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藏语致使动词的后缀*-d_汉藏语论文

汉藏语的使役动词后缀*-d,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藏语论文,动词论文,后缀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藏语(指书面藏语,下同)和许多其他藏缅语族语言一样有自动和使动的对立,而表示这种自动和使动对立的语法形式较为复杂。使动前缀s-是藏语中最典型、最主要的形式,如:

从上面的例子中可以看出,使动词除了附加s-前缀外还伴随着基辅音送气和不送气的交替。不过,藏语基辅音声母这种送气和不送气的交替是由于附加了前缀之后其读音受到前缀的影响而出现的变异。(注:Fang-kuei Li,Certain phonetic influences of the Tibetan prefixes upon the root initials.《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藏语附加b-、g-、s-等前缀的基辅音总是不送气,而附加、m-等前缀的基辅音总是送气。此外,自动和使动之间也会出现基辅音清浊的交替。嘉戎语自动词和使动词之间的清浊交替也是附加前缀s-的影响结果。(注:蓓蒂·谢芙茨、张琨:《嘉戎语历史音韵研究》(上),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语言室编《民族语文研究情报资料集》(4)。)辅音送气和不送气以及清浊对立是由于受附加s-前缀影响的结果,而不是表示自动和使动对立所必不可少的语法形式。除了附加s-前缀之外,藏语似乎还可以附加g-、b-等前缀表示使动意义。藏语动词的及物和不及物、自主和不自主以及使动和非使动的分别又往往是交叉的。孙宏开先生认为原始藏缅语使动意义的表示形式为附加*s-前缀,而且是唯一的形式,而藏语的多前缀是由于其他语法意义和语法形式的影响逐步发展而来的。(注:孙宏开:《论藏缅语动词的使动语法范畴》,《民族语文》1998年第6期。)这一说法似乎有一定的道理,因为藏语动词往往附加前缀的和附加s-前缀以及附加g-前缀的一起组成一个同源词族,比如“离散、脱落”,stor-ba“丢掉、遗失、迷失、驱散”和grot-ha“抛散、散布”。依据前面所列举的藏语使动词构成形式的普遍性,gtor-ba的g-是前缀似乎应该属于藏语其他语法范畴的附加前缀。不过,仅就藏语而言,我们还不急于排除g-、b-就不是使动词前缀。不过,我们可以肯定的是附加s-前缀是藏语使动词构成的最主要的形式。但不能说附加s-前缀是藏语构成使动词的唯一形式。

一 藏语的使役动词后缀*-d

藏语使动词除了由附加s-前缀构成之外,还可以由附加-d后缀构成。例如:

bji-ba 毛发脱落、剥落

擦去、侵蚀

sba-ba 秘密、隐秘

sbed-pa 隐匿、暗藏、掩盖

skje-ba 发生、产出

skjed-pa 发动、使之发生

rgju-ba 走、流动、去

rgjud-pa 贯穿、穿过

nu-ba 吮吸

nud-pa 哺乳

skjo-ba 悲伤、哀痛

skjod-pa 使不安、使焦虑

显然,藏语由附加-d后缀构成的使动词显然要比由附加s-前缀构成的使动词要少得多。但是,附加-d后缀构成使动词藏语中还是成规律的。更重要的是,藏语附加-d后缀构成使动词在藏缅语中也不是孤立的现象。本尼迪克特指出,后缀-t(即藏语的-d)在一些语言中显然是表示使役或命令的意思,如克钦语“弄湿、淋湿”“潮湿的、湿的”;克钦语“因……发笑”<meni“笑”,(注:本尼迪克特:《汉藏语言概论》,乐赛月、罗美珍译,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语言室,1984年。)这说明藏语这个-d后缀是对原始藏缅语使动词后缀的继承而不是藏语的新创。但是藏语这种由附加-d后缀构成的使动词数量相对于s-前缀而言是相当有限的,远不像s-前缀那样广泛。而且,正如本尼迪克特所说的,在一些例子中,这类后缀的精确作用无法捉摸,如:“沐浴、洗涤”、“小便”、rko-ba~rkod-pa“挖、刻”等等。这种不可精确捉摸的-d后缀实际上说明了-d后缀的使动功能正在渐渐丧失之中,以致于某些词这个-d后缀不再起构形作用。此外,藏缅语中的林布语就通过附加-s后缀表示使动。孙宏开先生认为林布语的使动后缀-s是原始藏缅语使动前缀*S-后移的结果。(注:孙宏开:《论藏缅语动词的使动语法范畴》,《民族语文》1998年第6期。)除了*s-前缀之外,我们还没有发现原始藏缅语的其他前缀在发展过程后移而成了后缀。因而,我们怀疑林布语、羌语的使动后缀和原始藏缅语的使动前缀*S-之间有发生学上的联系,林布语的使动后缀-s可能另有来源,林布语的使动后缀-s使人联系到藏语的动词后缀-d。藏语中的前缀s-在发展过程中有排挤和取代其他词缀的趋势。

藏语的-s是一个名词后缀,使动词转化为名词。这是藏语-s后缀最主要的语法意义之一。使动词转化为名词的名词后缀还有-n。(注:金理新:《汉藏语的名词后缀*-n》,《民族语文》1998年第1期。)此外,藏语后缀-d也有同样的功能,本尼迪克特指出,藏语后缀-d经常出现在由动词派生的名词中,如:

有时-d跟-s互写,例如blud-pa亦作blus-ma。不过,后缀-d和-s并存的例子中意义有差异。例如rgad-po“老翁、年老者、老人”,rgas-po“容颜苍老者”;ltad-mo“供观赏的景象”,Itas“奇怪的迹象、征兆”。可见,-d和-s、-n一样都可以使动词转化为名词,不是同一个语素的变体。因为不能认为这些由动词转化来的名词中的-s后缀是由-d后缀演变来的,或者-d后缀是由-s后缀演变来的。当然藏语的-s后缀也会在某一语音条件下演变成-d,比如附加在-r、-l、-n之后的-s曾经演变成-d,最后脱落。有时前缀也是如此,比如“混乱”,其使动词除s-krug-pa外还有d-krug-pa“搅拌、翻搅”,更不用说藏语还有具有相似功能的-n后缀存在。因而,我们只能认为藏语曾经存在过两个语法意义相似的名词后缀*-s和*-d,尽管两者之间原来可能还有意义上的差异。基于由动词附加-d而后缀转化为名词数量极其有限而由动词附加-s后缀转化为名词数量庞大这一事实,我们有理由认为藏语中这两个功能相似的构词后缀-d和-s,后由于语法的类推作用,原来附加动词之后的-d后缀后被附加-s后缀代替了。这种语法演变过程中的类推在粘着形态的语言中是常见的。现存这些附加-d后缀的名词只是语法类推不彻底的结果。藏语中一些动词的使动形式既附加s-前缀又附加-d后缀,如:

会合、聚集、自然结合

sdud-pa 集、聚、汇集、招收

na-ba 患病、发痛

snad-pa 受伤、损害、衰损

行走、往来、去来

Scrod-pa 驱逐、流放

附加s-前缀或附加-d后缀都已经足以构成动词的使动形式。这种既附加s-前缀又附加-d后缀的构成动词使动形式或许可以说明s-前缀在某一时期势力十分强大,甚至扩展到由附加-d后缀的使动词中,因为作为使动前缀-d的意义不断衰弱以致于人们已经不十分清楚-d后缀的语法意义了。这样藏语中才会出现这种既附加s-前缀又附加-d后缀的双重构成形式。上面已经提到,作为名词词缀,-s后缀不断扩展覆盖了-d后缀。我们也发现某个别由-d后缀的使动词例子中,如:。其中的-d后缀也被-s后缀所取代。基于这一看法,我们认为林布语的使动后缀不是原始藏缅语使动前缀s-的后移,而是对原始藏缅语使动后缀-d的替换。这可能更便于和其他藏缅语的使动形式进行比较。

二 汉语的使役动词后缀*-d

就使动的构成形式而言,汉语和藏缅语一样也有附加词缀和辅音屈折的形态形式。其中屈折也采用辅音清浊交替,而附加主要也是采用附加*S-前缀。(注:潘悟云:《上古汉语使动词的屈折形式》,《温州师范学院学报》1991年第2期。)我们通过对上古汉语书面文献的考察,发现上古汉语的使动构成形式就附加而言除了附加*S-前缀之外还附加*-d后缀。对应于藏语以-d辅音收尾的韵母,上古汉语则是质部、物部和月部。这三个韵部实际包括id、ed、ad、、od和ud六个韵母。其中物部包括和ud两个韵母,月部包括ed、ad和od三个韵母。(注:金理新:《上古汉语音系》,黄山书社,2002年。)清儒发现,这些韵部和以元音收尾的韵部常常有意义上的联系,并把这种意义上的联系称之为通转。王力先生《同源字典》中就收录了不少属于这种通转关系的同源字。

显然,通转不是一个语词的异读。它所涉及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词,彼此之间语音相近而意义有关联。因而,这种通转关系显然不是由于同一语词不同方言之间的语音变异。假如上古汉语存在着不同的方言,事实也是如此,那么通转所涉及到的是同一种语言同一个方言内部的语音转换。同样,通转也不应该归结于语音的历史演变。比如鱼部和月部之间的通转,我们不能说某些鱼部字在发展过程中演变成了月部或某些月部字在发展过程中演变成了鱼部,尽管这种演变也可能是存在的。但是,这种音变要是有也只能是个例。因为,鱼部和月部在上古汉语中并存但后来发展为不相同的两个各自独立的韵部。上古汉语的鱼部到中古的演变,或上古汉语的月部到中古的演变,脉络是十分清晰的。那么,通转就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义随音转”的形态变化。比如鱼部和月部之间的通转,我们比较一下鱼部和月部之间的异同,就不难发现月部比鱼部仅仅多了一个辅音韵尾*-d。因为,鱼部无标记而月部有标记,那么,我们可以说构成“鱼月通转”关系的这些同源词中月部字是由鱼部字派生出来的。我们就可以推导出-d是一个具有构词或构形作用的词缀。例如咮*r-to,《说文》:“鸟口也。”《诗经·侯人》:“不濡其咮。”啜*r-tod,《说文》:“尝也。一说喙也。”《尔雅》:“啜,茹也。”《广雅》:“啜,食也。”前者由于附加了一个-d后缀而构成了后者。就这一例而言,这个-d后缀似乎是一个动词后缀。我们通过对通转材料的分析,发现-d应是一个使动词后缀,尽管-d后缀可能还有其他语法意义。

试举10个例子加以证明:

1.污* 《左传·隐三年》服注:“水不流谓之污。”《吕氏春秋·达郁》:“水郁则污。”注:“水浅不流曰污。”洿,《说文》:“浊水不流也。”王力先生《同源字典》:“污、洿的本义是浊水不流,引申为浊,再由浊引申为秽。”(注:王力:《同源字典》,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119-120页。)污的其原始意义应该是“水不流”,而不是浊水不流。“水不流”则浊,因而引申为浊。《国语·周语》:“犹塞川原而成潢污。”《孟子·梁惠王上》:“数罟不入污池。”污,所指的都是“水不流”。又淤*s-ka,《说文》:“澱滓浊泥也。”字本也作“阏”。《汉书·沟洫志》:“渠成而用溉注填阏之水。”师古注:“阏,读与淤同。”阏,从於得声,本应该属于鱼部而不是月部。师古注“阏读与淤同”,正说明这一意义的“阏”本属于鱼部而不是月部。又瘀*s-ka,《说文》:“积血也。”阏,《广韵》有“乌葛切”和“於歇切”,属于上古月部。可见,阏是由于意义的不同而出现异读。阏,《说文》:“遮拥也。”《尔雅》:“太岁在甲曰阏逢。”李注:“万物欲出拥遏未通。”《庄子·逍遥游》:“莫之夭阏者。”注:“阏,塞也。”此意义通常写作“遏”。《尔雅》:“遏,止也。”《易·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诗经·大雅·文王》:“无遏尔躬。”传:“遏,止也。”遏、阏是污等的使动词,而使动词附加-d后缀。

2.枯*kha 《礼记·月令》:“孟夏……行冬令,则草木早枯。”《荀子·劝学》:“渊生珠则崖不枯。”《周礼·天官·司书》注:“川泽无水曰枯。”《老子》:“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渴*khad,《说文》:“尽也。”《尔雅》:“涸,渴也。”《周礼·地官·草人》:“渴泽用鹿。”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经传多以竭为之。”《国语·周语》:“昔伊洛竭而夏亡。”注:“竭,涸也。”《左传·宣十二年》疏:“竭是水涸之名也。”竭,引申之则晋为尽。《国语·晋语》:“竭力以从事。”枯,上古只能用于自动;而渴(竭)则可以使动,即“使……枯”。《吕氏春秋·义赏》:“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

3.辜*ka 《周礼·秋官·掌戮》:“杀王之亲者辜之。”注:“辜之言枯也。谓磔之。”又《周礼·大宗伯》:“以副辜祭四方万物。”《韩非子·内储说上》:“丽水之中生金,人多窃采金,采金之禁,得而辄辜磔于市。”辜,字也作枯*kha。《荀子·正论》:“斩断枯磔。”注云:“弃市暴尸也。”辜和磔为同义词。磔*r-tag,《说文》:“辜也。”《荀子·宥坐》:“伍子胥不磔姑苏东门外乎?”注:“磔,车裂也。”割**kad,《尔雅》:“裂也。”《论语·阳货》:“割鸡焉用牛刀。”割,即“使……裂”或“使……分”。

4.无* 作为否定动词,古文献中使用频率极高。如,《左传·宣二年》:“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又《左传·成公三年》:“无怨无德,不知所报。”《论语·卫灵公》:“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无,古文献中也常常作亡。《论语·述而》:“亡而为有。”皇疏:“亡,无也。”蔑*d-mad,《小尔雅》:“无也。”《易·剥》:“蔑贞。”释文引马注:“蔑,无也。”《诗经·大雅·板》:“丧乱蔑资。”传:“蔑,无也。”此意义之“蔑”字实际就是“无”字,如同“亡”一样。作为否定动词,古文献中写法甚多。滅*d-mad,《说文》:“尽也。”《尔雅》:“灭,绝也。”《尚书·盘庚》:“若或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滅。”《礼记·内则》:“膏则滅之。”注:“消也。”《国语·晋语》:“滅其前恶。”注:“除也。”滅,即“使……无”,引申之则为“尽”、“绝”。

5.聚 《说文》:“会也。”《易·系辞》:“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庄子·知北游》:“人之生也,气之聚也,聚则生,散也死。”藏语“会合、聚集、自然结合”和“聚”应该有语源关系。最*tsods<*tjods,《说文》:“积也。”最从取得声,但读为月部,如同“阏”从“於”得声如读为月部一样,显见两者之间是一种形态关系。又《小尔雅》:“最,丛也。”丛和聚也属于同族词。《广雅》:“丛,聚也。”《吕氏春秋·达郁》:“而百灾丛至矣。”注:“丛,聚也。”《公羊传·隐元年》:“会犹最也。”注:“最,聚也。”《史记·周本纪》集解:“徐广曰,聚一作最。”“最”实际就是“撮”,加“手”强调其动作性,《庄子·秋水》释文:“撮,崔本作最,淮南作聚。”撮,即“使……聚也”。撮*tshod<*thjod,《说文》:“三指撮也。”《孔子家语·始诛》:“其居处足以撮徒成党。”注:“撮,聚也。”《史记·太史公自序》:“撮名法之要。”《汉书·司马迁传》:“撮名法之要。”注:“撮,总取也。”

6.渝* 《说文》:“变污也。”按:渝当为变。段注:“《释言》曰:渝,变也。《郑风》传,虞翻注《易》,杜注《左传》,皆同。”《诗经·郑风·羔裘》:“彼其之子,舍命不渝。”《左传·隐六年》:“郑人来渝平,更成也。”注:“渝,变也。”《左传·桓元年》:“渝盟无享国。”渝为变,而夺则为“使……变”,为渝的使动词。夺*dod,《广雅》:“易也。”《国语·晋语》:“子常易之。”注:“易,变也。”“夺”此意义古文献中常见。《论语·子罕》:“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论语·阳货》:“恶紫之夺朱,恶郑声之乱雅乐也。”《尚书·瞬典》:“八音克谐,无相夺伦。”李密《陈情表》:“舅夺母志。”

7.驻*r-tos 《说文》:“马上也。从马,主声。”《苍颉篇》:“驻,止也。”《一切经音义》:“驻,古文作住、尌、侸、逗四形。”逗,《说文》:“止也。”侸,《说文》:“立也。”朱骏声:“俗作住。”住,《广韵》:“止也。”驻,从主声,因而上古应该有不带-s后缀的*r-to一个读音,而*r-tos应该是一个有语法形态意义的变体。依据上古汉语-s后缀的作用,*r-tos应该是*r-to一个名词或既事式形式。《释名》:“驻,株也,如株木之不动也。”以株声训驻字,而株音*r-to。驻是一个自动词。《汉书·韩延寿传》:“今旦明府早驾,久驻未出,骑吏父来至府门,不敢入。”“辍”是“驻”的使动形式。辍*r-tod,《尔雅》:“已也。”《礼记·曲礼》:“辍朝而顾。”注:“辍,犹止也。”《汉书·扬雄传》:“匠石辍斤而不敢斫。”《史记·陈涉世家》:“辍耕之垄上。”

8.句*ko 《说文》:“曲也。”段注:“凡曲折之物,侈为倨,敛为句。《考工记》多言倨句。《尚书大传》:古之人衣上有冒而句领者。”《广韵》:“《说文》:曲也。古侯切。”句的同源词甚多,详见王力《同源字典》。朻*kju,《尔雅》:“木下句曰朻。”释文:“朻,本又作樛。”《说文》作樛,“下句曰樛。”《诗经·周南·樛木》:“南有樛木。”传:“木下曲曰樛。”屈*d-khud,《广韵》:“拗屈。”《易·系辞》:“尺蠖之屈,以求信也。”屈伸相对,为动词。屈,《说文》作诎。《广雅》:“诎,折也。”《庄子·骈拇》:“屈折礼乐。”释文:“为屈折肢体为礼乐也。”《荀子·劝学》:“诎五指而顿之。”引申之则为屈服。《战国策·秦策》:“诎敌国。”注:“服也。”《孟子·滕文公下》:“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9.短*ton<**to-n 《说文》:“有所长短,以矢为正。从矢,豆声。”豆属于侯部,因而其韵尾-n本当是一个后缀。豆声以及语音有关联的语词有“短”义。竖,从豆声。《史记·秦始皇本纪》“竖褐”集解:“小褐也。”《荀子·大略》:“衣则竖褐不完。”注:“童仆之褐,亦短褐也。”又裋*g-do,《方言》:“其短小者谓之裋褕。”《史记·秦始皇本纪》:“寒者利裋褐不完。”徐广曰:“裋,一作短,小襦也。”又朱*g-to,《左传·襄死年》:“朱儒是使。”《广雅》:“朱儒,短也。”(儒,也有短小的意义。襦,《说文》:“短衣也,”孺,《说文》:“乳子也。”《礼记·内则》:“孺子蚤寝晏起。”)剟*tod,《方言》:“剟,短也。”《说文》:“刊也。”剟,《广雅》:“削也。”《汉书·贾谊传》:“盗者剟寝户之廉。”注:“割取之也。”《商子·定分篇》:“有敢剟定法令损益一字以上罪死不赦。”剟,即“使……短也”,引申为削、裁等。字也作掇,《周书》:“毫末未掇将成斧斤柯。”《汉书·王嘉传》:“上于是定躬、宠告东平本章,掇取宋宏。”注:“掇读曰剟。剟,削也,削去其名也。”也可以直接指短。掇*tod,《庄子·秋水》:“遥而不闷,掇而不歧。”郭注:“掇,短也。”

10.娄*lo 《史记·律书》:“娄者,呼万物而内之也。”《诗经·角弓》传:“娄,敛也。”又搂*lo,《说文》:“曳聚也。”《尔雅》:“搂,聚也。”义疏:“通作娄,《诗》‘式居娄骄’郑笺:‘娄,敛也。’《荀子·非相篇》作‘式居屡骄’,杨倞注:‘屡读为娄,娄,敛也。’”寽*rud,《说文》:“五指持也。”朱骏声:“疑即捋之古文。”朱说甚确。段注:“《广韵·六术》云‘寽,持取也。’今寽禾是。则许本当作‘五指持取也’。五指持而取之,于义乃合。”又捋*lod,《说文》:“取易也。”段注:“《诗》‘薄言捋之’、‘捋采其刘’,传曰:‘捋,取也。’此捋之本义也。”娄或搂和寽或捋的关系如同聚和撮的关系,如同藏语(既事式为btus、将来式为btu)“采集、收集”和*(既事式为,将来式为)“集合、聚集”之间的关系。捋,《广韵》“郎括切”而寽《广韵》“吕恤切”。其中“吕恤切”这一读音应该是幽部聚集意义的“柳”等字转化而来。柳,《尔雅》:“咮谓之柳。”注:“其星聚也。”又《周礼.缝人》注:“柳之言聚诸饰之所聚也。”

以上所举10个例子中,使动词相对于同源的自动词(或形容词)而言,都多了一个-d辅音韵尾。很显然,这个-d辅音韵尾应该是一个使动词后缀。同样,我们也发现非-d韵尾的语词换成以-d韵尾的语词同样也有这一功能,如“离”和“列”,“围”和“卫”等。这一后缀和藏语-d后缀的语法功能就构成使动词这一点而言是相同的。正如藏语中的-d后缀,随着其语法形态功能的衰弱,有些如同本尼迪克特所说,其精确作用已经无法捉摸了。上古汉语也有和藏语相似的情况,有后缀-d的和无后缀-d的已经无法精确区别它们的差别,如“愉”和“悦”、“举”和“揭”等。依照上面这些所列举的自动词和使动词对立的例子,我们推测“愉”和“悦”原来的差别也应该是自动和使动的差别,只是这种差别随着-d后缀功能的衰弱,已经难以区别它们之间的不同了。因而,一些附加-d后缀的使动词还可以附加s-前缀,如:

谕*,《说文》:“告也。”《广雅》:“谕,告也。”又《广雅》:“谕,晓也。”《荀子·儒效》:“其言多当矣,而未谕也。”注:“未谕,谓未尽晓其义。”喻,《广雅》:“告也。”《论语·里仁》:“君子喻于义。”皇疏:“喻,晓也。”王力《同源字典》:“谕、喻本同一词,《说文》有谕无喻。《说文》云:‘谕,告也。’又云:‘譬,逾也。’可见,告谕,譬喻都写作谕。”根据上古汉语的构词法,喻的动词形式应该是*,而*应该是名词形式。“谕”为自动词而使动词为“说”。《说文》:“说,释也,一曰谈说也。”《广雅》:“说,论也。”《广韵》:“说,告也。《释名》:‘说者,述也,宣述己意也。’失艺切。”《国语·吴语》:“使人说于子胥曰。”注:“告也。”《墨子·经上》:“说,所以明也。”

由*,《尔雅》:“自也。”《论语·雍也》:“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左传·隐三年》:“言不又中,质无益也。”《荀子·正论》:“未有知其所由来者。”字也作繇,《说文》云:“随从也。”《尔雅》:“繇,道也。”述*s-dud,《说文》:“循也。”《尚书·五子之歌》:“述大禹之戎以作歌。”传:“述,循也。”《礼记·中庸》:“父作之,子述之。”《孟子·梁惠王下》云:“诸侯朝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

不过,这种既附加-d后缀又附加s-前缀的例子在上古汉语中不多。然而,这不多的例子恰恰说明,那就是使动词附加*-d后缀的构词规则在不断的弱化之中,*S-前缀渐渐排挤并取代了-d后缀而成为上古汉语使动词的构成规则。因而,后来经师注释使动词时用去声读破,即附加*-s后缀的形式来构成使动词。这一点潘悟云先生已经有过论述,我们不再重复。(注:潘悟云:《上古汉语使动词的屈折形式》,《温州师范学院学报》1991年第2期。)更值得注意的是,由于使动后缀-d构形功能的弱化,个别字后代读音甚至在使动和自动上出现混乱,如“去”字。去,《广韵》:“离也,丘倨切。”又“除也,羌举切。”就规则而言,本来音“丘举切”为自动词而音“丘倨切”为使动词,而事实却是前者为使动词而后者为自动词。其中使动词后来造“祛”来记录。又有“堨”字,《说文》:“堨,去也。”这一个晚起的文字,依据规则应该是使动词,但却是一个自动词,即等于“来去”的去。王力先生云:“来去的‘去’旧读去声,是内动词,与‘堨’同义。‘祛’是此种‘去’的使动词。”(注:王力:《同源字典》,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134-135页。)根据上古汉语动词和名词之间的构成规则,(注:梅祖麟:《四声别义中的时间层次》,《中国语文》1980年第6期。)其中去声的“丘倨切”*d-khas应该是“去”的名词形式而不是动词形式。藏语khad“距离”应该是“去”的同源词,只不过藏语带-d的形式,如前所言后缀-d在藏语中本来也是一个名词后缀。随着形态的弱化,动词和名词同用*d-khas一个形式,并且原先使动意义的*d-khad被*d-khas代替而意义也只局限于来去的“去”了。后来经师注释古典籍的时候,把“除去”的“去”注成上声“丘吕切”和“来去”的“去”构成区别。不过,“去”的使动形式带*-d后缀仍在古文献中留下痕迹。《吕氏春秋·权勋》:“唇竭而齿寒。”注:“亡也。”朱骏声按:“去也。”不过这种混乱如“去”那样仅仅只是个例。

后缀-d在藏语和上古汉语中都是一个使动词后缀,而它们的语法构形功能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衰弱。因而,藏语中一些以元音收尾的语词可能在早期有一个以-d辅音收尾的变体;而以-d辅音收尾的语词早期或有一个以元音收尾的变体。比如藏语rku-ba“偷”,没有使动形式。但是,瓦尤语khu“偷”,khut“使偷”显然是藏语rku“偷”的同源词。(注:孙宏开:《论藏缅语动词的使动语法范畴》,《民族语文》1998年第6期。)正因为如此,汉藏语之间就-d辅音韵尾而言出现对应上的不一致,比如上古汉语的侯部:

古汉语侯部

藏语

觎 《说文》:“欲也。”

 欲愿,想望

焣 《说文》:“熬也。”

煮、炖、烹饪

愚 《说文》:“憨也。”

欺骗

逗 《说文》:“止也。”

sdod-Pa 停留、居住、坐

驱 《说文》:“马驰也。”

skjod-pa 走、去、行

媾 《说文》:“重婚也。”

sgrod-pa 交媾、性交

呴 《说文》:“一曰笑意。”

dgod-pa 发笑

谀 《庄子·渔父》:“不择是非而言谓之谕。” bstod-pa 歌颂、赞扬

付 《说文》:“予也。”

sprod-pa 给予、交付

符 《汉书·扬雄·甘泉赋》注:“合也。”

符合、相宜

袝 《说文》:“后死者合食于先祖。”

集会、遇合

怤 《广雅》:“喜也。”又“悦也。”

brod-po 愉快、喜悦

以上这些上古汉语的侯部字对应的藏语都为od韵母,它们彼此之间的语音对应是整齐的。但是,我们显然不能说两者构成了语音对应规则,即它们是原始时期某一读音在两个语言中的不同演变。我们十分熟悉上古汉语的侯部和藏语的o韵母对应,而以上例子所反映出来的则是上古汉语的侯部和藏语od韵母对应。这种语音对应上的不一致,实际上是形态造成的,而不是汉藏语之间存在这种仅仅属于语音层面上的语音对应。这种语音对应实际上给我们提供了研究汉藏语语法形态并理清这种形态构成形式的极其有价值的材料。(金理新 2000,3)我们以往在汉藏语比较研究忽略了形态,因而既造成汉藏同源词无法确定,又造成汉藏语之间语音对应规则的混乱。汉藏语之间之所以出现上面所列举的语音对应关系,只是由于在汉藏语中本来就有一个重要的构词或构形后缀(主要是构形的)。这个构词或构形后缀在藏语和上古汉语中渐渐弱化并且消失了。上古汉语这个-d后缀弱化的时间可能已经很早了。因为,有-d后缀的和无-d后缀的尽管存在着通转关系,但是两者谐声关系却是十分疏远的。除了极个别例子外,两者一般不构成谐声关系。而-s后缀则不同,上古汉语中相当活跃,因为谐声系统中有-s后缀的和无-s后缀的构成广泛的谐声关系。这说明了构词后缀*-d起码在谐声时代已经只是一种残余的构形形式了。随着-d后缀作为构形后缀的消失,原先仅仅作为一个词的形态变体则独立出来成为新词而保留在上古汉语的词汇系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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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藏语致使动词的后缀*-d_汉藏语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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