大国,要使德国在国际竞争中能与美、日、俄匹敌,唯有依托欧盟和欧洲一体化,而要发挥自己以集团依托为基础的欧洲首富的优势,一定要维护欧盟团结,一定要搞好法德关系。没有法德合作就不会有欧盟和德国的顺利发展;一旦法德关系恶化对德国的危害可能更甚于法国。

因此,当前法德之间相互依存、相互借重、利害与共的关系,它们共同的战略利益,仍然高于它们之间的矛盾分岐。尽管法德间有竞争,为争夺欧盟主导权勾心斗角,但法德间的谅解,协调和合作,共同维护和推进欧洲一体化,仍是它们关系中主要的、起主导作用的一面。法德双方都需要珍惜和维护共同利益,而不是听任矛盾发展,走向对抗。在可以预见的情况下,欧盟内的法德轴心不会公开决裂。

如何看待法德轴心,判断它的命运和走向,应忌简单化、绝对化,不能非此即彼,要么保持原有紧密合作,要么散伙对抗,这是不现实的。展望今后法德合作将会比过去松驰和削弱,在共同推动欧洲一体化方面,理想主义成份会减少些,不会象过去那样和谐协调,配合默契,因而联合倡议和通过两国一致就能决定一体化的进退这类戏剧化行动会减少些;在双方协调合作中,实用主义因素会增多,更讲究务实,追求实效;同时它们之间的分岐、矛盾和磨擦会增多,内容和形式会更复杂。当然,主客观条件也会起作用,如果今后形势较好,欧洲建设较顺当,矛盾、危机较少,法德政策处置较得当,那法德合作对欧洲建设的作用就可能大一点;反之,则会更小点。

总而言之,法德谅解与合作还是会维持的,但不大可能发挥原来法德轴心那样的有效作用,对欧洲一体化的影响力也可能会下降些,很难成为原来那样的稳定有力的轴心或核心。

至于有人根据法德轴心淡化,认为在欧盟内英法合作将会取而代之,我看不到这种可能性。有人认为欧盟内在法德轴心同时,再搞个法英轴心,即所谓两轴心并存,这种提法似过于天真,也不现实。难道欧盟内的三角关系竟可忽略德英关系,而片面突出法国是所谓并存的两轴心的纽带,这可能吗?合理吗?德、英能容忍吗?

在欧盟内取代法德关系起唯一关键轴心作用的,将是在欧盟内形成一个比较广泛而合理的相互制衡的力量结构,其中法、德、英三国的三角制衡关系可能是这一力量结构的主心骨和顶梁柱。当然,法、德、英三角关系不完全等边,不会绝对均衡。从欧洲建设的历史和三国综合实力来看,三国力量不可能相等,几个双边关系的能量更不可能相同,不言而喻,德国和法国的力要明显强大,从近期看,三角关系一般说会向法德关系倾斜,法德关系的作用可能会大一些。

法、德、英三角关系不可能是稳定的明确的结盟关系,而只是一个不稳定的较松驰的,不时还会变动的连环合作关系,它们之间双边关系互相依托,相互借重,相互制衡,相互影响。三国都各自从国家利害得失出发,将会不时调整它们相互间关系。它们之间关系好比走钢丝,走钢丝技巧好,三国或二国间关系就较协调,某方走钢丝出点问题就险情频频,整个出问题则三角关系就会散架。所以,三角关系处理得好,则能较好地推进欧洲一体化,维护和巩固欧盟;否则必然磨擦和危机增多,不利于欧洲一体化向更加深化和扩大的方向发展。不管怎样,今后欧洲一体化的进程不会垮,但会比过去更不稳定、更艰难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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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德轴心国与欧洲一体化_欧洲一体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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