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文化与族群边界:感官人类学的视角论文

感觉、文化与族群边界:感官人类学的视角论文

感觉、文化与族群边界:感官人类学的视角

巫 达

[提要] 感觉包括嗅觉、听觉、视觉、味觉、触觉等。人类的感觉器官是一样的,但是不同文化对感觉的表述却有可能不同。通过研究不同文化对感觉的认识与表述,可以帮助我们认识并划定族群之间的边界。在认识感觉文化的时候,需要区分“聚群”与“族群”的差别。“聚群”可以共享相同的感觉文化,也可以不共享相同的感觉文化,但“族群”是指共享同一套感觉文化的群体。文章区分了“族群的感觉文化”(文化一)和“聚群的感觉文化”(文化二)。在识别与划分族群边界的时候,需要剔除聚群的感觉文化表述,以避免其与族群的感觉文化表述混淆起来。

[关键词] 感觉;感官人类学;聚群;族群;族群边界

关于感觉的研究自始至终伴随着人类学学科的发展。人类学关注的核心概念是“文化”,而文化是跟人类所特有的感觉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对于不同的感觉的差异性可以反映出不同文化、不同族群之间的边界。本文讨论不同感觉文化在族群边界的划分和界定中所起的作用。正如美国人类学家约翰·奥莫亨德罗(John Omohundro)指出,“在一个内容多样的节日或国际市集上,充满了喜庆的食物、音乐和服饰。这些都是马上就能发现的族群标志”[1](P.37)

挪威人类学家费雷德里克·巴斯(Fredrik Barth)指出族群互动是划分族群边界的前提,族群边界的划分在族群互动中显得有意义[2](P.7)。在一个多族群共处的区域里,不同族群有不同的感觉文化,从感觉文化的差异理解族群之间的边界成为可能。美国学者叶胡迪·科恩(Yehudi Cohen)和桑德拉·沃尔曼(Sandra Wallman)在巴斯的“族群边界”概念基础上提出了气球模式[3]和茶叶袋模式[4](P.207)。气球模式把族群边界比作气球表面,在受到内外部环境压力时,族群边界就会相应变化。在族群互动中,就如气球模式所隐喻的那样,感觉文化差异就像从气球外面施加的压力,使族群边界显得清晰。而茶叶袋理论则更为形象:一个族群就如一个茶叶袋,袋子里面装的是感觉文化,在多族群的环境里,不同茶叶袋里面的感觉文化会像茶水穿透茶叶袋溢出去。这时,袋子内部的感觉文化相对稳定,但溢到袋子外部的茶水则可能与其他茶叶袋里渗透出来的茶水相互影响、相互融合。这样就可以解释不同感觉文化在发展变化过程中相互趋同、出现文化同质化的现象,可以进一步帮助我们理解族群的边界。

本文在讨论理论的同时,选用了相应的个案举例分析。笔者出生于四川凉山甘洛县的一个彝族家庭,从小接触彝族感觉文化;后来又在北京、香港、上海等城市长期工作和学习,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和德国哥廷根学术访问各有半年时间。因此,笔者对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不同族群的感觉文化差异有一定的感性认识,这对本文的写作有一定帮助。本文主要引用的材料除来自本人在以往调查研究中掌握的资料之外,还引用了相关报刊杂志的资料。除本人调查的资料外,其他资料来源及引文均注明了出处。

一、聚群、族群与文化认同

在进一步讨论感觉、文化与族群边界的话题之前,我们需要了解几个重要的概念。社会网络(social network)是指行动者及其各种社会关系的集合。在同一个社会网络中,相互联结的个人、组织、事件或其他集体性质的社会实体,称之为行动者。所有行动者直接的联结构成整体网络,而环绕在自我周围的社会网络形成自我中心网络(egocentric network)。在社会人类学的社会网络研究中,存在两个意义相关、含意相近而又有差异的概念——聚群(clique)和族群(ethnic group)。这两个概念都与某一群人有关,因此常常被混淆。实际上,二者是既有联系又有差异的概念。在讨论这两个概念的时候,必然联系到另两个与之相关的概念——社会认同与文化认同。简言之,聚群概念与社会认同有关联,族群概念与文化认同相关联。在讨论某群人的社会认同时,研究者多从聚群的视角去研究,而在探讨某群人的文化认同时,研究者则多从族群的角度去讨论。

“聚群”是一个与“社会网络”概念和社会人类学密切相关的概念。在社会人类学的研究视野里,社会网络的着手点之一是对“聚群”进行研究。这种研究不是特别关注聚群的各种政治经济阶级等差异,而主要关注聚群与某个特定文化群之间的关联。从这个视角看,聚群研究主要是探讨该特定聚群的文化涵化问题。换句话说,是探讨该聚群的文化如何受到当地文化的影响,而他们关于母文化的传承策略是什么。正如美国社会学者戴维斯(James A. Davis)所言:

除了独具特色的食谱,文化还会影响日常食物的许多方面:你握叉执刀的方式、要不要一道用上其它餐具、要不要下手抓、该用哪只手抓来吃,以及什么时候吃、和谁一道吃。除了歌舞,文化还决定了你身体的一般行动,例如,一天里不跳舞的时候,你该怎样走路,体态如何,以及不唱歌时你能发或该发什么声音。除了可能会在节日上所穿的特殊服饰,文化还指明了你该选择的基本服装,例如,你应该穿什么上床、在公共场合应该遮掩哪些身体部位、男女着装有何区别、什么时候该洗衣服等。[1](P.37-38)

聚群概念很接近港台学者的“同侪团体”概念[6]。从社会认同的角度理解聚群概念,我们可以列出很多名称:同党、同志、同伴、同伙、同乡、同仁、同事、同路人、同行、同好、同学、同门、同窗、同僚、同道、学友、室友、网友、车友、诗友、书友、病友、难友甚至麻友、挂友等等。聚群在社会网络中的位置举足轻重,可以说,社会网络是通过聚群构建起来的。

跟聚群相对应,族群概念接近“民族”概念,是包含着不同“聚群”的有共同文化的整个群体。反过来说,聚群也可以是超越族群、超越文化的社会组织。族群概念往往跟同胞、同族、同宗、同祖、同源、同语、同文、同类、同姓等相关联。但是,这些“同”者不一定总是在同一个社会网络里面。族群可以在一个社会网络里面,也可以不在同一个社会网络里面。同一个社会网络里面的行动者不必是同一个族群的人,同一个族群的成员也不必在同一个社会网络里面。

文运同国运相牵,文脉同国脉相连,文化自信是国家强大的表现。西方资产阶级之所以对其文化充满自信,与其强大的经济实力密不可分。反观中国近代史,由于国力的衰弱,一些同胞在中西文明的冲突中,对自己的文化逐渐丧失了信心。可见,国力的强大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人们的文化心态。改革开放40年以来,我们创造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国家兴旺,必将带来文化兴盛,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党把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摆到更加突出的位置,中华文化正迎来一个繁荣发展的黄金期。

文化变迁有多种形式,但是在变迁的同时又代表聚群和族群的认同痕迹。一方面,不同文化的人可以区分为不同的族群,但没有一种一成不变的“文化”。另一方面,使用相同文化内容的人也可以认同不同的族群,并通过另外的一些方式来强调他们的认同。借助巴斯的“族群边界”概念扩展开来看,可以说无论不同族群间的交叉流动有多大,即使个人经常穿插于不同的族群,他们的边界仍然是持续的。保守的、持续的以及重要的社会关系交叉于他们的边界之间,是区分两个族群的基础[2](P.7)

跟聚群不同的是,族群成员对于他们的行为有一整套的规范。聚群的行为规范一般来自职业培训和行业规范,多数是人为制定的规章制度。而族群成员所共享的行为规范是一整套无意识的意义系统,也即人类学所说的“文化”。奥莫亨德罗对这个概念有浅显易懂的描述:

聚群必须在一个社会网络里面,同一个社会网络内部的聚群不必有相同的文化背景。聚群成员不必是来自想像的共同体——族群成员。聚群成员必须是内部的,聚群的所有行动者均与本群体所有其他行动者有直接联结关系;不存在本聚群所有成员均与之有联结的聚群外行动者。[5](P.451)

近年来,随着母联开关技术的不断发展,其性能逐渐满足短路等电力系统故障的保护要求,DNV船级社于2015年4月颁布的DNV GL-OTG-10中DP-Classed Vessels with Closed Bus-Tie(s)相关指导手册提出新的电力系统母线结构—母联闭合型母线结构,这种结构使得电力系统能够更加合理地分配电能,能有效节约电能。[10]同时,手册还指出对传统DP-3等级下的船舶可以通过结构升级,安装相应的母联开关,使电力系统形成闭环母线结构。

思政教育工作的内容是多元化的。互联网内容的繁杂和信息的随意传播使得网络中高雅与低俗共存,让价值、思想和文化变得多元化。这也使得传统的思政教育的中心化和权威化的状况得以改变,而且思政教育的主导内容也逐渐弱化。思政教育内容的多样性,要求思政教育工作者在坚持主流文化的同时倡导文化的多元性,在坚持主流思想的引导下维持和谐中的差异化。

聚群是社会网络内部的,非文化的,有共同目标的小集团。族群不必是同一个社会网络内部的,但很容易成为同一个社会网络,它是具有共同文化背景的想像的共同体。区分聚群和族群是为了进一步更好地讨论感觉、文化与族群边界的问题。

二、感觉、文化与族群边界

感觉通常包括视觉、听觉、嗅觉和味觉,有时候也会加上触觉。视觉是眼睛所看到的事物;听觉是耳朵所听到的声音;嗅觉是鼻子所闻到的气味;味觉是舌头所品尝的味道;触觉是皮肤所感知的世界。不同文化有不同的感觉表述,感官人类学是研究感觉与文化之间关系的学科,是人类学的分支学科。

(一)视觉与族群边界

我们的视觉能够帮助我们“分辨”族群边界。我们通过看别人的穿着就能区分穿不同服饰的人们的族群身份;我们通过看别人的舞蹈就能区分跳不同舞蹈的人们的族群身份。当然,我们所看到的往往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别人通过服装、舞蹈等文化内容,让我们判断他们的族群身份。在这个时候,某个族群的成员可能会穿另一个族群的服装,跳另一个族群的舞蹈。不过,这正是某个族群的成员向我们提示他们的族群身份态度。

巴斯的“族群与边界”理论反对此前人类学界理想化的区分族群的定义,即种族=文化=语言;社会=排斥或歧视他族的单位。他说:

云南省弥勒县彝族阿细人的舞蹈“阿细跳月”,以其热情奔放、动作独特而著称。“阿细跳月”曾经在天安门广场国庆晚会上表演展示,从而让更多的人知道了彝族阿细人著名的“阿细跳月”。云南省石林彝族自治县的彝族撒尼人则以阿诗玛传说而著称。在石林景区内,那个酷似彝族撒尼姑娘的天然石像更是把阿诗玛与彝族撒尼人联系在一起了。如果仅仅从视觉上区分,我们知道阿细人是跳“阿细跳月”的彝族人,撒尼人是阿诗玛“故乡”的彝族人。一般游客也是这样判断的,可见阿细人和撒尼人之间可以通过视觉差异来区分族群边界。当然,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在很多场合下出现了二者“合而为一”的现象:公开表演的时候,演员们穿着撒尼彝族人的服饰,跳着“阿细跳月”,这时“阿细跳月”舞蹈和阿诗玛服饰,从视觉上区分了彝族人和非彝族人之间的族群边界。笔者所在的中央民族大学,每学期每逢周末校学生会轮流组织不同民族的舞蹈学习交流晚会,其中藏族和彝族的舞蹈交流晚会最为持久。一般是这周举办了藏族舞蹈交流晚会,下周就举办彝族舞蹈交流晚会。这种舞蹈交流晚会是面向全校的公开活动,参加舞蹈交流的人很踊跃,并不仅限于藏族和彝族学生。这时候,藏族舞蹈和彝族舞蹈是区分藏民族、彝民族与其他民族的族群边界的视觉文化,但是参加舞蹈交流的人员却不能简单地与藏族、彝族划等号,他们不是同一个“族群”的成员,而是同一个“聚群”的成员。这是本文区分聚群和族群概念的意义所在。

(二)听觉与族群边界

在笔者中学同学说汉语的个案里,彝语是跨越彝汉两个民族的文化符号,汉族人可以流利地使用彝语,彝族人也可能说不清楚彝语。彝语本身不能作为划分两个民族边界的工具,但在日常生活中,当地人往往从听觉上用是否带有“彝腔”来区分彝汉族群边界,人们的刻板印象是“带彝腔的人是彝族”。实际上,如果从聚群的角度来理解的话,在彝汉互动频繁区域,共同使用彝语的人(不分彝族和汉族)是一个聚群,而不是一个族群。

在国际数学教育界,国际数学教育大会(ICME)是国际数学教育委员会(ICMI)指导下召开的数学教育界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国际性学术盛会.国际数学教育大会旨在展示全球数学教育的最新进展与成果,交流全球数学教育问题的各种信息,探讨数学学科最新进展对数学教育发展的启示[1],在国际数学教育领域具有极强的引领作用.每次会议组织的活动丰富多彩,许多高水平的研究成果展示对参会专业人员研究水平的提高具有很大的影响力.

在族群互动过程中,语言之间的交流形成一种“洋泾浜语”,也即交际双方在没有完全掌握对方语言的情况下,双方借用对方的语言内容,共同操用一种混合语言。而当一方较好地掌握了对方语言之后,可以用对方的语言进行交流,但是在使用对方的语言时容易出现本民族语言的痕迹。以凉山地区为例,1949年以前,凉山彝族作为聚居的族群,他们绝大多数是彝语单语使用者,很多人不会汉语。彝族人的交际语言是彝语,在彝汉杂居地区生活的汉人,多数也是汉彝双语使用者,这时语言就是区分汉人和彝人十分重要的文化要素。而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从整体的人员流动来看,汉人流向凉山地区成为常态。当时需要到凉山地区工作的汉族学生,国家会安排他们到西南民族学院(现西南民族大学)学习彝语,然后分配到凉山地区工作。

病株主要特点:该病主要是由于病菌从植株根部进入,进而在植株体内蔓延,以此来危害玉米根部和玉米茎。最初的病症会造成玉米根部和茎部木质部分变成褐色,然后根部会逐渐坏死,包括次生根都会坏死,最后导致整个根茎部全部腐烂,引起植株的枯死。而地上部分一开始会由于缺乏养分叶片变黄,后续因为没有养分病株变得枯黄。

在四川大凉山,彝族人非常喜欢一种叫“木姜子”的调味品。彝语称木姜子为“木库”(hmux ku),汉语称为“木姜子”是因为其味道有些像姜的缘故。彝族人常常挖木姜子的根部晒干放置在家中,需要的时候便刮下木姜子根部表面粉末状的皮作为调料,木姜子的名称亦出自这种“像姜一样的木棍”。在四川凉山地区的汉语中木姜子又叫“野胡椒”“山胡椒”,是胡椒的一种。其味道在麻辣之间,有生姜的辛辣味道,可以刺激味蕾,其香气很提神。木姜子也是一味很重要的中药,它的根、叶和果实都可以入药,跟其他药相配合,可以治疗感寒腹痛,水泻腹痛,发痧气痛,消化不良、关节痛等。凉山彝族人非常喜欢木姜子的味道,几乎每道菜都要加木姜子,按当地人的话说“木姜子是彝族人的味精”。当地汉族人也喜欢木姜子,但是不会在每道菜里都放它,仅仅在少数菜汤或煮鱼的时候放木姜子。不过,不在凉山长大的汉族人很多表示不习惯木姜子的味道,他们最普遍的描述是“木姜子的味道像肥皂的味道,很吃不惯”。于是,木姜子基本上又成为区分彝族菜和汉族菜的重要调料,在很多时候,木姜子的味道也可以区分凉山地区彝汉两族的族群边界。

四川省甘洛县的藏族尔苏人,他们的文化与西藏、康巴藏族的差异比较大,但是历史上尔苏文化曾经受藏传佛教的影响,一些人对藏族的认同比较清晰;而另外一些人则认为自己的文化比较独特,不同于其他藏区的藏族文化,从而强调对本族群的认同。这样的认同分歧,在日常生活或仪式性活动中可以从感觉上体现出来。2002年火把节期间,笔者参加了甘洛县廖坪乡的藏族尔苏人举办了一次火把节歌舞比赛活动。参加歌舞比赛的代表队来自三个村,却带来了视觉感官上不同的三种风格。第一支代表队来自尔苏人聚居的一个村。那天参加舞蹈比赛的年轻人都穿上了尔苏人的传统服装,盛装出场,他们表演的舞蹈是尔苏人的传统舞蹈“觉跺舞”,他们表述的是不同于藏族的“尔苏人”的身份;第二支代表队穿着“西藏”风格的服装,他们想表述自己认同藏族的身份;第三支代表队穿着传统尔苏服装和当地彝族服装“混搭”的服装,他们没有族群身份的刻意表述[7]

我的主要反对意见是:这样的表达方式阻碍我们理解族群现象以及他们在人类社会和文化中的地位。这是因为它对所有的关键问题想当然:在号称为一个反复出现的经验形式提供了一种理想类别模式的同时,它还在这类族群的起源、结构和功能中,什么才是重要的因素的问题上暗示了一个事先构想好的观点[2](P.3)

从听觉上区分族群边界,最为直观的感觉就是不同的语言和土语所产生的效果。人们通过说话者所操用的语言、方言和土语,大致能够判断出对方的籍贯。在多族群杂居的区域,则可以通过语音差异来区分族群边界。

译者将“My dear Mr.Bennet”译为“我的好老爷[4]”,显然他沿用了十八世纪时候中国女性对丈夫的尊称。而事实上,Jane Austen同时期时候的欧洲女性已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妻子不会像当时的中国女性称呼自己的丈夫为“老爷”,因此将“My dear Mr.Bennet”译为“亲爱的贝内特先生”更为恰当。

从遥远的大山中传来消息,外婆的母亲病重了,于是全家人一大早分为几批纷纷赶赴。傍晚时分,来到了青山绿水间的一处房屋,这就是我从未谋面的山里老太生活了80多年的地方。

(三)嗅觉与族群边界

在2019年火爆的电视连续剧《九州缥缈录》里,来自北方草原王国的世子,南下到“下唐国”娶郡主以达成结盟的目的。听说该世子将要南下,“下唐国”全国上下议论纷纷,很多老百姓认为这个世子应该是一个魁梧健壮的硬汉。在“下唐国”宫廷里,宫女们也在纷纷猜测这个世子的各种形象,其中一个女性就说希望这个世子身上没有牛马味。这里把有没有牛马味作为区分北方游牧民族和南方农业民族之间的特征,虽然是一种刻板印象,但它表明气味也是区分族群边界的一个要素。

这次拍摄的风格属于走心文艺风,是我在化繁为简的状态之下一次放松、走心、纯粹的创作,主要是通过简单和有故事的照片来达到情感上的共鸣。拍摄地点是在我的家乡青岛的海边,这也可以让我更加追求本真,追寻内心深处的表达。

无独有偶,早在1928年,著名的人类学家杨成志第一次进入大凉山彝族地区时,就通过“气味”甄别了彝族的味道。他描写道:

有一天我到山腰上汉蛮贸易的中心点,黄草坪赶场(三天一次)视察去,亲眼看见所谓蛮公、蛮婆、蛮子和蛮女隆身壮体,披氈跣脚,裹头椎髻和佩刀带枪……的情状,自觉得这确实是人类学和民俗学研究上的故乡,心花怒放,即把照相机打开摄影。是时他们围绕着我,一种不堪嗅的腥氈臭味钻入鼻梁,他们见我的束装、摄影机、望远镜、水壶、手杖,莫名其妙地觉得是一个神奇怪异的人。[9](P.36)

其实杨成志先生描述的“腥氈臭味”并不是彝族人身上“固有的气味”,它主要源于彝族人艰苦的生活条件和地理环境。凉山彝族多数人常年生活在高海拔地区,终年气温寒冷,有的高山地区终年无夏,加上这些地区往往比较缺水,水源主要用于解决生活用水问题,人们很少“冲凉”或洗澡,时间长久,身上就会散发出夹杂着汗味和烟味的刺鼻气味。凉山彝区种植一种烟草,烟叶的形状像茄子叶子的形状,当地汉族称这种烟草叫“茄子烟”。这种烟草很耐寒,适合在高寒地区种植,也适合在凉山山区种植,成为彝族人最为喜爱的作物之一。彝族人种植和制作茄子烟,没有“烤烟”或“焙烟”的程序,因而茄子烟的烟劲很大,味道很浓,气味刺鼻。长期抽茄子烟的彝族人,衣服上就会留下刺鼻的烟味。彝族人的披毡又是纯羊毛制成的,带有羊毛的气味,如果再加上茄子烟味和身上的汗味,就是杨成志描述的“腥氈臭味”,居住在高寒地区的汉族和藏族尔苏人身上也有这样的气味。

实际上,彝族人自己也认为茄子烟的味道很神奇,平时可以消除疲劳,如果身上被蚊子或其他虫类叮咬,直接抹一点茄子烟的烟油就好了。出门的时候,为了避免蚊子、蚂蟥以及其他虫类叮咬,有些人还故意用一根细草插入烟管沾点烟油抹在裤腿上,这样可以起到防止蚊虫的作用。与此相对应,四川地区的汉族人喜欢抽一种叶子烟,这种烟的烟叶较宽大,是制作纸烟香烟的原料。叶子烟收割之后,用刀切成烟丝晒干,吸的时候用纸把烟丝裹在里面制成“卷烟”即可吸用。另一种方法是直接将叶子烟晒干,吸的时候直接把晒干的叶子烟裹成柱状烟或插进烟杆里,点燃一头即抽吸。于是,抽叶子烟成为汉族人的象征,彝族人则通常吸茄子烟。这样带来的刻板印象是:叶子烟味道成为“汉族人的气味”,而茄子烟味道成为“彝族人的气味”。在彝汉杂居地区,这些气味基本可以作为区分彝汉族群边界的元素。当然,并不是说汉族人一定只抽叶子烟,彝族人一定只抽茄子烟,相反的情况也很常见。只是说从整体上看,叶子烟和茄子烟的边界基本是彝族和汉族之间的边界。

(四)味觉与族群边界

味觉的文化差异非常明显且很容易区分开来。中国幅员辽阔,东西南北饮食文化差异巨大。仅仅在西南地区几个喜欢吃辣椒的省份,可以通过味觉大致区分族群的区域边界。例如,民间俗话说“四川人不怕辣,贵州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这里的四川人、贵州人和湖南人在饮食文化上的族群性地域认同(ethno-regional identity)有一定差异,他们对于辣椒的味觉反应,是区分这几个地方的族群边界的元素。

本文基于云、雪和其他地物在高分四号卫星图像上的光谱响应特征差异,充分利用高分四号卫星高重访观测特性以及全色多光谱成像的优势,提出雪盖提取技术方案,主要技术路线图1所示.

徐新建、王明珂等学者曾发表一篇叫《饮食文化与族群边界:关于饮食人类学的对话》的对话录,这是一篇较早讨论饮食文化与族群边界的对话笔录。对话中提到在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茂县黑水河地区,吃酥油与否、吃荞麦与否是区分“汉人”与“非汉人”的重要标志。中国南方属于侗傣语民族的侗族、傣族喜欢吃酸的食物,当地人总结侗族的饮食特点是“侗不离酸”;由于气候炎热,傣族地区保存食材的方法之一是把它们腌制成酸菜,很多菜的独特味道就是以酸为主。于是“酸”成为侗族、傣族与其他民族之间划分族群边界的标志[10]。而在西藏,藏族人视糌粑为族群的独特象征,认为“他族”吃不惯糌粑,也就不能真正融入藏族的社会生活文化之中;他们对喜食糌粑的汉人大加赞赏,认为他们吃了糌粑、喝了酥油茶才能够与藏族共同生活[11]

2016年,上海某影视机构提出让上海籍“海派清口”演员周立波和天津籍(在北京发展)相声演员郭德纲同台演出。周立波认为他和郭德纲之间有差异,其差异代表南方人和北方人之间的差异,于是抛出大家所熟悉的两个味觉反应比较大的味道来区分二者的差异。他说:“比方说他们喜欢吃大蒜的人,只知道自己吃得香,不管人家闻得臭的。我们上海人喜欢喝咖啡是把苦自己咽下把芳香撒向人间。”在这里,周立波用咖啡和大蒜区分了“我们”(上海人)和“他们”(北方人)之间的族群边界,当然,这里的“上海人”和“北方人”即美国学者韩起澜(Emily Honig)在《苏北人在上海1850-1980》一书中所用的“族群”概念[12]

现在城镇长大的彝族青年人已经没有任何“团结话”[8](P.118-130)或彝腔,但是在农村长大或在彝族聚居区长大的彝族人仍然有较明显的彝腔。有没有彝腔,成为划分彝汉族群边界的重要要素。从听觉上,人们只要听到某个人开口说话出现彝腔,哪怕是只出现一两个发音,也很容易被别人“识别”为彝族,当然有时也会出现误判。例如,笔者在中学期间有个汉族同学开口说汉语就有浓浓的彝腔,他经常被误认为是彝族;而另外一个同样来自该彝族聚居小镇的彝族同学却满口汉语,说汉语时没有任何彝腔。不过这样的例子是特殊的家庭环境和社会环境带来的结果,并不具有普遍性。

因为结亲工作的调整,朱学江的结亲户有所变动,从原来的结亲户阿班调整为现在的赛力克,结亲周活动中朱学江与“亲戚”赛力克一同下地,帮助赛力克搬管子。不管跟谁结亲,朱学江都尽心、尽力地帮助结亲户解决实际困难。入住结束时,朱学江接到了阿班的电话,阿班热情地邀请朱学江到家里坐坐。

结语

本文引入了一个不同于族群和民族的概念——聚群,最终目的是为了区分人类学意义上的“文化”和公众所理解的“文化”。人类学所理解的“文化”是指某族群成员所共享和协调的意义系统,是该族群不同于其他族群的“区别性特征”。按照美国人类学家卢克·拉斯特(Luke Lassiter)对文化的定义,“在人类学意义上,文化是一个共享和协调的意义系统。这一系统是由人们通过阐释经验和产生行为而习得并付诸实践的知识所获得的”[13](P.52)。一般情况下,不同的族群或民族有不同的文化,例如汉族文化、日耳曼文化、彝族文化、日本文化等等。而来自相同族群的“聚群”在遵守人类学意义上的“文化”(文化一)的同时,还可以有各自的“文化”。这种“文化”可以是创作的,可以是即兴的,也可以是基于某种文化的。例如,街舞文化、涂鸦文化、广场舞文化、地方画文化、京剧文化、川剧文化、相声、小品等等。第二种“文化”(文化二)正是我国文化与旅游部及各省、市、州、县“文化部门”所涉及管辖的对象。区分这两种“文化”对于深入理解人类学学科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回到本文主题来讲,在划分族群边界的时候,需要剔除聚群的感觉表述(文化二),以避免他们与族群的感觉表述(文化一)混淆起来。

在本文里,舞蹈作为一种视觉文化,在强调尔苏文化不同于其他藏区文化的时候,是区分尔苏人与非尔苏人族群边界的文化要素。同时,在强调尔苏人与其他藏族同属于一个族群的时候,其展示的“西藏式”舞蹈却是一种聚群文化,而不是尔苏人所固有的人类学意义上的“文化”。同样,阿细跳月对于彝族阿细人来讲,是区分阿细人和其他族群边界的文化。但是,当彝族撒尼人也跳“阿细跳月”的时候,“阿细跳月”舞蹈就是一种聚群文化,而不是彝族撒尼人所固有的人类学意义上的“文化”。本文讨论的方言土语作为听觉文化,表现在人们的刻板印象往往认为“彝腔”是区分彝汉族群边界的文化要素。但是,在彝汉互动频繁的区域里,“彝腔”可以出现在“彝族”的口里,也可以出现在“汉族”的口里,共同使用彝语的人是一个聚群而不是一个族群。在嗅觉文化中,20世纪30年代凉山彝族的“腥氈臭味”成为人们刻板印象中“彝族人的气味”,实际上,那是艰苦的生活条件和地理环境所致,而不是彝族人固有的气味。在人们的刻板印象里,茄子烟和叶子烟是区分彝汉族群边界的元素,实际上,吸食茄子烟或吸食叶子烟是不分“民族”的,在同一个区域同一个生活环境里,有茄子烟味道的人可以是彝族也可以是汉族,有叶子烟味道的人亦然。这个时候,可以把吸食茄子烟的人看作一个聚群,把吸食叶子烟的人看作另一个聚群。在味觉文化方面,人们往往通过某种饮食风味来区分族群边界,但是不同族群的人们共享不同风味的味道也是非常自然的。在多族群的区域里,一群特别强调喜欢某个味道的人可以称之为一个聚群,而不一定是一个族群。总之,感觉文化作为区分族群边界的元素是人们在主观上的认识和认同,而这种认识和认同常常带有或深或浅的刻板印象,有时甚至将人们带入认识上的误区。因此,我们从感觉文化探讨族群边界时,要深度了解族群文化,注意甄别聚群文化,避免聚群文化混淆干扰我们对族群文化的理解。

感觉本身不能区分族群边界,人们不能仅仅用表面所看到的、所嗅到的、所听到的、所触摸到的事物来区分族群边界。族群边界是人们主观能动性的建构结果,比如客观的饮食并不是一个可以分别出我群与他群的标志[11]。在族群互动过程中,当人们可以同时掌握“我族文化”与“他族文化”之时,他们的主观能动性会促使文化与权力的关系成为建构族群边界的因素。此时,人们可以用自己所看到的、所嗅到的、所听到的、所触摸到的事物来建构并区分族群边界。感官人类学对于族群边界的研究意义,在于探讨人们如何通过感觉建构族群之间的社会边界,如何区分“我们”和“他们”。同时,通过感觉文化差异性的同质化趋向,我们既可以看到人类关于感觉知识的趋同性,也可以为人类文化的交流和融合提供清晰的民族志资料。

本试验以紫薯粉作为主要原料,以黄油、白糖、柠檬酸、鸡蛋、食盐、泡打粉和水等为辅料,加工制作紫薯酥性饼干。以感官评定为考核指标,通过单因素试验和正交试验优化确定紫薯酥性饼干的最佳工艺及配方,为紫薯的开发利用奠定基础。

注释:

①“下唐国”,该电视剧里的一个虚拟王国名称。

②杨成志到凉山彝族地区调查的时间是1928年,“蛮”是那时当地汉族对凉山彝族的蔑称。原文如此,本文未作改动,后面的引用亦同。

③“茄子烟”,当地四川的汉语发音是“茄儿烟”;彝语称之为“雅诺”(yie nuo),直译过来是“黑色的烟”或“烟劲大的烟”。

④“烟油”,吸茄子烟是用烟杆吸的,烟杆由两部分构成,前面装烟的烟斗用精美的石头磨成,普通吸管用竹管制作,讲究的吸管用金属制成。吸茄子烟时间久了之后,吸管里会有一层像石油颜色那样的“烟油”。

⑤族群性地域认同(ethno-regional identity),指有族群性特征的特定地域的人们共同体,如果从某个具体的族群来看,这样的群体也可称为该族群的“亚族群”,英文是sup-ethnic groups。具体内容参见巫达《社会人类学的都市族群研究》,载于《民族学刊》,2012年第1期。

⑥“他们”,这里指跟“上海人”相对应的“北方人”。

参考文献:

[1][美]约翰·奥莫亨德罗.像人类学家一样思考[M].张经纬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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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 C958.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3926(2019)11—0007—07

基金项目: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与国家安全、治理体系和能力现代化与中国软实力研究”(14JJD850004)、北京高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研究协同创新中心(中央民族大学)“十九大”精神研究专项课题“宗教文化多样性与彝族社会转型研究”(18A04S16)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 巫达, 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研究方向:人类学族群研究。北京 100081

收稿日期 2019-09-05

责任编辑李克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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