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子生成中数的一致性关系:理论、模型与展望_复数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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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G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455(2008)06-0117-09

语言一致是指句子成分或词语在人称、数、语法性、格、时态等方面保持一致。最主要的有主语和谓语动词的数一致(number agreement)及代词和先行词的数一致。在言语产生中,人们必须注意主语和谓语动词的数的形式,注意代词与先行词的数的搭配,否则将产生一致中断(broken agreement)或一致偏离。数一致的加工过程非常复杂,它反映了讲话者的一系列语义选择和决定,有复杂的心理原因。自发言语中数的不一致是研究数一致机制的突破口[1]。研究者为此进行了大量工作,提出了数一致的理论模型。

一、数和数一致的类型

(一)数的类型

研究表明,讲话者在协调句子成分之间的关系时,要考虑4种类型的数[2]:

1.观念数(notional number):是讲话者对前言语信息中特定词条的数的暂时观点,即讲话者心理模型中主语所指的数。这是对指称对象的数的觉知,又称为概念数(conceptual number)或语义数(semantic number)。如在“The largest of them is red”句子中,讲话者很明显是把意指对象“the largest of them”知觉为单数;但在“The largest of them are red”句子中,讲话者则把意指对象知觉为复数。观念数中,主语名词短语(NP)而非短语名词的概念数决定一致关系。单数概念的主语名词短语引发单数动词及代词,复数概念的主语名词短语则引发复数动词及代词。

2.语法数(grammatical number):指词汇项目的约定俗成的数。suds(泡沫)语法上是复数,因为与suds协调使用的单词都是复数,如suds are或some suds;而news(新闻)语法上是单数,因为与其协调使用的单词都是单数,如news is。语法数与观念数有时一致,有时不一致。如a picture(一幅画)无论在语法上还是在观念上都是单数,但有复数语法形式的scissors(剪刀)和pliers(钳子)表达的概念却是单数。语法形式为单数但表达复数概念的主语名词短语引发复数动词及代词,语法形式为复数但表达单数概念的主语名词短语则引发单数动词及代词。

3.形态数(morphological number):指语法单数或语法复数的形态标记。英语名词复数通过词形屈折变化体现,即在名词单数形式后面附着表示复数概念的词素“-s(es)”。动词第三人称单数也在动词原形后面附着表示单数概念的词素“-s(es)”。在形态上,名词drum(鼓)是单数,drums是复数,动词drums(击鼓)是单数,drum是复数。形态数与语法数高度相关,但不完全相同。如news词尾有复数标记“-s”,却是单数;personnel(职员)无复数标记,却是复数。不管一个名词或动词是由于屈折变化而获得复数形态还是单、复数形态不变,只要它在语法上是复数,就把它列为复数。

4.数的子类(subcategorization):同一语法范畴可分为不同的子类。如,名词分为物质名词和可数名词,动词分为不及物动词、及物动词、双及物动词等。数的子类可区别同一语法形式词的子类出现的句法情境。如可数名词可在单数和复数形式之间自由地交替使用,相应地也就获得了语法的单数或复数。单数可数名词前需要限定词a(n),复数可数名词前常用数量词few等;物质名词在单数和复数之间的交替变化没有可数名词灵活。这种差异是由意义引起还是由语法引起,目前尚无定论,但足以说明物质名词与可数名词数一致的使用环境有不同。可数名词又有综合性复数名词(表征由对称的两部分组成的物体,如scissors)和集合名词(如family)之分。综合性复数名词语法上虽为复数但表示单个概念,因而有两种不同的数信息;集合名词语法上虽为单数却表示多个物体的集合,英语讲话者常根据不同的情况来处理这类名词:如果主语意义上突出集体的各成员时则为复数,如果主语意义上强调集体的所有成员作为一个整体时则为单数。

(二)数一致的类型

英语句子产生中最重要的数一致关系包括两种[2][3]。

1.主语-动词数一致(subject-verb agreement):简称动词数一致。其简单规则是:动词必须与句子主语协调,单数主语接单数动词,复数主语接复数动词。控制动词数的名词为动词控制语(controller),动词是目标语(target)。主语-动词数一致是所有句法操纵中最直接、最清晰的。说它直接,是因为所有主语中心名词(head noun)语法上是复数时,标记数的动词形式也必须是复数形式;说它清晰,是因为控制语往往是句子中心名词。

2.先行词-代词数一致(antecedent-pronoun agreement):简称代词数一致。其简单规则是:代词必须与其所指先行词在数上保持协调,用单数代词指代单数先行词,用复数代词指代复数先行词。决定代词数的先行词为代词一致的控制语,代词是目标语。

动词数一致与代词数一致有共同性:(1)动词数与代词数都能区分一个及一个以上的事物,动词一致和代词一致都必须以数的意义为基础;(2)主语名词短语在动词数与代词数的确定中都很重要。动词的数与主语的数是语法依存关系,代词的数与主语的数是话语倾向(discourse tendency)关系。此时,代词的先行词处于主语位置。主语名词短语是与动词的数和代词的数都高度相关的数的载体。动词协调的是动词所在句子的主语,而代词的先行词往往就是句子主语。由于动词数和代词数有这些相同点,所以,人们认为动词和代词反映了相同的观念数和语法数信息,常用相同的方式去处理它们,以同样语法理论解释动词一致与代词一致。但是,由于动词和代词有自身特性,动词数一致与代词数一致也存在差异:

(1)单数they现象(singular they)。英语中缺乏中性的第三人称单数代词,讲话者有时用they代替he或she以避免性别歧视。Foertsch等[4]给被试阅读含有he、she或they的句子:“A truck driver should never drive when sleepy,even if he or she/they may be struggling to make a delivery on time。”这个句子里,代词he反映了先行词truck driver(卡车司机)的刻板性别,代词she与先行词的刻板性别不符。结果发现,含they的句子与含he的句子的阅读时间几乎相等,都快于含she的句子。研究者认为,he和they在意念上都可以是单数。但尽管如此,they和he引发的动词却不同。如果把上例中的may去掉,they后面应该接are,he后面应该接is。因为在语法上,they是复数,he是单数。

(2)即使动词的主语与代词的先行词是同一名词,两者的数仍不同。例如,诸如“Young and fresh,this wine truly preserves the quality of the grapes that gave them birth”(单数动词,复数代词)之类的句子。在规范语法中,这是一种动词的数与代词的数不协调的现象。这种句子表明,即使出现在同一语境中,动词与代词的数的特性也不同。这种差异称为一致关系的层次结构(agreement hierarchy)。

(3)在言语产生和理解中,如果观念数不复杂,那么协调动词数的能力与工作记忆的测验成绩无关,但协调代词数的能力却与此成绩有关。

研究者认为,动词数与代词数的差异与以下几方面原因有关:

(1)自然分布差异。动词与代词距离控制语的位置不同。动词接近控制语,代词离控制语更远;动词数的控制语与动词处在同一句子里,代词数的控制语可能与代词不在同一句子里,甚至可能处于不同语境中。当代词与先行词处在不同句子时,代词不太显示控制语的语法特征。

(2)数的类型差异。动词一致更多地受语法数控制,反映控制语的语法特征;代词一致更多地受观念数控制(属于语用控制),反映控制语的概念特征。代词的数来自所指的观念值,数是代词意义的一部分,选择恰当的代词与选择恰当词来指称特殊对象的过程相同。这种现象Pinker称之为词和规则的解释(words-and-rules account):有些数的意义存放在整词形式的词汇里(即代词),有些数的意义通过动词屈折变化在句法中体现。但是,后来研究表明,缩小动词和代词与控制语的分布差异并不能改变动词一致和代词一致的差异。动词也受观念数控制,代词也受语法数控制。

二、句子产生中数一致关系的研究

(一)实验范式

研究数一致的实验范式是句子补全任务(sentence completion task)。给被试呈现含有名词短语的句子片断,称句子导语(sentence preamble),如“The fleet with the distinctive flag…”,要求被试重复一遍这个导语并以导语为主语把它补全为句子,记录被试使用动词和代词单、复数的情况。在本例中,fleet是主语名词短语的中心名词,flag是局部名词(local noun)。

探讨主语-动词数一致的实验中,补全的是动词,如“The fleet with the distinctive flag was in port”。被试的反应分为四类:单数反应、复数反应、模糊反应和杂项反应(miscellaneous)。单数及复数反应是指被试能正确重复句子导语并用有明显单数或复数标记的动词补全句子,模糊反应指被试所用动词没有明显的单数或复数标记(如should,could或规则动词的过去式等),单数、复数及模糊反应以外的所有反应归为杂项反应,包括错误重复句子导语或不止一次地重复句子导语、补全的不是句子等。在探讨代词数一致的实验中,主试提供没有明显单、复数标记的动词,被试补全代词,如,“The fleet with the distinctive flag betrayed themselves”。在此,被试反应分为三类:单数反应、复数反应和杂项反应。单数及复数反应指被试能用与句子导语生命度特征相同的单数或复数代词正确补全句子,其他反应归为杂项反应。

(二)主要研究发现

1.吸引(attraction)。局部名词容易“吸引”目标语,使目标语与之一致而不是与中心名词一致[2,3,5~10]。例如,“The key to the cabinets were missing”,受复数形式的cabinets影响,被试易填补复数形式were。研究还发现了吸引的不对称,即中心名词为单数而局部名词为复数时,比中心名词为复数而局部名词为单数时更易产生吸引,如“The key to the cabinets were missing”比“The keys to the cabinet was missing”错误率更高。由于局部名词靠近一致关系的目标词,因而有研究者把吸引称为邻近一致(proximity concord)。产生吸引可能是因为名词常被人们想当然地假设为单数,如果名词是复数必须有复数标记(-(e)s)。如果中心名词是单数,没有复数标记,就很容易受其他名词的复数标记干扰误以为中心名词也是复数而产生错误搭配;当中心名词是复数时,由于已存在复数标记,就不易受无复数特征标记的单数名词干扰。

2.语法数效应与语义数效应。研究者常通过两类句子导语探讨语法数与语义数在一致关系错误产生中的作用。一类是分布式句子导语,如“The gang on the motorcycles…”,中心名词语法形式为单数,语义却指多个对象;另一类是集中式句子导语,如“The gang near the motorcycles…”,中心名词在语义和语法上都是单数。有研究表明,错误率在两类句子导语中相同,并未因语义的单、复数而不同,语义在数一致协调中不起作用。这说明,英语讲话者在操作一致关系时更多地考虑语法数而非语义数[2,3,5~10];而在西班牙语、意大利语、法语与荷兰语中,当句子导语语义为复数时,错误率高;当句子导语语义为单数时,错误率低,存在明显的语义效应。这表明,这些语言的讲话者在操作一致关系时更多地考虑语义数[8,11~12]。但是,如果语义数突出(主语语法特征不变,变化主语的语义特征),英语讲话者也会考虑语义数,尤其是集合名词做主语时,美国被试更多使用复数目标语,而语法上为单数的中心名词则多引发单数目标语。与语法上和观念上都是单数的控制语比,观念上为复数的控制语引发更多的复数目标语[2,3]。还有研究者发现,在某些条件下,概念因素能影响数一致加工,当中心名词是单数集体名词时,错误率高;当中心名词是单数可数名词时,错误率低[2,3,7~9]。语义数在双语中效应不明显。使用同样的研究范式,未发现英语-西班牙语双语者说第二语言(西班牙语)时语义作用大于说第一语言(英语)时的语义作用[8]。

3.动词一致与代词一致比较。Bock等的研究表明,动词数与代词数的加工既相同,又有差异。相同表现在:(1)都受语法数影响,都易为局部名词的语法数吸引而产生错误;(2)都对以意义为基础的数信息敏感。当主语的指称对象有多个观念时,既使主语中心名词的语法数为单数,引发的动词和代词仍以复数为主;(3)对局部名词的观念数都不敏感,只受局部名词的形态语法特征影响。所以,概念特征在协调初期的数一致关系中起重要作用,在结构整合阶段重要性减少,而此时,语言特征(如形态规定、结构远近)的重要性加强。在结构整合阶段,动词与代词都不受观念数影响。动词数与代词数的加工差异体现在:初始阶段两者对主语中心名词的概念数敏感程度不同。尽管两者都反映主语或先行词的概念数特征,但当主语或先行词概念上为复数时,复数代词出现率比复数动词高。尤其是当主语的语义特征与形态特征相冲突时,这种差异更明显。如集合中心名词与分布式主语都指向多个对象,为反映这些短语的概念,代词多表现为复数,动词表现为复数的概率比代词少。研究者认为,动词与代词获得初始的数的方式不同造成了两者的差异:动词一致在句法加工调控下进行,受规范语法的控制;代词一致在词汇加工基础上进行,受语义的控制,数量本身是代词语义的一部分[2,3]。

三、数一致关系的心理模型

(一)标记与语素化模型(marking and morphing model)

Bock等[13]认为,句子产生要经过一系列阶段。首先,讲话者头脑中形成要表达的信息(message);信息中的概念映射(map)到词条,建立概念间的逻辑结构或语法联系(如动词的主语、宾语,主语的修饰词等);再把句子成分映射到句法结构中的恰当位置;最后提取词汇形式。在此基础上,Bock等人提出了数一致模型——标记与语素化模型[2,3,6](图1)。该模型有三个重要成分:(1)观念数估计;(2)数标记;(3)数的语素化。

图1 标记与语素化模型

1.观念数估计(valuation of notional number)。这是数一致产生的最初机制,发生在前言语编码阶段,目的是区分讲话者的心理所指是单数还是复数,产生单数观念(单元)或复数观念(多元),这些观念可用词汇和句法来解释。观念数估计是判断或理解过程,个体把单元理解为稳定或设想的状态,把背离格式塔原则的知觉特征理解为多元。在概念结构中,具体事物比抽象事物更易被理解为多元;低形象性事物缺乏明显的内部界限,常被理解为单元。在估计中,观念变化将导致数的改变,此时冲突将发生。观念变化源于对复杂指称对象的观念数整合的概念操作。

2.数标记(number marking)。这是数一致产生的第二个机制,属于功能集合(functional assembly)。功能集合是指在要表达信息基础上收集话语词汇和句法的过程。标记是把信息数传递到句法的机制。由图1可见,数标记在主语名词短语上。数标记可确保在没有其他信息时,主语名词短语的数与短语所指的观念数一致。观念数不能用语言解释,但与观念数一致的估计值可用语言解释,其目标是名词短语。数通过名词短语传递到动词。因此,标记建立句子主语的抽象数特征,这些数特征显示数估计的结果。它们可能与最终的语法数不同。如有些主语(the scissors)最初标记可能是单数,有些主语(the furniture)最初标记可能是复数,有些主语(The crowd around the celebrity)既可能标记为单数,也可能标记为复数,视人们对中心名词(crowd)的理解而定。本质上,数标记把数储存在主语名词短语的根词中。

3.数的语素化(number morphing)。这是数一致产生的第三个机制,属结构整合(structural integration)。结构整合是指在词汇和句法制约的基础上把词汇形式和结构形式结合在一起,并启动语音编码,建立可支持语音编码的表征。数的语素化可从情节发展(stranding)中的言语错误来推断[2]。在情节发展错误中,词干发生了位移而词缀保持在原位,如把“Make it so the tree has more apples”说成“Make it so the apple has more trees”,其特征有:(1)情节发展错误只涉及词汇一部分而不是整个词;(2)屈折变化词很易发生情节发展错误;(3)数的语素位于合适的句法位置,词干却发生位移;(4)数的语素常是屈折变化的词缀。数的语素化由一系列操作组成:(1)把形态信息捆绑到结构位置;(2)协调与数有关的句法(数标记)和词汇(数规范)特征;(3)把数传递到受结构控制的语素(如动词)。因此,语素化就是在结构整合中,在词汇形态规定基础上计算语法一致特征、选择动词和代词的数形态并安置这些数形态的过程。形态的数特征可能与最初标记的数特征不同,要使一致关系流畅必须协调形态数的特征与标记数的特征。例如,最初概念标记为单数的scissors与语法复数形式的scissors冲突,最终被语法复数所取代。虽然在一般情况下由语法数支配语素化,但当数标记是复数而且对相关语素未作语法数规定时,数标记可能控制一致关系。例如,标记就是使分布式主语名词短语“The gang on the motorcycles”后引发复数动词,集中式主语名词短语“The gang near the motorcycles”后引发单数动词;语素化就是使主语名词短语“The scissors(剪刀)”后接复数动词。

语素化易引发吸引。协调出现后,通过协调的主语名词短语的数控制与主语有关的任何一致关系的加工。但是,当局部名词的数特征进入协调过程,使数既不是最初标记的数也不是中心名词规定的数时,吸引就产生了。由此可见,吸引有以下特点:(1)复数局部名词更易产生吸引,因为只有语法规定的局部邻近短语中词才能进入与数标记协调的过程,而英语中只有复数语素才可能受语法规定;(2)吸引大小随局部名词结构深度的变化而变化,因为只有词的形态特征可以协调,词的意义不能协调。

在标记与语素化模型中,动词从主语名词短语获得数,动词的数由主语的数控制并反映名词的数,即动词从句法上获得数。与动词不同,代词主要从语义上获得数。主语名词短语的数是最初的概念数标记与构成名词短语语素的数规定(number specification)之间协调的产物。数规定决定语素的语法数特征(因而scissors是复数,news是单数),数标记与数规定之间的协调有利于词汇指派(lexical specification)。数规定的特点有:(1)简单可数名词不太被指定,因而单数局部名词带来的吸引少;(2)鲜明的对比性,如果复数名词(scissors)缺乏相应的单数形式,它们的词汇选择就不受来自形式或语义相似的词条的竞争压力。如果复数形式名词受到来自形式或语义相似词条的竞争压力,它们必须在与这些词条竞争中取胜才能被激活。这种对比性改变了吸引发生的特点,无形态变化的复数名词产生的吸引小,有形态变化的复数名词产生的吸引大;高频复数名词产生的吸引小,低频复数名词产生的吸引大。

(二)特征渗透模型(feature-percolation model)

由Franck等人提出[8,9,14]。该模型认为,句子产生以欲表达的信息为前提。按照信息表征中投射到动词或屈折变化成员的特征信息数量,可以区分出两类主语-动词一致:句法式主语-动词一致(syntactic subject-verb agreement)和语义式主语-动词一致(semantic subject-verb agreement),前者适用于英语,后者适用于欧洲其他语言。在句法式主语-动词一致中,主语的数信息传递到主语名词短语而不是动词,动词通过拷贝其特征获得数,中心名词的数特征渗透到主语名词短语的最大投射区,然后再传递到屈折变化的短语(动词),如图2,虚线箭头表示特征拷贝的流向。主语名词短语中第一个名词(bridges)的复数特征渗透到直接支配它的名词短语节点(the bridges),再渗透到最大投射区名词短语节点(the bridges to the island),然后渗透到句子节点,再往下传递到动词短语或某些屈折变化短语。起修饰作用的介词短语(to the island)包含局部名词(即干扰词)。当中心名词为单数,局部名词为复数,而且局部名词的复数特征误传到最大投射点时,句子产生系统便产生吸引,引发错误的复数动词。在语义式主语-动词关系中,动词不从主语获得数特征而从信息表征获得数特征,同时主语也从信息表征获得数特征,动词的数特征和主语的数特征渗透到句子时必须匹配或整合。屈折变化丰富的语言能引导自己整合,确保各个成分之间保持协调一致(图3)。

图2 句法式主语-动词一致关系

图3 语义式主语-动词一致关系

(三)激活框架理论(activation framework)

Eberhard[9]认为,一致系统须核查中心名词短语为复数的证据,这种证据通常由激活的与中心名词短语有关的复数特征来提供。如果没有发现复数特征,一致系统则把动词设计为单数;否则,把动词规范为复数。但是,主语短语中其他名词短语节点(如非中心名词)的数特征激活会在语言产生系统中造成噪音,致使一致系统把非中心名词的数误认为中心名词短语的数,导致错误的一致关系产生。单数干扰名词不具备明显的数特征,不会给系统造成噪音,也不会给一致加工带来干扰;复数干扰名词有明显的数特征,为一致加工带来干扰。噪音大小与干扰复数特征的激活水平有关,而干扰复数特征的激活水平与名词以复数形式出现的频率有关。常以复数形式出现的名词数特征明显,有很高的激活水平,因而对一致系统加工产生较大破坏。如senator(参议员)主要以单数形式出现,banker(银行老板)主要以复数形式出现[15],banker比senator更易被联想为复数特征,如位于干扰位置,则是一个破坏性更强的干扰名词。除词频外,结构的、概念的因素也会增加或减少非中心名词复数特征带来的噪音,从而增加或减少一致错误。句子产生系统的精确结构与信息流可察觉哪些信息能带来干扰,因而考查影响错误率的信息就能理解干扰产生及产生系统的组织。

四、研究展望

一致关系是讲话者用来连接话语重要成分的语言线索,它体现了话语成分之间在人称、数、语法性、格、时态等方面的一致协调关系。数一致反映了讲话者一系列语义选择和决定。研究数一致有利于揭示句子产生的过程,对语言产生和语言理解理论有特殊贡献。特别是,这种研究属于动态性研究,有利于揭示人们语言产生和理解的具体过程,揭示语言加工的心理机制。

现有的数一致研究虽然取得了重要进展,但仍有进一步深入研究的必要。

(一)数一致的心理模型仍然需要进一步整合

在数一致领域,标记与语素化模型、特征渗透模型和激活框架理论并存,各种理论都能解释部分数一致加工的心理现象,都有一定的实验证据支持。但作为一种整合性的心理现象,必然有一种整体性的心理机制,这种整体性心理机制还需要研究者通过深入研究多种语言的数一致现象并整合各种模型来获得。

(二)数一致的复杂心理机制必有复杂的生理机制

各种类型的数是否在大脑皮层上有相应的神经表征?各种数一致关系在大脑皮层中引起怎样的激活?激活模式如何?采用认知神经科学的技术(如脑电、脑成像)来研究数一致现象,可以解决这诸多问题,还可以为数一致的心理机制研究提供重要启示。

(三)应积极开展汉语和中文加工中的数一致研究

汉语不同于拼音语言,中文也不同于拼音文字,汉语和中文的数一致关系具有自身的特点。首先,应明确汉语和中文的数的种类。拼音语言和文字中存在着观念数、语法数、形态数和数的子类,汉语和中文在数的种类上比拼音语言要简单,只存在观念数、少量的形态数和数的子类。但在性质上,汉语和中文的数比拼音语言和拼音文字更复杂。例如,在一般情况下,汉语名词没有明显的复数屈折变化(复数标记),有些单数形式的名词既可以表示单数,又可以表示复数。如在“女人比男人活得辛苦”中,“女人”、“男人”就可以指所有的女人、所有的男人;但在某些场合下,“女人”、“男人”又可以指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例如,“她的男人不在家”。有些名词只能表示复数,如群众、老百姓、家长等。在有些情况下,汉语名词在表示复数时,要在单数形式基础加上复数标记“-们”。在名词没有复数标记时,汉语讲话者和读者是如何区分单数概念或复数概念?在一般情况下,汉语中的动词也没有复数标记,如吃饭、走路、干活等,但在另外一些情况下,有些汉语动词却有数的标记,如独处、独裁、联手、合唱等,有些汉语动词必须通过语义和语境来判断它们的数,如跳舞等。有数概念就必然有数一致关系,汉语名词和动词的数概念的复杂性使数一致关系也十分复杂。还有,和名词和动词不同,汉语代词有简单清晰的复数标记“-们”,如我们、你们、他们。但是,相对于英语,汉语代词的种类和词形要简单得多,只有人称代词、指示代词和疑问代词三类(而英语有九类),没有格的变化。但汉语代词的指代功能却与英语代词一样强,汉语讲话者要利用简单有限的代词来代替各种人、各种事、各种物。这样,人们如何区分代词的意义,理清人物关系,把握篇章概念,顺利实现言语交际的?这就涉及到汉语代词的数一致问题。其次,汉语和中文是重语义、重语境、重整体领悟的语言,因此,语义和语境在汉语和中文的数一致加工中可能发挥比在拼音语言中更大的作用,可能存在着更明显的语义数效应。最后,拼音语言的研究表明,动词一致更多地受语法数控制;代词一致更多地受观念数控制。动词一致在句法加工的调控下进行,代词一致在词汇加工基础上进行,数量本身是代词语义的一部分。对汉语和中文而言,无论动词一致还是代词一致,词汇加工所起的作用都可能大于句法加工,数量本身可能既是代词语义的一部分,也是动词语义的一部分,从而体现出汉语和中文的特点。因此,汉语句子的产生和理解也存在数一致问题,而且汉语句子加工中的数一致问题比拼音语言更复杂。以汉语为材料,研究汉语句子产生中的数一致关系,既能够考验已有的数一致理论模型的普适性,发展和建立更有适应性和预测力的新的理论模型,为言语产生的理论发展作出贡献,同时可以也为汉语教学和中文智能机的研制作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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