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散文解读--以七年级语文教材风筝教学为例_鲁迅论文

鲁迅散文解读--以七年级语文教材风筝教学为例_鲁迅论文

鲁迅散文诗的解读分寸——以人教版语文教科书七年级上册《风筝》教学为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鲁迅论文,散文诗论文,为例论文,以人论文,分寸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野草》是一部无比瑰奇的作品,是诗与哲学的完美结晶。鲁迅自己说,他的哲学就包含在《野草》里。他还说,他的作品并没有全部露出自己的血肉。而鲁迅研究者也大都认为《野草》是鲁迅的思想血肉暴露得最多的作品,只是这“血肉”既是最本质也是最深藏的,即使“暴露”了也未必能够一眼望穿。更何况,鲁迅诗与哲学交融的独特的语言,总是那样含蓄、深沉而又奇崛多姿,不反复品味,总是失之肤浅。但也不是说,《野草》里的每一篇都是那么难以索解的,《风筝》就是一篇比较能让一般读者读懂的精致的散文诗。

给这篇作品确定教学内容,除了必须真切感受文中叙写的两个“场景”——“对精神的虐杀”的现实场景和“对补过的希求”的心理场景之外,不妨根据学生自学(预读)的情况,将释解几个疑难句子作为教学重点,主要集中于以下5个地方:

1.北京的冬季,地上还有积雪,灰黑色的秃树枝丫杈于晴朗的天空中,而远处有一二风筝浮动,在我是一种惊异和悲哀。

2.我现在在那里呢?四面都还是严冬的肃杀,而久经诀别的故乡的久经逝去的春天,却就在这天空中荡漾了。

3.但心又不竟堕下去而至于断绝,他只是很重很重地堕着,堕着。

4.全然忘却,毫无怨恨,又有什么宽恕之可言呢?无怨的恕,说谎罢了。

5.现在,故乡的春天又在这异地的空中了,既给我久经逝去的儿时的回忆,而一并也带着无可把握的悲哀。我倒不如躲到肃杀的严冬中去吧,——但是,四面又明明是严冬,正给我非常的寒威和冷气。

学生的疑问也主要集中在这几处,其中加点的语句,是解疑的重点。把这5处联系起来看,会发现一个有趣的分布——它们几乎把文本的主要信息,也就是阅读的关键点,都凸显出来了。

第一句,是全文要向读者传达的情感基调。在地上还有积雪的北京,竟然看到天空有风筝浮动,感到十分意外。但作者不说“奇异”却说“惊异”,一个“惊”字,表明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惊觉”,惊动了心灵,或者说,是心灵受到了刺激。后面我们知道,风筝的出现,竟刺痛了“我”的一个久远的回忆,使“我”深感“悲哀”。这“惊异”和“悲哀”紧紧连在一起,也就贯穿了全篇,可谓给全篇传达的心声定了弦,这一声“惊弦”,一下子就抓住了读者的心。

当然,这是需要作点解释的。为什么会“惊异”?在别人,也会同样“惊异”吗?于是,就要从故乡的“春二月”说起。那时节,若是在故乡,虽然还是早春二月,但地上杨柳已发芽,山桃已吐蕾,天空中出现孩子们放的风筝,并不令人感到奇怪。“打成一片春日的温和”的“打成”二字,正是表明在南方的故乡,春天的环境、气候与人的活动、爱好,是如此和谐统一,本是容易理解的。可是,此时此刻的“我”,却并非身处故乡,而在四面都是肃杀的严冬,竟然在天上见到了风筝,岂能不感到惊异?

需要探究的问题是,为什么要来个问句“我现在在那里呢”而不直接说“我”现在“在那里”?(原文应作“哪”的都写成“那”)这也就是前面说的“惊觉”,是突然发现了让自己吃惊的一件事,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真实存在似的。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刹那之间,却(由“而”字所传出的)唤醒了“我”对故乡的回忆。这里,尤其需要比较的是,为什么在“故乡”和“春天”的前面特别加上了两个定语——“久经诀别”和“久经逝去”?它们连读起来,会是一种什么滋味?“诀别”是永不再见,“逝去”是永不再来,这是否在告诉我们:长久离开故乡,就再也不想或想不起它了,抑或还有别的意思?但是这里的关键词不是“故乡”而是“春天”,是“在这天空中荡漾”的“春天”,也就是“风筝”。是“风筝”的出现,让“我”触目惊心,唤醒了“我”一个久远的,而且是不愿意再回忆起,甚至是希望永远将它忘却的往事!“我现在在那里呢”就是惊觉后的怅然若失的自问。

这样一来,就将开头的“惊异”的心情作进一步的渲染,给读者一个强烈的悬念。

接下来关于风筝的往事的回忆,写得既具体、简练又生动、精彩。“我”的嫌恶、鄙视、愤怒、粗暴、傲然,“我”的终于省悟到自己对弟弟的“精神虐杀”,“我的心也仿佛同时变了铅块,很重很重地堕下去了”的沉重心情,所有这些,都是很容易读出来的。也就是说,从“我”经历的前后对比中,读出“我”的“悲哀”和为什么有那样的“悲哀”,是比较不费力的。如果让学生去讨论,也容易领会,而无须花太多时间。在这部分花时间多了,可能表明教师尚把握不住文章的重点和难点。

这一段却有一个关键的句子:“心又不竟堕下去而至于断绝”,意思又是什么呢?我们可以换一种说法,就是无论怎样沉重的心情,最后总会慢慢消失,也就是“至于断绝”,这是人之常情,也是“我”所愿意和希望的;可是结果却是“又不竟”,心仍然“只是很重很重地堕着,堕着”,也就是永远是那样沉重,永远也不会轻松;“对于精神的虐杀”的那一幕老是在跟随着自己。于是乎“我”的“悲哀”又增添了一份重量。

为了摆脱这时刻伴随着自己的沉重的“悲哀”,“我”想到了“补过的方法”,就是“讨他的宽恕”。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仅这样想,而且这样做了,坚信“这确是一个可行的方法”,于是“我的心一定就轻松了”。这里的“一定”和“确”,维系着“我”最后的决心和希望。可是结果呢?却是弟弟的“全然忘却,毫无怨恨”。一句“无怨的恕,说谎罢了”,表明的是“我”的彻底绝望。“谎”的反面是“真”,“我”的“希求”是真实的,也就说明“我”对“幼小时候对于精神的虐杀”的悔过心情,是十分诚恳而迫切的,然而结果却完全落空了。

“我的心只得沉重着”,这便是“我”的“悲哀”的“无可把握”、永远无法摆脱的最深层的含义,最根本的原因。

目前存在一种误读。有一篇文章认为,弟弟说“有过这样的事么”,是不便说,不会说,不能说,不想说,不敢说,其根据是弟弟并没有全然忘却。为什么没有忘却?就因为“我”对弟弟的伤害既然深重,与之相对应,弟弟的记忆也应该是非常深刻的。而且推测弟弟此时已经大约13岁左右,记忆商数当为89~112,是完全能够记住的。我想,之所以会有这样偏离文本的感知,只缘于对“无怨的恕,说谎罢了”这句话的错会。“说谎罢了”的主语是什么?是“无怨”还是“恕”?显然是后者。意思分明是,要求别人在没有怨恨的前提下给你宽恕,那不过是等于说谎。文章不仅明白说了“又有什么宽恕可言呢”,还再加上“什么也不记得”、“全然”这些用语,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要是错将“无怨”当做主语,理解成“我”认为弟弟的话是“说谎”,顺着这意思读下去,那就不是“我还能希求什么呢”,而是力图让弟弟说出真话,从而再求得宽恕。作者在这里强调的是,正因为受害者对精神被“虐杀”的忘却,才使“我”感到极其悲哀:一方面是自己未能得到补过的机会,而益增对精神虐杀的沉重感;另一方面,也是对人的被伤害而竟然忘却的精神麻木,表达了无比的沉痛。这两种深沉感触的交汇与叠加,则使“我”格外感到对儿童教育的启蒙,以及唤醒受伤害者自觉的反抗意识,疗治人的“健忘症”的精神创伤,是何等急切,又是多么艰难。这当然是鲁迅所没有明白说出的,但从“无可把握的悲哀”一句中,我们自可体会到潜在的对人类灵魂的沉重拷问。

但是,鲁迅作为一个总要在无路可走的地方寻出一条路来的坚毅的探索者,一个永远前行的“过客”,他最终赋予“我”的,究竟会是怎样一种清醒的选择?

“我倒不如躲到肃杀的严冬中去吧”,“躲”就是躲避,逃避。这里说的不是行动上的逃避,而是心理上的藏匿,也就是麻木和忘却。严冬的“肃杀”可以麻痹人的知觉,冻结一切记忆。用遗忘来解除悲哀,拯救痛苦,这也是常人所常用的办法。鲁迅就曾经说过,在“于我太痛苦”的时候,“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躲”就是一种精神的麻醉法。在“肃杀的严冬”中不是可以忘却“春日的温和”,也因而不复记起那一幕“对于精神的虐杀”吗?从这个“躲”字中我们读出了什么?难道仅仅只是读出了“我”的无奈?是否还更读出了“我”的“悲哀”的无法摆脱的万分沉重?

这已经够沉重了吧?不。作者竟然还不肯罢手,他还要继续追问:“我”真能够“躲”吗?我能够“躲”得进去吗?换句话说,“我”真能够将那一幕“对于精神的虐杀”彻底忘却吗?

回答是如此严峻:“但是,四面又明明是严冬,正给我非常的寒威和冷气。”

这分明是说:你躲不了的!想用心理的逃匿、精神的麻醉来忘却痛苦,根本是不可能的。“明明是严冬”的“非常的寒威和冷气”,必将十分现实而严峻地提醒“我”,面对痛苦的记忆,休想回避!这样,“我”的“希求”也将永远无法实现。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悲哀”!这是一种不可自拔的、完全无助和彻底绝望的“悲哀”啊!

我们正是这样一步步地读出了鲁迅“鞭辟心灵”的无情和“拷问灵魂”的深度。

以上,提供的是一种解读的过程和方法。学生在预习或自读中所发现的疑难困惑,尽管有可能很零散,但更常见的是相对集中,且有规律可循,即聚集于重要或关键的语句,而这些语句,又恰恰是作者思考的重点和行文的关节。它们本身就是互相联系的,是有迹可寻的。因此,如同上述,将5个问题有意识地串联起来,循其因果,综合分析,不但可以解疑,还能进而把握通篇,全面获得文本所传达的主要信息。

那么,究竟《风筝》想要“露”给读者的“血肉”是什么呢?是揭露封建教育和封建家长制对儿童的精神伤害?是对被伤害竟至忘却而无怨恨的感慨?还是表达严于自我解剖、自我反省的批判精神?或者,就像某教材在阅读提示里提前告诉学生的,是一篇抒写“亲情”的文章?

从前面解答疑问的过程,可以要而言之:“悲哀”二字才是这一篇叙写的中心。“我还能希求什么呢?我的心只得沉重着”是极言“悲哀”之深沉而无法去除。而造成“悲哀”的原因是伤害了别人,是对幼小者的精神的虐杀(严重伤害),而这伤害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机会补偿,则是更深层次的原因。因此,鲁迅在这里敞露的是心灵无法愈合的伤口,一个永远的痛!它让我们感动的,是做了错事而一旦觉悟,便须自觉付诸行动的真诚的负罪感和救赎心。它不是独属于鲁迅的,据考证,鲁迅的“小兄弟”(周建人)小时候确实喜欢玩风筝,但作为大哥的鲁迅,却从来没有制止,作品所描写的“精神虐杀”的那一幕,则全属虚构。鲁迅会特意编出一个故事来赞美自己严于自省的高尚品质吗?恐怕不会。倒是有一种可能,是借助一个虚构的故事,让我们看到封建教育的愚昧和封建家长制的残酷,如果是这样,那就应该使它成为全文叙写的中心,需有更多的笔墨去写出它的严重“后果”。“后果”有没有呢?有的,但不是被虐杀者的悲哀,而竟是虐杀者的悲哀。这岂不说明鲁迅的意图既非揭露也非批判么?至于所谓“对忘却和无怨的愤慨”,那恐怕更是言而无据的想当然。请看——

“‘有过这样的事吗?’他惊异地笑着说,就像旁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如果不是脱离语境,这一段文字写的恰是“我”的绝望,而不是“我”的愤慨。联系上下文读一读这一句:“我的心从此就宽松了吧。”这是怀着多么急切的希望!听了弟弟的回答之后,结果是“我还能希求什么呢?”又是何等空虚的诉告!某教材的教师用书,摒弃了一些不符合作品主旨的旧的解说,却认为小兄弟的毫无怨恨,鲁迅“感慨尤其深沉,文章就落脚在这一点上,留下无尽的悲哀和发人深思的问号”,“被虐杀者的麻木使虐杀者可以恣意妄为,这是尤其令人悲哀的。所以鲁迅只觉得这世界一片肃杀和寒威”。这恐怕也是一种误读。造成这样误读的原因,大有可能是出自“鲁迅是国民性的批判者”这一先验意识,一种“抽出而讲之”的习惯性思维。与此相类似的,是见于某些赏析文章对“严冬”、

“肃杀”、“寒威”、“冷气”的解读,认为都是一种象征,象征什么?当然是冷酷的现实环境和强大的反动势力。连权威的鲁迅研究专家,也曾持这样类似的看法,如孙玉石:

这种政治和社会的季候的感慨初看上去,似乎与这篇作品所要表现的反对施于儿童天性的“精神的虐杀”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仔细推敲一下,这样描写的意图,还是可以理解的。久经逝去的儿时的回忆里,没有快乐,只有“无可把握的悲哀”。而现实生活中,这种更大的扼杀人性的“悲哀”,仍然在残酷地继续着。那么,我对幼小者的“精神的虐杀”,就不是作为“长兄”个人的过错,而是整个封建的精神与思想的统治必然滋生的罪恶的结果。鲁迅的已经成为历史的自我谴责,也就具有了针对那个社会与精神的批判的历史的深刻性质。(引自孙玉石《鲁迅〈野草〉重释》第115页)

从学术视野的整体观照,孙先生的这一见解,也许不无道理,因为鲁迅始终是立足现实世界的精神界战士。不过从读者接受的立场来说,单是根据作品所呈现的语境和文脉,上述“推敲”似乎有些勉强。这样的“推敲”基于作品思想倾向是“批判的”,而鲁迅的笔锋指向,当然无不是现实的社会存在。很难说,这篇短小的散文就没有批判现实、批判“自我”(但不就等同于作者)的倾向。当然,对幼小者的童心的虐杀具有最深刻的社会批判意义,可问题是,《风筝》显然不是用做匕首和投枪的杂文,它是一首散文诗,其基调是抒情的。与其说“严冬”的描写是象征现实环境,毋宁说是暗喻心理背景或精神氛围;肃杀的寒气,既是故事的因子,更是作为极度悲哀的映衬与烘托,鲁迅在作品后半部分所营造的心理场景与感情气氛,无疑是这篇作品的一大亮色。不读出这个感觉,而只是索求景物的象征和寓意,仍然可能陷入分析作品——尤其是鲁迅作品——的旧套路,这种套路,和今天经常出现在文本解读中的“过度阐释”,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渊源,即未能摆脱社会学与意识形态批评的规矩和尺度。

现在回到标题:“解读分寸”。对于七年级的学生来说,这一篇情感内涵如此丰富深湛,而表达又如此摇曳跌宕的散文诗,可谓是“醍醐”,但却不能拿它“灌顶”。像上述的“反封建”内容,可自然触及之,却不要大作发挥,只须让学生能够感受到两点:不让弟弟放风筝这么一件小事,为什么会说成是“虐杀”?别人既然已经全然忘却,为什么还会感到“无可把握的悲哀”?这就够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反复朗读,品味一些关键词,然后通过熟读强化对课文的感受。

最后,还可以拓展阅读鲁迅在写作《风筝》之前,于一个月内写的另外两篇散文诗——《希望》与《雪》,也许能够让学生从主题互为关联呼应的三篇作品中,更清楚地体会鲁迅是怎样用他独特的诗与散文结合的体式,曲传他的深广的忧思和深邃的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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