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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F20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1-1807(2007)09-0001-04
产业发展规划是国民经济发展规划和区域经济发展规划的核心内容，是在特定经济发展阶段和社会经济体制下一国政府引导或干预产业发展的一种方式。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的一段时期内，日本、韩国、印度等亚洲国家和台湾地区以及少数西方国家为促进产业发展和经济增长，多以产业政策作为政府干预产业发展的手段。目前，多数市场经济体制完善的国家已减少了对产业活动的政府干预行为，把产业的发展交由市场来调节。中国正在经历由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轨的过程，国家政府的中长期宏观经济管理已经从制定和实施中长期计划转向制定和实施中长期发展规划。目前，国内产业发展规划的理论研究滞后经济发展客观要求的问题日趋突出，因此，深入、系统地研究制定产业发展规划的理论和方法，对于优化配置经济资源，提高产业的整体竞争力和发展能力，从而促进国民经济的健康、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1 产业发展规划的内涵及特征问题
规划一词来源于“一五”前后移译国外的专业文献，与“计划”在概念上并没有本质差异。我国在实行了10个五年计划后，在用语上用“规划”替代了“计划”，第十一个五年计划改称“十一五”规划，用“规划”替代“计划”强调的是规划所起到的宏观性、战略性、指导性作用。在学术界，不同学者对规划给出了不同定义。产业发展规划在学术界也尚无统一定义，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产业发展的战略性决策，实现产业长远发展目标的方案体系，为产业发展所制定的指导性纲领。具体来说，就是政府根据产业发展条件，从历史、现状和发展趋势出发，明确规划产业发展的方向和目标；对区域产业发展，包括重点发展领域、发展程度、资源配置、支撑条件等进行统筹安排，并提出实施政策的比较全面而长远的产业发展构想，是描绘区域产业未来发展的蓝图，具有战略性、系统性、前瞻性和可操作性。
产业发展规划的研究对象是产业系统。而产业系统就其构成和动态演变特征来说，是一个开放的、非线性的复杂系统，这决定了产业发展规划的制定也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包含着多种理论和多种方法的综合运用。
产业内外部环境的变化都会使产业系统的复杂性程度提高。经济全球化，我国对外开放力度的加大，跨国流动资金、技术、信息、人才以及伴随人才流动的理念和文化都在不断增加[1]，对产业经济产生了日益显著的影响。而国家和地区经济结构的变化对产业系统复杂性的提高产生了更为显著的影响。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化使得经济成分多元化，技术创新和技术进步促使产业结构快速变化，导致产业发展具有更大的不确定性。产业系统复杂性的提高降低了产业环境的透明程度，需要收集更多信息进行决策，因而制定产业发展规划的成本大幅度提高。
产业系统复杂性的日渐提高，需要有相应的方法对其进行分析。现有的方法愈来愈满足不了对复杂性产业环境分析的要求。首先是建模技术问题。复杂性系统就其定义来说，是不能用任何简化模型进行真实描述的。在简化过程中，反映复杂性产业系统中复杂性产业关系的重要信息会被过滤掉。描述复杂性系统的模型只能用复杂性技术或手段来建立。其次是数据的收集问题。在产业经济分析的层面上，数据资料主要来源于政府的统计系统和专门组织的调查，这些数据无论是全面性、准确性还是及时性，都远不能满足分析产业系统的需要。因此，对产业系统的分析，不仅要从复杂性科学的角度提出新的系统分析方法，还要建立一套能够全面、准确、及时获得数据资料的信息系统。
2 制定产业发展规划的方法论问题
规划的编制过程一般包括分析、建模、预测、方案设计、评价、决策、实施、反馈及调整这几个阶段，产业发展规划的编制程序大致也分成这样几个阶段。作为一门交叉学科，产业发展规划编制的每一阶段都会涉及到一系列的支撑理论和方法。然而，在国内当前的产业发展规划实践中却存在着两个极端。
一是在制定产业发展规划过程中，不重视系统工程等定量方法的运用。仅仅是主管部门根据有限数据，结合经验及主观判断来编制产业发展规划，然后向一些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的专家征求意见，并根据专家意见进行一些简单的细节上的修改。整个过程中不仅缺乏严谨的定量分析，更缺乏一种将众多专家意见进行整合分析的科学方法来保证专家意见真正作为整体融入到产业发展规划之中。二是在制定产业发展规划过程中，过于倚重于以系统工程理论为基础的定量分析，完全采用计算机进行仿真模拟。由于产业发展规划编制过程中很多数据和信息是不完整的、甚至是难以定量刻画的，所以单纯以系统工程为基础构建的模型从可行性角度来考虑，往往使最后选择的模型和实际情况有较大偏差[2]，最后导致产业发展规划的可行性不强。
从本质上来看，第一种极端忽视了以电子计算机为基础的现代定量方法的运用，陷入了低水平的定性分析中，规划缺乏科学性；第二种极端忽视了产业系统作为开放的复杂系统与工程项目系统的差异，忽视了专家意见和实践经验的作用，使规划在可行性上没能达到理想的效果[2]。
国外在20世纪80年代提出了复杂性科学的概念，它主要是研究复杂性和复杂系统的科学，目前虽还处于萌芽状态，但已被有些科学家誉为“21世纪的科学”[3]。我国学者钱学森等于1990年提出了开放的复杂巨系统概念，认为如果子系统种类很多并有层次结构，他们之间关联关系又很复杂，这就是复杂巨系统，如果这个系统又是开放的，就称为开放的复杂巨系统。他们认为复杂性问题实际上是开放复杂巨系统的动力学特征问题。从复杂性科学的视角来看，像产业这样开放的复杂巨系统，由于与外界具有复杂的物质和能量交换、系统又包含很多子系统、子系统种类繁多又有很多层次，因此不能简单地采用系统工程方法来处理。
钱学森于1992年提出了从定性到定量的综合集成方法，为处理开放的复杂巨系统提供了研究中可使用的理论工具。他认为，定性定量相结合的综合集成方法，就其实质而言，是将专家群体、数据和各种信息与计算机技术有机结合起来，把各种学科的科学理论和人的经验知识结合起来，这三者本身也构成了一个系统。这个方法的成功应用就在于发挥这个系统的整体优势和综合优势。
首先，由各学科专家依据他们掌握的科学理论、经验知识，共同对产业系统运行机制和管理机制进行讨论和研究，明确问题的症结所在，对解决问题的途径和方法做出定性判断；并从系统思想和观点出发，把上述问题纳入系统框架，界定系统边界，明确状态变量、环境变量、政策变量和观测变量[4]。然后根据这些变量及相应统计数据和有关资料建立系统模型，即将产业系统的结构、功能、输入—输出关系用数字模型、逻辑模型等描述出来；并借助于计算机进行系统仿真模拟，通过仿真对系统进行分析、预测以及进一步优化，找出最优、次优或满意的策略。最后由各方面专家共同分析、讨论、判断以上各步骤所得的定量结果，并修正模型和调整参数。上述工作可能会重复多次，直至各方面专家都认为这些结果是可信的；再做出结论和政策建议。整个过程是从定性到定量到更高层次定性的循环递阶过程，从这个过程提炼出的最终结论包括了理性、感性、科学、经验、知识的相互补充[4]，实现了人与计算机技术、信息技术的紧密结合（如图1所示）。
图1 综合集成法
3 制定产业发展规划的经济理论基础问题
3.1 产业经济理论
以一定经济理论为基础，针对某个产业进行详尽分析，是制定产业发展规划的关键环节。在这个详尽的产业分析过程中，产业经济学领域的各种传统及新兴理论都能从不同程度上作为制定产业发展规划的理论基础。通过综合运用这些产业经济学领域的各种理论，能够对产业的发展现状、发展规律、发展趋势等作出全面、客观的分析和预测，所得分析和预测结果将是最后进行产业发展规划决策的重要依据。
依据产业发展的生命周期理论明确界定产业所处的具体发展阶段，并针对具体发展阶段制定出相应规划，是科学制定产业发展规划的必要环节。产业发展的生命周期理论借用了产品生命周期的阶段划分方法，将产业的生命周期也划分为四个阶段：形成期、成长期、成熟期和衰退期，通过划分产业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对单个产业的产生、成长和进化过程进行描述。产业生命周期的划分主要是按照该产业在全部产业中所占比重的大小及其增长速度的变化而进行的[5]，而所占比重的大小及其增长速度的变化同样也体现着产业结构的变化过程，产业结构的变化过程所涉及到的理论自然是产业结构理论。狭义的产业结构理论研究产业之间的关系结构，即产业间的比例关系、投入产出关系，它通过对产业结构的历史、现状及未来的研究，寻找产业结构发展变化的一般趋势，为规划未来的产业结构提供理论依据[6]。依据产业结构理论，选择地区的主导产业、支柱产业或基础产业，并对这些产业的前后向关联产业进行分析和策划，是传统产业发展规划的重要内容。而广义的产业结构理论还包括了产业组织理论，产业组织理论的研究对象是产业内部企业之间的关系，产业内部企业之间的关系决定着市场结构，市场结构是决定企业行为，从而决定产业组织的竞争性质及产业绩效的基本因素。因此，在制定产业发展规划时，运用“市场结构—行为—绩效”这一较稳定的分析体系可以考察某一具体产业的经济效果，在保护市场竞争活力的同时，充分利用“规模经济”提高产业的经济效果，为政府制定产业组织政策服务。
此外，国内的产业经济学属于上个世纪80年代才开始发展的新兴学科，所以在选择产业发展规划的理论基础时还需不断关注理论的发展、完善和更新，适时地将各种新兴理论，比如产业集群理论、产业竞争力理论、可持续发展理论等与传统理论相融合，以使产业发展规划能够真正顺应时代的发展，发挥出它的战略性、指导性及前瞻性作用。
3.2 区域经济理论
产业发展规划，特别是一个区域的产业发展规划，具有以空间研究和空间利用为中心的空间科学特征，同时也是空间科学实践性、应用性的具体体现。因此，对于一个区域来说，不但要规划好当地适合的产业结构，同时也要重视各产业在地域空间的排列组合和相互作用关系，使产业的空间布局同当地的区域背景相适应，使地区与地区之间能相互促进、协调发展。制定产业发展规划的目的也正是希望通过科学、系统的产业发展规划及合理的产业空间布局，提升产业的总体绩效从而带动整个区域的经济、社会全面发展。制定产业发展规划必须结合产业的区域背景对产业所在的区域进行分析，经济学中与产业的区域背景分析联系最为密切的则是区域经济学。区域经济学是从古典区位论中发展演化出来的，主要研究生产、流通、分配、消费的地理分布规律，地区优势的发挥，产业结构的优化，劳动地域分工的组织等问题；区域经济学中具有代表性的理论是区域空间结构理论，包括增长极理论、核心—边缘理论、点—轴渐进扩散理论和圈层结构理论。
在产业发展规划实践中，利用增长极理论的核心问题之一是如何确定推动型产业。推动型产业是区域发展的领头产业或带头产业，自然也是主导产业，它在区域经济运作中起着支配作用。推动型产业在某一地点出现后，会通过极化效应和扩散效应带动整个区域经济的发展。核心—边缘理论与增长极理论的机制解释有许多相似之处，基本上也是以极化效应和扩散效应来解释核心区域与边缘区域的演变机制，对经济发展与空间结构的变化都具有较高的解释价值。按照核心—边缘理论，产业经济增长的同时，必然伴随着区域经济空间结构的改变；利用核心与边缘的联系，发展核心，带动边缘，这在区域产业发展规划中具有积极的借鉴意义。点—轴开发模式是点—轴渐进扩散理论在区域规划和区域发展实践中的具体运用，也是经济空间开发的一种重要方式。“点”是一定区域内人口和产业集中的地方，有较强的经济吸引力和凝聚力；“轴”是联结点的线状基础设施束；线状基础设施束经过的地带称为“轴带”，轴带的实质是依托沿轴各级城镇形成的产业开发带[7]。在区域产业发展规划中运用点—轴开发模式，分析和确定“点”及“轴”的位置与等级是一件事关全局的工作。圈层结构理论与点—轴理论、核心—边缘理论具有有机的联系，也已被广泛应用于不同类型、不同性质、不同层次的空间规划实践。
由此可知，区域经济理论为产业发展规划提供了区域分析和空间布局的理论基础。但由于区域经济学领域内的各个理论都有各自不同的适用阶段、范围和条件，因此在制定产业发展规划时，决不能简单机械地套用某个或某些现有理论，而应针对规划区域和产业的具体情况，选择适宜理论作为制定具体产业发展规划的理论基础。
3.3 公共政策理论
经过50多年的发展，公共政策学目前已逐渐成为政治科学和公共管理学的重要分支学科，作为纯理论研究和纯操作性研究之间的一个过渡研究领域，既具有重要的理论探索价值，也具有广泛的社会应用价值[8]。公共政策学在半个多世纪的发展过程中，在政策过程研究上取得了丰硕的成果，逐步从局限于公共政策制定的前期阶段转移到公共政策执行、评估和终结的后期阶段；并逐步探讨了错误的政策能否终结、如何终结及采用何种终结策略等问题；提出了公共政策周期的概念，从而使得公共政策过程成为一个闭环的反馈过程。
产业发展规划是国家和地区政府管理和规划产业发展的政策工具，因此产业发展规划的制定和实施是一个完整的公共政策过程。但目前国内地区产业发展规划的编制却存在着重决策轻执行的倾向，即只重视产业发展规划制定的前期阶段，而对于产业发展规划后期阶段的执行、评估、反馈、滚动调整、修正以及错误政策终结都不够重视。这种倾向从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产业发展规划的科学性和实施效果。因此，在地区产业发展规划编制过程中，应强调公共政策过程和周期的概念，将产业发展规划的评估、反馈、滚动调整、修正等环节纳入到产业发展规划编制的流程中，以保证产业发展规划流程的完整性和决策科学性。
4 结论
综合前文所述，最后本文参照系统工程理论中的霍尔三维结构思想，将产业发展规划按时间维、逻辑维和知识维描绘出了一个三维的产业发展规划理论基础与方法论框架，如图2所示。
图2 产业发展规划的理论基础与方法三维图
产业发展规划理论基础与方法三维图中的逻辑维是指进行思考、分析和解决问题时应遵循的一般程序，也就是制定产业发展规划的一般逻辑程序；知识维是指完成逻辑维中的各步骤所需要的专业知识及指导理论；时间维则是表示从规划到更新，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产业发展规划的整个流程。首先，以复杂性科学理论作为产业发展规划的方法论基础，运用从定性到定量的综合集成法作为产业发展规划编制的一般逻辑程序；同时，选择适宜的产业经济学及区域经济学理论作为产业发展规划的专业知识基础和理论基础；并以公共政策学理论来规范产业发展规划的决策流程，保证产业发展规划的决策科学性。分别从不同层次和阶段将这三个维度的理论相互融合，就构成了产业发展规划理论和方法论的三维框架。但目前这些理论大都属于新兴学科理论，处在不断发展、完
善和更新之中，有些理论如复杂性科学理论尚处在萌芽阶段，因此还需要进行更深入的理论研究和实证检验，才能将其逐步发展成为成熟的产业发展规划理论及方法论工具。
收稿日期：2007-0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