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水湖”女性意识的空前丧失_三国论文

“三国演义水湖”女性意识的空前丧失_三国论文

女性意识在三国水浒中的空前失落,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水浒论文,意识论文,女性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提要〕 《三国》中母爱和爱情都贴了“权、忠、义”的标签;《水浒》中女人是祸水。《三国》、《水浒》女性意识的失落导致历史性缺憾甚至艺术创造上带有全局意义的损伤。产生这个倒退的原因是存天理灭人欲的宋儒理学。

在中国古代小说的历史长河中,众所周知,唐传奇女性意识空前勃兴并遗泽于宋传奇和宋元话本。到了长篇小说开山之作《三国志通俗演义》和《水浒传》中,女性意识却空前失落。出现了:《三国志通俗演义》以权、忠、义为核心的男性化的女性描写;《水浒传》以“女人是祸水”为主旨并以淫乱、庸俗、粗野为突出特点的丑化女性的女性形象。

《三国志通俗演义》和《水浒传》是历史演义、英雄传奇不可逾越的高峰,是不朽的世界名著,但书中的女性描写,相对于唐宋传奇和宋元话本,却不能不说是明显的倒退。

《三国志通俗演义》以权、忠、义为核心的女性描写

《三国志通俗演义》中,女性描写带有男性化的倾向,以权、忠、义为核心,呈现以下几种格局:

第一,权就是女人的生命,丧权即丧命。在《三国》一书中,权利对女性成了生命般宝贵的东西,如在卷一“袁绍孙坚夺玉玺”中,孙坚的部下见洛阳皇宫建章殿南有五色毫光起于井中,从水井里捞起了一宫女,“尸首虽然日久,其尸不烂”原来是身上带了五龙交钮、上刻“受命于天,既寿且昌”的传国玉玺。这枚出自卞和之手的玉玺,居然对女尸起到了防腐作用!这是一种象征性的写法,说明了政权在这个小说中的地位是何等重大!的确,书中居于最高层的女性高处不胜寒,不是为政权献身,就是在自身权利之争中殒命:何太后鸠杀董太后(卷一);董卓摔死何后,绞死唐妃(卷一);曹操勒死董贵妃(卷五)等等。

第二,母爱一律贴上“权”、“忠”、“义”标签。如太史慈之母(卷三)、徐庶之母(卷八)、孙策之母吴夫人等等的亲子之爱。尽管也有母性强烈的小吴夫人,但对她的描写较之那些忠烈之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第三,以刘备为典型的、丈夫视妻子为衣服的夫妻关系。如卷三中,刘备说:“古人有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而尚有更换,使手足若废,安能再续乎?”这种视妻子为随时脱换之衣服的观点贯穿于他的一生,也左右着小说中的“正面人物”,包括那些甘心做衣服的夫人。甘夫人和糜夫人,在战乱中一再为刘备所弃,从无怨言,糜夫人在赵云长板坡相救时,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求赵云把甘夫人所生的阿斗救出(卷九)。更不可思议的是,卷四“吕布败走邳城”中,猎户刘安,闻听刘备至,遍寻野味不见,竟然“杀妻以食之”!而这个人物却被小说作者当正面人物。不甘于做衣服,而坚持作为妻子的应有权利,也有人在,吕布妻严氏就是这个所谓拖后腿的角色,而严氏的干涉导致了长胜将军吕布的失败。《三国》向人们提供了一个反面教训:凡正人君子,都得为事业随时把妻子当破衣扔掉;凡是知礼的妇人,也应该无条件当丈夫季节更换时随意抛掉的旧衣。

第四,英雄必过美人关。什么是英雄?《三国》特有的重要标准是不近女色;在绝色女人诱惑下心如古井。关云长、赵云、张飞无不如此。董卓和吕布匹夫耳,所以中美人计。曹操是奸雄,也是好色的,赤壁之战中他对美丽的二乔想入非非,征张绣时和张绣婶私通,最后割髯而逃。好色而且和女人打交道也用权术成为奸雄曹操的重要特点,如他为让张绣婶邹氏就范,意然胡谄说,他是为了夫人之故才接受了张绣的投降。在刘氏集团中,过不了美人关的是这个集团的头目刘备,所以他是个枭雄,而不是英雄。

可以说,在《三国》中:男人为功名富贵而活着,女人为了男人的功名富贵而活着;男人视爱情若无物,女人为男人们的政治斗争视婚姻“爱情”为权术;男人没有女人的爱情,才真有英雄气;女人是男人的烘托,是随意脱换的衣服,甚至是盘中餐!

《水浒传》:女人是祸水

脍炙人口的《水浒传》中有几个优美的、诗意化女性?有几个为爱情而不是淫欲出现的青年女性?林冲之妻算一个,可惜她本来戏就不多,下场又被作者一句交待了。有几个作为慈母而不是马泊六出现的老年女性?雷横之母算一个,她到县前给被号枷示众的儿子喂饭,和公人们说理,对白秀英说“我骂你待怎的,你须不是郓城县”,寥寥数笔却相当精彩。李逵之母也算一个,可惜刚出现便被老虎吃了,好象就是为李逵打虎而存。总之,你要看贤媛才姬,不能到《水浒传》里找,水浒下力气写的是这样三类女性:

第一,淫荡的青年女性,为英雄祭刀的“三大淫妇”:潘金莲、潘巧云、阎婆惜。这些妇人既不是大家闺秀,也不够小家碧玉,都出身于社会底层,居于宗法制男性社会底层,不能把握自己命运,被侮辱被损害又去害人害己。

第二,恶俗的市井老妇:狡猾阴险的阎婆王婆。类似的老妇人在水浒中虽不能说俯拾皆是,但凡出现皆心狠手辣,如,六十回中,李家的虔婆要到官府告史进。十八世纪英国小说的老女人,多是漫画式讥讽人物,奥斯丁时代“老妇”这个词儿在英语中几乎成了贬义词。中国文学真是事事世界领先,产生于元代的《水浒传》所写的市井老妇,她们的漫画式嘴脸何等生动?书中还出来了好多专用来说她们的词儿:“老咬虫”、“老乞婆”、“虔婆”!她们是古代文学画廓中的新的人物——小人物。她们构成了《水浒传》鲜明的市井文学氛围。

第三,狰狞的巾帼女性——水泊梁山母大虫和母夜叉。

水泊梁山孙二娘和顾大嫂都是些青面獠牙怪物。孙二娘“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坌腰肢,棒锤似粗莽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擦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金钏笼魔女臂,红衫照映夜叉精。”顾大嫂“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插一头异样钗环,露两个时兴钏镯。”梁山泊的女将中,只有一丈青“天生美貌海棠花”,却为宋江当做一个笼络人心的礼物送给了矮脚虎为妻,鲜花插到牛粪上,何其可惜!

看着活龙活现、几乎占据女性全部舞台的淫妇、虔婆、夜叉,真令人怀疑:这些可憎、可恨、可怕的人物就是东方女性的代表?就是中国女性的画象?在《水浒传》里,大部分女性给作者捉上了魔鬼的床,按照邪恶、丑恶、罪恶的尺寸进行了彻底加工和创造。更有甚者,《水浒传》各路英雄逼上梁山,不少好汉居然就是给女人直接和间接逼上梁山的宋江、武松、卢俊义、杨雄、雷横、林冲等等。凡占了女人边的英雄没有不倒霉的。女人是祸水,不管是好女人还是坏女人,全是祸水。所以真正的英雄在《水浒》里边从来不正眼看女人、不屑恋香惜玉:报兄仇的武松,把嫂子倒提过来象解剖动物一样地切开;捉鬼的李逵,把一对恋人的脑袋切下来,身子垛成肉酱;燕青一看到李师师心怀异念,就推金山、倒玉柱地八拜认姐姐……。

在《水浒传》里:男人是英雄、好汉、天神,女人是淫妇、虔婆、夜叉;男人出外建功立业、养家活口,女人在家养汉偷情;不恋女人的男人才是豪杰,不象女人的女人才是清白女人哪怕吃人肉;女人是祸水,一部《水浒》,就是好男人和坏女人搏斗的英雄史。

历史造成的历史性缺憾

因为女性意识的变更,使《三国》和《水浒》出现了历史性缺憾,甚至于可以说是艺术创造上带有某种全局意义的损伤。

第一,《三国》的重大缺撼:

1、主角诸葛亮个性中缺少一个重要侧面。诸葛亮是《三国》光彩照人的主角,他的活动对三足鼎立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他的风采迷住了历代的读者,但是他的妻子却永远躲在书的背后。洋洋九十万言长篇小说的主角有妻室儿女,但妻子从不被描写,风采飘逸的男主角也从来不和其他女人打任何感情交道,真是世界小说史的奇迹。孔圣都拜过南子,诸葛亮倒成了他创造的木牛流马,是没“情”机器人!小注透露羽扇纶巾的诸葛亮取了个丑妇。孔明劝说子龙娶赵范之嫂时曾说:“美色,天下人爱之,公何独如此?”天下人爱之,孔明却叶公好龙?是孔明为了修身养性而故意这样做?是孔明为了丑妇的才学?也是千古之谜,任人猜想。其实娶个丑妇也有文章好做,但诸葛夫人千呼万变终不出!倒是诸葛亮的岳父,一再越俎代庖,先在刘玄德三顾茅庐时出面虚晃一枪,孔明死后,他又出来把陆逊从孔明生前布置的八阵图中救了出来。“女主角”缺憾,男主角诸葛亮缺少了也许最别致、最具柔情、甚至颇有吸引力的一面,当然不能设想写成为苏小妹三难新郎式的俗套儿故事,但是诸葛夫人甚至于情人的戏应该有,以作者才情本来可能写得最精彩,作者却有意识地去掉了。鲁迅说,《三国》状诸葛多智而近妖,如果诸葛亮多一些人间的活动,多他点儿夫妇之爱、天伦之乐,多几分人情,岂不肯定能少一些妖气?《三国》对于诸葛亮如此处理对于形成“三绝”,也就是把诸葛亮写成个智绝人物,当然是很有用的,但是正因为少了一些人生必要的活动,这就使得诸葛亮可敬而未必可亲,使他的个性中缺少了一点明丽,几分细腻。使得诸葛亮的性格多少带点儿佛斯特之谓“扁平”而不够太圆。甚至可以耸人听闻地说,文革中搞的那套三突出,无妻的李玉和,无夫的江水英,无情才是真豪杰,多少可以从诸葛亮身上找到其远祖的影子。

2、貂蝉成为古代文学四大美女中最概念化和缺乏魅力的一位。中国古代文学中有所谓“四大美女”的约定俗成,但是如果综合考察一下,就发现,《三国》的貂蝉在四大美女中,最缺乏个性、最少光彩。她跟西施一样是美人计实施者,但一点儿没有《浣纱记》所表现的西施爱国与爱情不可兼得的苦闷,没有“飞梦绕浣纱溪口”、“归心一似钱塘水”柔肠寸断的动人描写。她跟王昭君一样,和自己并不爱的人去生活,但却没有显露先侍董卓后随吕布的复杂内心,就象王昭君是塞外和亲还是留宫庭等汉王的反复斗争,还有出塞的悲切,以及嫁父子两代异族之主心情的苦楚。貂蝉身上当然更没有杨贵妃那样的宫庭吃醋的精彩生活场景了。作者对于这样一个本来应该是十分重要的女性形象竟然忽略到这种地步:卷四“曹孟德许田射鹿”中,曹操杀了吕布后“操将吕布妻小并貂蝉载回徐州”,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交待了中国古代四大美女的下落。罗贯中对女性的忽视由此可见一斑。实际上作者并不想把她当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写,而仅是当做政治斗争的筹码,在政治斗争中担任角色的优孟衣冠,离间董卓、吕布的使命一完成,就得赶快退出舞台。

3、几位本来可能好好做文章的女性未被利用:曹丕与甄氏的故事,蔡琰归汉的故事,本可能写成有声有色故事,小说都有意略去了。其实,在六朝小说王嘉《拾遗记》中关于曹丕所宠爱的美人薛灵芸已经写得相当生动,还有所谓“曹子建胡说”的《洛神赋》,全是绝好的材料,以罗贯中的大手笔,当能把甄氏与曹丕的故事写得更好。一代才女蔡琰更是有文章好做,她应该和文人孔融、弥衡的故事相伯仲,至少也不能少于述而不作的杨修,但是作者有意地回避了。

诸葛亮未出场百般铺垫,一出场则光彩照人,他的妻子却连“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位置也没有。一代才女蔡琰多少年想不出父亲留下“绝妙好辞”的字谜,倒让偶然来访的杨修曹操先后解出来,《胡笳十八拍》作者仅仅对曹操和杨修进行烘托,岂不是咄咄怪事?这恰好是这部长篇小说处理人物上的一个重要特点:如果女性不能构成对于男性的一种考验,一种烘托,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刘备的几个妻子都是如此。赵云所遇到的樊氏也如此。史书只有一句“进貂蝉以惑之”的记载成了连环美人计故事,也是如此。作者在利用历史资料创造人物时,十分明显地把握住这种男性中心尺度。刘备在《三国志》中并没有关于妻子如衣服的高论,演义中却大书特书。关羽在《三国志》及其注中并没有千里走单骑、与二位嫂子相处的经历,作者却要大力渲染;赵云拒亲在《赵云别传》写的是:赵范欲以寡嫂嫁云,云辞曰:“相与同姓,卿兄犹我兄。”有人劝时则说:“范迫降耳,心未可测;天下女不少。”《三国志通俗演义》里的赵云却说出那么一大篇丈夫何患无妻大道理来,这当然是创造“赵云真丈夫”的需要了。

或曰:这不过是《三国》这样一部演义历史的小说对女性的合理而无可厚非的处理,但是问题接踵而来:这些充满了后代才有的道德观念的人物,真是三国时的人物吗?这样的人物创造,怎么还能象章学诚说的,是七实三虚?在某种程度上,《三国》人物是不是有点象《封神演义》,封建社会还躁动于母腹呢,董仲舒那套天人感应哲学甚至原话,却从周代人物口中说了出来!

第二,《水浒传》所谓三大淫妇描写相当偏颇:

1、潘金莲该不该有寻找爱情幸福的权利?

潘金莲近年成了热门话题,有人写剧给她翻案。让安娜·卡列尼娜、贾宝玉等人来审判,来辩解。有人写散文说明,历史上的潘金莲是位地地道道的贤妻良母,只是因为一个小人想她的好事没想成,就造出了关于她的谣言,又给《水浒传》的作者用了去。更有一个消息重复这种贤妻良母说,且说已经把武大郎墓掘开了,检查结果说明,武大郎都是个一米八以上的汉子……掘真人墓核尸以证明小说人物的做法,已经超出了文学研究的范围。不过可以肯定,即使作者真知道有这么一个好潘金莲,他仍然会创造一个坏女人李金莲、王金莲,这是作者“女人是祸水”观念所决定的,是不可扭转和不能动摇的。

潘金莲也曾贞节,“大户”就碰了她的钉子,大户为报复她倒贴钱嫁给其貌不扬的武大郎,潘金莲刚从富人的性骚扰中解脱,就掉进“嫁鸡随鸡”的尴尬中。在不相配的婚姻苦闷中,她爱上武松几乎是必然的。但是武松是“响当当的男子汉”,不是“没人伦的猪狗”,潘金莲在失望之际掉进了王婆和西门庆精心设计的陷井……。抛开潘金莲杀亲夫的刑事案例,从感情角度来看,潘金莲有没有寻找爱情幸福的权利?她就该老老实实给老而好色的大户做通房大丫头?该俯首贴耳为乱点鸳鸯谱的婚姻守节?她不该有爱的权利?如果说,男子汉武松给逼上梁山和嫂子不无关系,那么这个嫂子不正是给男性强权社会逼上了绝路?

2、阎婆惜红杏出墙宋江有无责任?

阎婆惜本为报恩给宋江做外室,却和宋江同事张三通奸,似乎以怨报德。但是婆惜是怎样和张三好上的?“初时宋江夜夜与婆惜一处歇卧,向后渐渐来得慢了。却是为何?原来宋江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这阎婆惜水也似后生,况兼十八九岁,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意。

再精彩不过了!说宋江女色上不十分要紧,怎么他刚刚得到婆惜时,却夜夜同眠,为什么?图新鲜!此后他不来了,学枪弄棒去了。在他眼中,花朵似的少女已给他变成了残花败柳,玩儿够了!一个十八九岁少女,为了报葬父之恩,把美貌如花的青春献给宋江,宋江却象紫鹃劝黛玉说的三夜五夜抛在脑后!阎婆惜红杏出墙的责任不正在既爱女色还求新鲜的宋江?正如后来李逵一针见血说的“原来是个酒色之徒,杀了阎婆惜是小样;去东京养着李师师是大样。”

阎婆惜本来就看不上又老又黑的宋江,只是奉母命而承他,既然宋江这样不珍爱她,她爱上和自己年龄相当、相貌相当的张三,无可非议。婆惜对张三一片痴情,从此再不肯敷衍宋江,“我只心在张三身上,兀谁耐烦相伴这厮!”宋江也不以婆惜为念:“又不是我父母匹配的妻室,他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做甚么?”两人感情已经破裂,但是当两人躺到一张床上时,这一对男女的情操却立见高低。宋江想的是:“我只得权且睡一睡,且看这婆娘怎地,今夜和我情分如何。”婆惜想的是:“我只思量张三,吃他搅了,却似眼中钉一般。”正人君子宋江期待无爱做爱,“酒色娼妓”婆惜却不肯逢场做戏,同床异梦的夫妇究竟谁更高尚一点?谁重视情、谁只要欲,昭然若揭。所以早上起床后宋江恼羞成怒地骂“你这贼贱人好生无礼!”惜婆反唇相讥:“你不羞这脸!”

阎婆惜用手中的信要挟宋江,让宋放她和张三做长久夫妻。论者说到婆惜以告状相胁时,都说她被杀罪有应得。但是,既然宋江自己都认为帮梁山的人是灭九族的勾当,怎么一个弱女子抓这个把柄做跳出宋江牢笼的手段就大逆不道?阎婆惜毕竟是按那时人的思想思维,认梁山上的人为盗贼,不按现在说水浒好汉是农民起义英雄的文学史观点做人。如果说,宋江给逼上梁山,阎婆惜是始作俑者,那么少女阎婆惜始而为葬父卖身匪人、继而因追求爱情被杀,不恰好就是给先靠几个臭钱占有少女、后为保护自己拨刀杀人的宋江逼上死路?

3、潘巧云非死不可?

潘巧云的外遇带“青梅竹马”色彩,而且她与情人的关系仅仅限于私通。并不曾想谋杀亲夫甚至也不想离婚,却也给残酷地杀害了。在杨雄,是为了吐一口戴绿帽子的恶气,在石秀,则说洗清自己。潘巧云该不该杀?如果说潘金莲杀夫在前,被杀活该,阎婆惜危害了梁山,人皆曰杀。那么,这个既不曾谋害亲夫又不曾危害梁山的妇女为什么也得给开膛破肚,而且连她的侍女也不放过?按封建法度,潘巧云只不过犯了七出,该一纸休书却未犯死罪,不正是那个对妻子缺乏吸引力的丈夫硬把妻子推上死路?这正是《水浒传》的重要尺度,“万恶淫为首”,妇人犯了此字必死无疑!水浒英雄从不把杀几个淫妇当大不了的事,不要说淫妇该杀,就是一点罪过没有的妇人,英雄们也是想杀就杀!武松鸳鸯楼大开杀戒,杀仇人也滥杀从来没害过他的、手无寸铁的丫环们,女人性命给英雄看做芥子一般!

从唐传奇到《三国志通俗演义》、《水浒传》可以看到:领衔主演唐传奇的女性在《三国》、《水浒》中,成了次要和陪衬;女性地位从天上仙眷掉进地上泥淖,写女性的笔墨也从歌颂、同情转到了轻视、诬蔑、丑化,女性不再优美,不复温柔,更不举足轻重;爱情从合情而不合法而且情终于战胜法,成了《三国》的无情和《水浒》的情即“淫”,即万恶之首;都是因通奸被杀,《飞烟传》以同情的笔墨写女主角那种美的毁灭,《水浒传》却津津乐道、笔歌墨舞写杀人者;唐传奇中英雄为女人献身,《三国》英雄把女人的肉当“野味”,《水浒》英雄杀柔弱女性杀得钢刀卷刃;同样是妇人有了外心,唐传奇红拂夜奔成了千古佳话,《柳氏传》李生说出“柳夫人容色非常,韩秀才文章特异,欲以柳荐于韩君”那么开明的话,而和妻子(还有不够做妻子的外室)不般配的宋江和杨雄却用刀维护做丈夫的尊严。就女性意识而言,唐传奇到《三国》、《水浒》不仅是失落,简直是大大倒退。

第三,为什么会有这种女性意识的倒退?

有位外国作家说过,在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岁月中,人们无遐顾及战壕边的玫瑰。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的确,《三国》、《水浒》写帝王将相、英雄传奇,而且是中国长篇小说的开山之作,笔墨集中于三国政界要人、水浒传奇英雄,女性描写出现某些不足可以理解。但是我们以上所指出的并不是某些不足,而是有些地方写得很足,只是其女性观念相对于唐传奇出现了重大的失落,且在某种程度上远离了人性和人道主义。这恐怕只能从自宋代开始统治了宗法社会后期的思想潮流——理学来看了。

宋儒理学观,尤其是“穷天理、灭人欲”、“饿死事小、失节重大”,正是通过《三国》的轻视女性、《水浒》的蔑视女性,顽强地、自觉地、艺术地、生动精彩地存在着。以上所归纳的《三国》《水浒》中各种女性意识的失落,倘若从理学的角度来找根源,真是再合理不过了。

“万物皆有此理,理旨同出一源。但所居之位不同,则其理之用不一。如为君须仁,为臣须敬,为子须孝,为父须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异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①宋儒认为,“理”是“月照万川”、主宰一切事物的法规。如果说以忠君为最主要思想基础的“理”主导描写宋代生活的《水浒》还算基本符合历史,同样的思想在《三国》中却改变了三国时“孝”字占重要地位的历史,并让《三国》女性按宋儒倡导,为理而生,为理而存,为理而献身,也就是以上所说为权、为忠、为义而献身。

理和人欲绝对对立,“天理存而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②。关公、赵云在女性面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覆薄冰的道德修养,武松、石秀、李逵那种对女人不屑一顾,都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宋儒伦理学的“自律”和“慎独”,成为坚决灭人欲的规范:“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丧其本尔”③。《三国》中的女性只能控制自己做女人的权利而甘心去做衣服、做美人计的筹码、做英雄的盘中餐。《水浒》中要求人欲且以人欲干扰英雄事业的女人,如不忠于宋江的阎婆惜和说风情的王女,就只能去为英雄祭刀,而那些战胜了人欲去为天理而斗的女人母大虫和母夜叉就不能不连女性特点都消融在男性模式中。

清代思想家批判宋儒关于女性的残忍、迂腐、愚蠢说教:“酷吏以法杀人,后儒以理杀人”,“俗学陋行,动言名教”④、“数千年来三纲五伦之惨祸烈毒”⑤在《三国》和《水浒》之中得到了多么肯定化、艺术化描写?几乎可以说:《三国》是为“理”而献身的女性文学贞节坊;《水浒》是背“理’而求欲的女性历史耻辱柱。

由思想开放的唐代到经历了宋儒理学的元代,文人在女性问题上呈现倒退是毫不足奇的。可是以关白马郑为代表的元杂剧正以一个个或优美、或大胆的女性形象逞雄,元诗正以宗唐而呈现相对繁荣,为什么长篇小说的源头的女性描写却呈现这样不同形式表现的、相同或近似思想状况?愚以为,崇祯时以《英雄记》合而出版的三国水浒,其思想当然首先要受到它们的共同编纂者罗贯中主导,至于它们的不同,尤其是《水浒》那么鲜明的市民文学特点,恐怕只能从施耐庵身上寻找了。

注释:

①《朱子语类》卷18。

②《朱子语类》卷3。

③张载《正蒙诚明篇》。

④戴震《与某书》。

⑤谭嗣同《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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