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全球化与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新变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基本矛盾论文,资本主义论文,经济全球化论文,新变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5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527(2003)04-0021-03
要正确认识当代资本主义，最重要的是考察其社会基本矛盾的发展、变化情况。由于 资本关系的世界性特点，对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分析不能仅局限于对发达国家内部生产 力、生产关系变动的把握，而应该紧密联系世界经济政治背景。在当代，经济全球化的 迅猛发展正在使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发生新的变化。
一
目前国内外学术界对于经济全球化缺乏一致的定义，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在其基本层 面达成某种共识。经济全球化既是社会化大生产的结果，同时也是其特定表现形式。
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生产资料及产品却归资本家“私人占有”，二者之间的矛盾 构成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然而，问题在于是否如我们以往所认定，与私人占有形 式相矛盾的社会化大生产仅局限于民族国家范围?其实在历史上，世界市场的形成及资 产阶级不断对世界市场的开拓，就已经开始“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 了”。将资本主义生产理解为一个在全球范围内发生、发展着的过程，并进而考察资本 主义的不同阶段与最终结局，这可以说既是马克思研究资本主义的一个基本方法，也是 其相关理论的重要特点。
坚持从国内生产与世界生产的联系上研究资本主义的社会化大生产及由此所引发的资 本主义基本矛盾变化，这一点在当代经济全球化背景下显得尤为重要。与过去状态比较 ，经济全球化在当代明显呈现出下述特征：(1)随着冷战结束和新自由主义思潮的扩散 ，开始出现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市场。相对意义的世界市场早已存在，但从包容范围 和程度上说，真正统一的世界大市场只是最近十几年才开始浮现。这方面最有力的证明 ，是关贸总协定转变为对参加国经济更具有强制约束力的世界贸易组织，其构成也已不 再主要局限于发达国家，而是包括130多个国家、囊括世界90%的经济在内。(2)大型、 超大型跨国公司成为经济全球化的主导力量或载体。跨国公司的特征是生产和资本的全 球性流动。到2000年底，全世界跨国公司总数已达6.3万家，它们在国外共拥有约70万 家分公司。这些跨国公司的对外投资总额占全球总产值的25%，控制了国际贸易的70%， 国际直接投资的92%。(3)信息技术的发展和广泛应用，使经济在全球范围内的组织发生 质的变化。经济全球化程度始终与通讯、交通技术的改进相联系，这方面技术的发展既 是经济全球化的内容，同时又对全球化的深度与广度起着决定性作用。20世纪90年代以 来，以电子计算机的不断升级及普遍运用、因特网覆盖全球为标志的信息技术革命，不 但极大地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促成了产业结构的优化与升级，而且也为资本、信息资源 的瞬间全球流动创造了条件。(4)金融资本在全球范围内大规模流动，国际直接投资迅 速增长并在全球资源配置中日益发挥主导作用。国际性的金融资本市场早就存在，但随 着金融服务领域国家障碍的逐步破除、国际游资的大幅度增长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全球 金融流动规模和速度都是空前的。金融全球化既是贸易全球化的结果，又成为当代全球 化进一步发展的基础。
从发展趋势上看，资本主义越来越在更大程度上受经济全球化的影响和决定。那么， 当代经济全球化的上述特征导致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已经并终将可能发生哪些重大变化 ?
二
经济全球化对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影响，首先表现为生产社会化在更深层面上向全球 拓展，更加具有“全球化”属性。
20世纪80年代以前，资本主义生产的全球分布着重表现在以自然资源为基础的国际分 工；现在，则主要以跨国公司的形式，进行全球范围大规模资源配置和生产的直接组织 与销售。现代交通、通讯和网络技术的发达，使得跨国公司利用全球资源和在全球范围 内组织生产，几乎和在一个国家内一样方便和可行。因此，跨国公司的生产通常是在几 十个不同国家和成百上千个不同工厂中进行。例如占全世界软性饮料45%市场的可口可 乐公司，在全球就有1000多个灌装厂，经营范围涉及160多个国家。基于发达国家跨国 公司在当今世界经济中的地位和影响，可以说，从资源的配置、使用到生产的组织和销 售，一个以大跨国公司为载体的全球性生产网络正在形成。
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社会化最初意味着一件产品由许多生产者合作完成；后来表现为 一种产品的零部件分别由许多个生产厂家生产，或者大企业通过供应制方式把某些零部 件甚至生产工序分包给其他众多企业去完成。现在，大制造商不但把零部件的生产分包 出去，而且包括这些零部件的科研、设计、试制与最后的生产制造全都包给国外其他企 业。例如波音飞机的零部件生产就涉及亚洲、欧洲、澳洲和北美许多国家的公司。这不 但是出于比较利益的需要，而且也与当代经济的科技含量特征密切相关。高新技术群的 发展及其在所有领域的广泛运用，已经使得一个国家很难在各个制造领域都占据技术优 势和人才优势。“以世界为工厂，以国家为车间”，这在许多具有较大程度高新技术含 量的产品生产领域，正成为一种越来越普遍的趋势。
社会化大生产的深度全球性拓展必然推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发生改变。一方面如许多 人已经指出，在发达国家内部出现生产关系社会化现象。除国有经济外，在资本占有形 式方面突出体现为股权社会化以及职工持股比例的显著增长。虽然股权社会化还很有限 ，特别是占人口90%左右的普通股民往往只拥有较少份额，但这种趋势在发达国家普遍 存在并呈加速度发展着，因为在当代经济全球化和金融全球化条件下，跨国公司或大的 集团公司需要借此吸收更多社会资本以增强自身的国际竞争力。不过应该看到，资本主 义生产关系更大的变化发生在国际层面。由于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成为全球经济的真正 主宰，是现代国际垄断资本的代表，跨国公司的全球扩张同时也就意味着一个完整的资 本主义生产关系体系在全球范围内的生成。其中，应特别注意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直接投 资比重迅速上升这一事实。在当前，直接投资已成为大跨国公司在全球配置资源、推行 全球经营战略的最重要方式。直接投资的大幅度增长是生产全球化的最典型特征。直接 投资意味着资本作为最重要生产要素已经突破国界，进行全球范围的利润角逐。因此， 如果说在过去由原料、商品、金融流通所组成的世界经济中，民族国家是主体，因而资 本主义生产关系形式主要是国别性的，那么现在，生产的全球化正在导致资本主义生产 关系更具全球性特征。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虽然还可以将生产社会化与资本主义私人占有方式之间的矛盾理 解为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但值得指出的是：第一，生产社会化正在具备生产全球化内涵 ；第二，现在的“私人占有”非但不同于19世纪的个人占有或家族占有，也区别于私人 垄断或国家垄断阶段的集团占有，而在更大程度表现为跨国资本家阶级的“集体”占有 。通常认为，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在阶级关系上表现为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对立，在经 济关系上表现为个别企业生产有计划性与整个社会生产无政府状态之间的对立。由于产 业结构变革和国家对生产宏观调控的出现等原因，这两方面在当今发达国家内部与马克 思生活的19世纪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矛盾依然存在，“对立”程度却有所缓 和。然而，随着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全球化，两大“对立”正在全球层面展开，并且日 趋尖锐和激烈。
对实现资本无限增殖和利润最大化的追求，始终是资本主义进行全球扩张的出发点与 归宿。资本主义基本矛盾转化为全球性质的矛盾后，财富和贫困的两极积累在世界范围 更为突出。在当代资本主义生产全球组合中，发达国家因其主导作用而处于“中心”位 置，发展中国家则处于被支配、受控制的“外围”。发达国家凭借资本、技术、信息等 方面的优势，通过不平等贸易、直接投资所产生的剩余价值转移等手段，大量获取巨额 利润。据统计，自80年代后期，发达国家仅通过投资、外债和对外贸易这三方面，对发 展中国家的年剥削量就达2500—3000亿美元，几乎相当于全部发展中国家国内生产总值 的1/10左右。当今令人吃惊和震撼的世界图景是：西方跨国公司遍布全球，财富急剧膨 胀；而大量发展中国家依然贫困甚至经济发展水平在下降。1980年到1997年间，世界富 国和穷国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之比，从12.9∶1扩大到21.1∶1；在这期间，世界上最不发 达国家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非但没有增长，反而从640美元下降到510美元，它们与发达 国家的差距从16.3∶1扩大到51.7∶1。在世界人均收入最低的50个国家中，有23个平均 收入低于10年前的水平。联合国的一项调查显示，目前世界上20%最富有的人消费着86% 的产品，其余80%的人只消费14%的产品。全世界有13亿人每天的收入不足1美元，而世 界上最富有的三个人的财富超过48个国家GDP总和。资本剥削的全球化使传统意义上主 要发生于民族国家范围内的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对立，真正具有了全球性质。于是， 跨国垄断资本家阶级的统治与世界范围内劳动者之间的对立成为当代资本主义基本矛盾 的首要表现。
其次，跨国公司内部生产的高度有计划性与世界市场无政府状态之间的矛盾也非常突 出。有资料表明，即使在推行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之后，发达国家对自身经济进行宏观 调控和有计划组织的程度在总体上并没有减弱。另外，跨国公司的生产经营活动虽然分 布全球，但组织和管理无疑是相当科学和严密的。然而与此同时，发达国家之间、发达 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以及各垄断集团之间的各种矛盾却互相交织、影响，很难获得有 效协调和控制。另外，资本过剩积累和相对消费需要不足的矛盾也扩大到全世界。这样 ，原来主要在国内存在的个别企业生产的有组织性与整个社会生产无政府状态的对立， 正在扩展为极少数国家、跨国公司内部生产的计划性、组织性与全球经济无计划、无秩 序的矛盾。由于金融资本流动的增强，除原有生产相对过剩危机，当代资本主义危机更 多出现在金融领域和虚拟经济领域。失衡、动荡经常存在，各地区大小危机不断，世界 性经济危机时有发生。最近10多年世界金融领域的动荡和危机便是其最典型表现。
三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资产阶级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对生产关系、从 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进行革命”；“革命”的目的是为了适应“夺取新的市场，更加 彻底地利用旧的市场”的需要。当代资本主义借助经济全球化，使基本矛盾外化和内部 经济危机世界化，这一方面获得了暂时性的经济繁荣和社会稳定，但由资本主义本质所 决定，同时也产生和蕴育着各种新的矛盾与危机。
新的矛盾和危机首先表现为对发达国家内部社会制度、意识形态的冲击和挑战。
目前发达国家虽然还能够对经济保持一定的调控力度，但是，与新自由主义相结合的 经济全球化本质上具有反对国家干预、促使国家控制能力下降的倾向。根据美国前克林 顿政府战略顾问爱德华·勒特韦克的观点，经济自由主义与全球化相结合的资本主义是 一种“涡轮资本主义”，其重要特征之一，是使“受控制的资本主义”失控，造成“社 会的失效”。
自由资本在本质上是反民主的，资本的利益要求与全体民众和劳动者的利益相排斥， 一有可能，资本的逻辑必然要压倒政治的逻辑和民主的逻辑。20世纪中期前后，国家在 经济领域中作用的加强曾经使得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民主有所发展；而新经济自由 主义导致跨国公司权力急剧膨胀，反民主的政治私有化倾向在迅速蔓延。由工人斗争获 得的社会保障制度，曾经是发达国家资本主义长期繁荣和社会稳定的重要基础，然而现 在，大规模的跨国资本自由流动使劳工重新处于弱势地位。因为资本家随时可以用企业 外迁或进口竞争的办法，阻止工人提出增加工资、改善福利的要求；针对日渐严重的经 济“空心化”趋势，政府也愈益以牺牲劳动者利益为代价来屈从全球竞争的需要。美国 学者杰夫·福克斯认为，最近20年来美国的生产率与工资水平成反比：“自1979年以来 ，美国劳动者的平均生产率提高了22%，而他们的实际工资降低了8%。”目前在发达国 家，被“边缘化”的不但是社会的下层，而且也包括部分中产阶级在内。高新技术的迅 速发展及日益激烈的全球竞争和全球性人才流动，极易使原中产阶级中较弱的技术人员 和其他知识阶层工资水平下降甚至失业。1996年，世界前20家最大公司除两家利润下降 外，其余都有大幅度增长，多的达到40%—60%，其中美国微软公司利润增长57%，但是 工人特别是那些知识工人和专业人才的工资收入提高的幅度却很低。据统计，从1968年 到1995年，美国工程师的年均收入(包括劳保福利在内)下降了13%。
不但一般劳动者，而且原有的所谓精英也成为“涡轮资本主义”所引发的结构性不稳 定的牺牲品，结果将会怎么样呢?在历史上，福利制度的建立和提高收入水平曾经加强 了资本主义国家民众对社会共同体的认同。现在，相反的趋势无疑正在削弱社会共同体 意识，全球化的加速发展又会进一步强化社会意识的分裂。
其次，由经济全球化与资本主义基本矛盾新变化所导致的矛盾与危机，在全球领域或 国际层面也非常突出。
联合国《人类发展报告》承认：“迄今为止的全球化是不平衡的，它加深了穷国和富 国、穷人和富人的鸿沟。”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加速全球化增强了世界经济政治秩序的不 平等程度，使更多发展中国家面临被进一步边缘化的危险。例如，拉丁美洲在20世纪60 —70年代，国民收入增长了6%，而在80年代后的20年中，只增长了6%。撒哈拉以北非洲 国家的经济增长率70年代为3.5%，而90年代则为2.2%。在资源、生态等问题上，发达 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同样矛盾尖锐。资本全球化同时意味着将科学技术的资本主义使 用方式和消费主义的生活方式推广到全世界，这不但会加剧发展中国家内部的矛盾，而 且更为重要的，是造成对发展中国家生存与发展空间的挤压。由此产生的自然资源掠夺 性开发、生态环境大幅度遭破坏、各种类型的环境污染日趋严重等全球性问题，直接或 间接地威胁着发展中国家的人民。发展中国家被边缘化、南北差距持续拉大和发达国家 向发展中国家转嫁生态危机，这一切不但属于危及世界整体发展的“全球性问题”，而 且也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陷于危机的深刻反映。当代经济全球化条件下，国家作用被削 弱，给各种跨国犯罪提供了许许多多的“灰色地带”，例如全世界每年的毒品贸易额达 35000亿美元，占世界贸易总额的8%。国际恐怖活动的猖獗同样不是偶然的，埃及学者 萨米尔·阿明就曾经指出：恐怖主义是美国自己孵化出来的毒蛇。
随着不断被全球化的金融市场摆脱国家的控制，国际性金融投机行为迅速发展，与实 物经济严重脱节的虚拟资本急剧膨胀，从而导致“金融泡沫”的大量滋生。“金融泡沫 ”的出现暴露了以发达国家为主导的国际金融体制的严重弊端，按照“金融大鳄”乔治 ·索罗斯的观点，反映出全球资本主义体系的危机。
总之正像马克思所说，资本主义用来克服危机的办法，“不过是资产阶级准备更全面 更猛烈的危机的办法，不过是使防止危机的手段越来越少的办法。”资本主义基本矛盾 全球化为当代资本主义创造了一个新的发展空间，但同时也将资本主义关系扩展到极限 。发展是暂时的，繁荣和稳定是表面的，更大程度与范围的冲突和危机则是必然的；而 当资本主义基本矛盾运动在全球范围内发展至“顶点”，其社会性质向“相反方向”发 生根本性变化也是完全可以预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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