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广东诗社_明清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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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07.209[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14X—(2000)03—0122—07

诗社乃诗人为吟而定期结聚的社团。“相传粤诗社始于宋李忠简,当时别有月泉吟社。”(注:同治《番禺县志》卷53。)但文献无征,故一般多谓广东诗社始于元末明初之南园诗社。自此以后,明清二代,广东诗社勃兴,层出不穷。所谓“东广好辞,缙绅先生解组归,不问家人生产,惟赋诗修岁时之会,粤人故多高致乃尔。”(注:屈大均:《广东新语》卷12。)除文人雅士结社吟外,流风所至,民间也有开社校诗之举,二者互为激荡,交相映辉。

南粤诗歌,自唐张九龄开正始之音,此后,粤号为诗国,岭之南人人言诗,扬风扢雅,代不乏人。

诗歌的兴盛为诗人结社吟提供了前提,元末明初,著名的南园诗社应运而生,卓著声名,享誉海内。南园,在广州城南(遗址在今文德南路中山图书馆南馆),其时孙、赵介、王佐、黄哲、李德结诗社于此,世称南园五先生。一时名流毕集,豪吟剧饮,更唱迭和,长篇短章,晃耀人目,所谓“昔在越江曲,南园抗风轩。群英结诗社,尽是琪林仙……狂歌放浪玉壶缺,剧饮淋漓宫锦红……”(注:《南园前五先生诗》卷2。)就是真实写照。

明初广东诗社,除广州南园外,顺德县有陶园,《龙江乡志》云:“乡中先辈,皆尚名检工词章,彬彬尔雅,质有其文。成居官则励气节,比休官里居,与物无竞,优游林下,角巾方幅,日就骚人逸士开社,赋诗把酒,诚盛事也。洪武初有陶园逸兴,征君邓迂叟主之。”(注:[清]佚名纂:《顺德龙江乡志》卷4。)东莞县有凤台、南园,屈大均云:“明兴,东莞有凤台、南园二诗社,其诗颇得源流之正。”(注:屈大均:《广东新语》卷12。)

天顺、成化间,有东莞人陈靖吉、何潜渊等15人所结凤台诗社(又称凤冈诗社)。(注:嘉靖《广东通志》卷60。)成化、正德间、南海姚文宽,“与同志为兰亭诗社。”(注:道光《南海县志》卷36。)增城尹凤,尝与邑顾鸾、郑洁共17人构凤台诗社,相唱和。东莞黄阅古,弘治进士,致仕归家后,“与诸耆硕结东山社,赋诗自适。”(注:民国《东莞县志》卷57。)

嘉靖以后,为广东诗社鼎盛期。与前期相比,不但诗社数量显著增加,参与人数广泛,结社时间持续长,而且因主盟者多为博学鸿儒,海内知名之士,故声名遐迩,影响深远。据现有资料,尤以省城广州及周围南海、番禺、东莞、顺德诸县,诗社最为兴盛。

广州

越山诗社:始自王渐逵、伦以训。(注:屈大均:《广东新语》卷12。)

小云林诗社:小云林为李时行别墅,中建一楼,名影山,“楼下开诗社于其中,时与诗人十数辈以期分韵赋诗。”(注:乾隆《番禺县志》第19。)

坡山诗社:蒙学之,番禺人,“暮年偕同志刘素予诸公,结社坡山,谈诗讲学。”(注:乾隆《番禺县志》第15。)

诃林净社:在光孝寺西廊。万历间梁有誉、黎民表、欧大任等创。天启间,梁元柱以疏劾魏忠贤罢归,重开诗社,与陈子壮,黎遂球等相唱和。(注:宣统《番禺县续志》卷40。)

浮邱诗社:在城西浮邱观。万历中,郭裴致仕归,与陈堂、袁昌祚凡16人,辟社以续南园。崇祯末,陈子壮、梁佑逵诸人,复结诗社于此。(注:宣统《番禺县续志》卷40。)

云淙诗社:在白云山麓,崇祯中,陈子壮辟此与名流吟其中。(注:宣统《番禺县续志》卷40。)

东皋诗社:在东门外,崇祯初御史陈子履所辟。一时词客名流,相过觞,皆有唱和。(注:宣统《番禺县续志》卷40。)

芳草精舍诗社:崇祯未,邑诸生陈虬起与区怀年等结诗社,感伤时事,抑郁之气时流露于诗词间。(注:宣统《番禺县续志》卷40。)

浩社:在粤秀山镇海楼。崇祯间,南海九江乡人朱国材兄弟召集才士数十人所创。(注:同治《南海县志》卷18。)

南园诗社、嘉靖时,南园社废园荒,欧大任与梁有誉、黎民表、吴旦、李时行恢复前美,联吟于抗风轩,称南园后五先生。崇祯末,陈子壮以礼部右侍郎抗疏罢归,尝集长少名流欧怀瑞、黎遂球等12人,重启南园旧社。(注:罗元焕:《粤台征雅录》。)

南海县

西樵诗社:嘉靖未,霍勉斋主之。

四峰诗社:万历间,霍益方主之。(注:道光《南海县志》卷23。)

番禺县

粤山诗社:其具,嘉靖举人。晚归家居,“又为粤山诗社,吟性情”(注:乾隆《番禺县志》第15。)

水门诗社:嘉靖间,沙亭人屈群力“尝结社水门乡,林泉幽邃。”(注:乾隆《番禺县志》第15。)

东莞县

龟山诗社:何谦,大汾人,“解组归,与邑人李一宁、彭以齐结社龟山。”(注:民国《东莞县志》卷57。)

溪南诗社:王应华,崇祯进士。后隐居,“与里人黎铨、卢鼎辈结溪南诗社。(注:温汝能:《粤东诗海》卷49。)”

凤台诗社:初创于天顺间,中间兴废相寻。崇祯未,邑人陈象明等又一度恢复。(注:崇祯《东莞县志》卷7。)

顺德县

紫霄诗社:嘉靖五年(1521),署令林应聪以紫霄圃改建。(注:乾隆《广州府志》卷9。)

松堂诗社:水藤人马骏,“与所善邓石林辈结社松堂。”(注:咸丰《顺德县志》卷24。)

以上为散见于史乘较为确凿者。此外,据顺德《龙江乡志》载,还有香山九老之会,有白莲诗社,有长春书院诗社,有凤山诗社,有仙湖诗社(注:[清]佚名纂:《顺德龙江乡志》卷4。 )……故后人每谓:“吾粤前明,诗社特盛。”(注:同治《南海县志》卷25。)

清代广东诗社,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清初至康熙,为遗响阶段;雍正、乾隆二朝,为衰歇阶段;嘉庆至清末,为复兴阶段。

明清易代之际,社会剧变。满人以异族入主中原,使长期浸染儒家思想的汉人士大夫受到极大的刺激和震撼,所谓“慨自申酉变乱以来,士多哀怨,有郁难宣。即皆以蜚遯为怀,不复从事于举业。于是祖述风骚,流连八代,有所感触,一一见诸诗歌。”(注:屈大均:《广东新语》卷12。)在此背景下,清初顺、康年间,广东诗社以“岭南三家”为核心,多追慕明末遗风,如:

西园诗社:西园,即广州西郭外,俗称西关。屈大均云:“故予尝与同里诸子为西园诗社,以追先达。”(注:屈大均:《广东新语》卷12。)

西园十二堂吟社:《粤台征雅录》载,“昔人有为西园诗社以续浮邱遗响者,至张振堂前辈,复集十二人各取一字以名堂,即西园十二堂呤社。省堂诸子继起,亦仿之为后十二堂云。”张振堂指张河图,南海人,康熙举人。省堂指何成远,也南海人。

东皋诗社:东皋为明陈子履别业,明亡,池馆荒废。康熙间,驻防镶黄旗参领王之蛟修葺之,取为别墅,聘屈大均、陈恭尹、梁佩兰主其中,名曰东皋诗社。(注:宣统《番禺县续志》卷40。)

兰湖诗社:梁佩兰,字芝五,号药亭,南海人。康熙进士。授庶常,“寻告归,结社兰湖,以诗酒为乐。”(注:温汝能:《粤东诗海》卷67。)兰湖,在广州大北门内。

黄村探梅诗社:黄登,番禺人,居羊城谢恩巷,“尝开黄村探梅诗社,延梁药亭太史主衡。”(注:罗元焕:《粤台征雅录》。)

石湖诗社:罗孙耀,顺德大良人。顺治举人。遂隐石湖别业,与陈恭尹、梁梿,刘云汉等结石湖诗社,流连山水。(注:咸丰《顺德县志》卷25。)

于此可见,顺、康间广东诗社之盛,不让晚明。且其时诗社核心中坚人物,首推屈大均、陈恭尹、梁佩兰三人,世称“岭南三家”。

雍正、乾隆年间,广东诗社之风稍歇。究其原因,一为清廷统治已稳,明末遗民相继谢世,所谓故国之思,渐已淡忘。二为雍、乾间文字之狱大兴,禁毁书目之令屡颁,人人自怵,谈虎色变。故此期有关结社资料,显著渐少,远逊清初,如:

献玉堂诗社:钟瓒,番禺人。所居负廓中,为献玉堂。每当春睛雪霁,酒熟花开,必招二三诗人雅集,探韵分题,流连霄旦。(注:乾隆《番禺县志》第15。)

晚成堂诗社:陈华封,顺德人。世寓羊城育贤坊,以诗世其家。“时偕郡邑名流,分曹结社,恒以其世居之晚成堂为坛坫云。”(注:温汝能:《粤东诗海》卷78。)

懒圈四子诗社:陈云麓,南海人。少时尝与李因斋、吴竹屏、左省轩结社佛山汾江,称“懒圈四子”,流连文酒无虚日。(注:罗元焕:《粤台征雅录》。)

雍、乾间,广东诗社数量既少,且此期享誉海内的粤中著名诗人如冯敏昌、张锦芳、胡亦常、黄丹书、黎简、吕坚等,都少有结社记载,说明此期广东诗社处于停滞、冷清阶段。

嘉庆以后,清廷国力日衰,文网疏阔。加之道咸以来,局势动荡,外忧内患日蹙,在此形势下,广东诗社再度复兴。如:

常荫轩诗社:在广州河南。嘉庆间,番禺人潘有原结社联吟。(注:宣统《番禺县续志》卷40。)

云泉诗社:在广州白云山。嘉庆十七年(1812)黄培芳、张维屏等7人创建云泉仙馆,结诗社于此。(注:宣统《番禺县续志》卷40。)

西园吟社:道光间,徐荣、谭莹结西园吟社,同宴集者二十余人。(注:谭莹:《乐志堂诗集》卷11。)

越台词社:粤东多诗人少词人。道光中,许玉彬、黄蓉石邀陈丰、谭莹、桂文耀、沈世良、徐灏为越台词社学海堂,月凡一会。(注:汪宗衍:《陈东塾先生年谱》、《岭南学报》第4卷第1期。)

杏林庄诗社:在珠江大通寺之面西。道光间香山邓大林所辟,招名流熊景星、许玉彬、陈璞、陈良玉等吟赏唱和。(注:宣统《番禺县续志》卷40。)

花田诗社:在花埭。道咸间,黄玉阶、谭莹、许玉彬、沈世良、叶衍兰、徐灏、陈良玉诸人联吟,恒集于此。(注:宣统《番禺县续志》卷40。)

袖海楼诗社:在广州永清门外珠江之滨,许祥光别业。咸丰间许光复启诗社于此。(注:宣统《番禺县续志》卷40。)

以上乃粤中声名较著的诗社,至于各地大大小小的诗社,不胜枚举。“道光间广州多诗社。”(注:宣统《番禺县续志》卷20。)不但数量激增,且主风雅者,多属此期活跃于学界诗坛的著名诗人学者,如张维屏、黄培芳、谭莹、陈澧、沈世良、许玉彬、叶衍兰等,因而此期诗社之盛,可颉颃清初。

明清二代广东诗社连绵不绝,长盛不衰,作为一种突出的文化现象,其原因何在呢?下面几点是较为明显的。

第一,经济繁荣富庶。明清以来,由于自然条件优越,加之长期开发,昔日号称蛮荒烟瘴之地的广东,经济一直保持上升趋势,已走在全国前列。明初诗人孙宴《广州歌》云:“岭南富庶天下闻,四时风气长如春。”(注:梁善长辑:《广东诗粹》卷2。 )清末学者陈澧也说:“广东富甲天下。”(注:陈澧:《重建广州先农坛碑》、《东塾续集》卷2。)即是证明。明代广东承平近三百年,经济持续高涨,已奠定了广东富甲天下的基础。清初广东因为战乱,迁界等原因,经济一度下降。但从康熙中期起,随着各项恢复农业生产措施的落实,经济很快回升。清初诗人方殿元,番禺人,康熙进士。曾官江宁知县。他曾说:“余生粤会,地沃而人勤,凶岁无饿殍。里中百家,一二贫人耳。及宰江宁设赈,始知吾里这贫者,非贫也。”(注:方殿元:《推惠田记》、《九谷集》卷5。)方氏所说,不能包括粤中贫困山区, 但确能代表广东珠江三角洲一带富裕的一个侧面。

广东富裕,广州尤其繁荣。乾隆二十二年(1757),清廷封闭漳州、宁波、云台山三口,仅留广州一口对外通商,从此广州垄断了全国进出口贸易,这对广州成为“富中之富”的特殊地位具有重要意义。而专门负责经营对外贸易的十三行,更是富甲天下的豪商,所谓“银钱堆满十三行”(注:屈大均:《广东新语》卷5。)”十三行所在地广州西关,“尤财货之地,肉林酒海,无寒暑,无昼夜。”(注:温训:《记西关火》、《广东文征》第五册。)广州之繁富,可以想见。因此,从明初孙宴,到清末陈澧,二人所说,都在重复广东经济繁荣富庶这个不争的事实。

第二,社会稳定。明清广东前后五、六百年,其间战争动乱不胜枚举。但从全局来看,社会、政局总体以“承平”为主调。后人论及明代广东,常说:“明代初置广东省,全省因继续承平数百年,文化大昌。”(注:简又文:《广东文化之研究》、《广东文物》下册。)文化大昌正是承平数百年的直接结果。清初广东战乱频仍,但康熙二十年(1681)平定“三藩之乱”后,清初动荡不宁的局势开始稳定下来,一直到鸦片战争前,广东全境基本安宁,所谓承平百余年。嘉道之际,广东学者谭莹描绘说:“从嘉庆庚辰以迄道光已亥,波恬尘静,岁稔时和,村落,太平,闾阎安乐,家家选胜,各各搜奇、开径招,引流临眺……”(注:谭莹:《荔园消夏序》、《乐志堂文集》卷6。 )一派安宁祥和的升平景象。

道咸期间,广东局势开始动荡不宁:鸦片战争、天地会起义、英法联军攻占广州等事件相继发生。但与同期江浙皖地区相比,动乱时间不长,损失较轻,波及面较小,且恢复较快。同光时期,广东前后又有近50年的太平光景,这对学术文化的恢复和发展是极好的机遇。因此,从总体上看,说明清广东社会稳定,以承平为主,大致符合事实。

第三,教育发达。明清教育由府州县儒学,书院、社学和私塾几部分组成。儒学是官学,均设在城市,学校数量和招生人数都有严格规定。而书院、社学、私塾则属于私学,或官民合办。私学分布遍及城乡,学校数量和招生人数不限,因此,私学最能反映某一地区教育发达与否的真实状况。

明代广东书院发达,所谓“广东书院林立,由是大儒名宦辈出。(注:简又文:《广东文化之研究》、《广东文物》下册。)”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清代,故后人不无自豪地说,书院“粤省所建最盛。(注:道光《广东通志》卷137。)”明代社学也非常发达,尤其自嘉靖初提学使魏校大毁滛祠令府州县各立社学后,“广东社学之盛自此始。(注:道光《南海县志》卷11。)”降及清代,社学已遍及城乡。私塾发展也不落后,“吾粤老师宿儒教授生徒百数十人者,谓之大馆,其来久矣。(注:陈澧:《讲书议》、《东塾集》卷2。)”史称:“会城学塾如林”(注:宣统《南海县志》卷19。)”即是证明。

明清以来,广东民间重视教育,大力兴办教育,一直方兴未艾,形成传统。到清后期,广东教育发展特点,一是学校创办数量多,分布密度大,民间兴办热情高;二是书院、社学私塾之间界限模糊,所谓“党塾乡序,错布乡堡。其间或称书院,或称义学,或称社学,名虽不同,而实则一。(注:同治《番禺县志》卷16。)”“其有大宗名族,自设家塾,亦称书院者。(注:咸丰《顺德县志》卷5。 )”尤值一提的是,明清广东教育发达,其中宗族是一个重要的推动力量。宗族皆立有祠堂,置有祭田。祭田收入,除用于祭祀和养老济残外,重点用于支持教育。清后期,江都张心泰游粤,有睹于此,曾感慨地说:“余谓东省善读书、重科名者,皆由此,他省所无”。又说:“广州人尤好学,聘名师,训子弟,不惮远道,不惜重修。(注:张心泰:《粤游小志》、《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第九帙。)”张氏来自教育发达的江浙地区,而自叹不如。因此,从他这个外省人的直观评价中,最能客观公正反映出广东教育发达的真实程度。

不可否认,明清广东教育发达,目的主要是为了追逐科举功名。但由重科举功名而兴学重教,风气所至,推动了教育的普及发展,提高了当地的文化水平,促进了知识的广泛传播,移风易俗,客观上有利于学术文化事业的繁荣发展。

经济富庶,社会稳定,教育发达,这些正是繁荣学术文化事业的基础和前提,也是滋润文学艺术创作兴盛的沃土。在此大背景下,明清以来,广东的学术文化事业一直呈现强劲的上升趋势,涌现出一大批著名的诗人学者,文学、美术、工艺、藏书、刻书事业皆十分兴旺发达,不少已走在全国前列。明代白沙学派和清代东塾学派的崛起就是典型的标志和代表。作为文学艺术一个层面的诗歌,明清广东诗歌的繁荣兴盛也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明清广东诗歌兴旺发达,成绩蜚然,首先在于涌现出一大批名扬海内的著名诗人,如孙宴、梁有誉、欧大任、屈大均、梁佩兰、陈恭尹、黎简等等;其次是形成了风格鲜明的岭南诗派,在全国诗坛独树一帜。而广东诗社正是在明清时期蓬勃兴起与广泛流行起来的,这决不会纯属偶然。若论明清广东诗社对社会文化生活的功能与作用,则可概括为以下二点。

其一,促进了明清广东诗歌的繁荣兴盛。不言而喻,诗社既是诗歌兴盛的产物,反过来,它也为诗歌的兴旺发达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诗社以文会友,声气相求,砥励名行,为文人学士进行诗歌创作和切磋艺术提供了机会和场所,也为后辈观摩揣习和崭露头角创造了条件。如嘉庆间广州有“即席吟社”,“主会者订定日期,至时同人咸集,延名宿阅卷,高于别室帘内,不与吟者相通。已时则闭园门,主会者出题,将题送至阅卷者帘内,请拟作。庭前陈设各谢教物,绚彩灿烂。诸诗人拈笔吟哦,推敲磨琢,声琅琅然。至午中,面丰美。未初,阅卷者将拟作呈堂,即收卷送帘内评阅,丹黄甲乙,笔不停点,即交主会者列号贴堂上,极一时之盛。”(注:引自黄佛颐:《广州城坊志》广东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676页。)毫无疑问, 诗社的兴盛有力地促进了广东诗歌的繁荣兴旺。如明初南园前五先生,不仅与吴之四杰、闽之十才子,开有明一代风雅之宗,而且对广东诗坛也产生了深远影响。《四库提要》评论说:“然粤东诗派,数人实开其先,其提倡风雅之功,有未可没者。”(注:《四库全书总目》卷189。)而南园后五先生之梁有誉、 欧大任,“常以诗盛称京师,于鳞、无美辈欲连为八才子,(注:屈大均:《广东新语》卷12。)”在全国诗坛享有盛誉。他们对广东诗坛的贡献,后人也予以充分肯定。史称:“明自孙宴五人以来,岭南诗学复振,与有力也。(注:道光《广东通志》卷280。)”而南园前后五子恰恰正是明代广东诗社的重要开创者,积极组织者与热心参与者。清初屈、梁、陈“岭南三家”,开创一代诗风,成为公认的诗坛宗匠。三家先后在广州组织、参与了大量的诗社活动,“当是时,岭南三家盛风雅,兰湖、药洲间文坛诗社,会者常数百人。(注:乾隆《番禺县志》第15。)”显而易见,明清二代广东延绵数百年的诗社活动,与明清广东诗歌的繁荣兴盛之间有密切的内在联系。

其二,推动了大众诗歌运动的兴起。明清广东诗社多为纯文人雅士的结社,到了清代,这种情况有了变化,开始向民间大众诗社发展,即校诗之会。“粤中好为校诗之会,亦称开社。相传谓自明季番禺孝廉黎美周遂球礼闱下第南还,集广陵进士郑超宗元勳之影园,即席赋黄牡丹诗十首,独占冠军,名噪吴越,有牡丹状元之号。乡人艳之,遂启其风。(注:罗元焕:《粤台征雅录》。)”这种开社,不再限于少数文化士夫,范围扩大,规模空前。通常作法是:为题标于通衢,订期收卷,聘名流学者评判甲乙,列第揭榜,名列前者赏赐有差,谓之谢教。从清初至清末,开社连绵不断,屡兴不衰,形成风尚。如:

康熙五十七年(1718),羊城盐商沈奇玉开粤台古迹八诗于白蒸堂,以浮邱井、陆贾祠、虞翻苑、望气楼、沈香浦、荔枝湾、素馨田、抗风轩为题,预书笺致于城乡吟侣,匝月间共收三千余卷。选拔五百名,揭榜于桂香文昌宫,取梁无技第一。复开雕《峤华集》2卷,通计谢教不下数千金,亦一时之盛事。(注:罗元焕:《粤台征雅录》。)

乾隆十二年(1747),榄溪麦氏以昌华苑怀古题开社,得诗千首。时仁和杭世骏在粤,有诗以纪其事,诗云:“岭南诗社剧纷麻,蜑唱蛮讴尽作家……”(注:杭世骏:《道古堂集外诗》。)生长于江浙文化发达之地的杭世骏,虽不无讥刺,但也惊诧于广东诗社之盛。

又乾隆间,广州西关豪商石氏园有竹生贯桐心,名曰“桐心竹”,以为祥瑞,征诗得数千首。时朱珪抚粤,戴衢亨督学,求定甲乙,黎二樵简擅场。(注:民国《顺德县志》卷24。)

嘉道间,时广州城西荔枝湾有南海丘氏“虬诛圃”。粤督阮元因唐曹松咏荔于此,更名之曰“唐荔园”。是时开诗社征诗,阮元云:“近日民间诗社,有唐荔园诗,累至千余首”(注:阮元:《揅经室续集》卷6。)

咸丰迄光绪间,此类民间开社之举屡兴不衰,人数最多时,如光绪中增城黄某筑流光别墅,管领溪山,主持风月,联吟属和者至六千五百余人,并汇刻佳章,都为一集。(注:陈序球:《流光别墅联吟诗钞序》。)如此等等,不可胜数。

清代广东此类校诗之会,前人多有微辞。如《粤东诗海》作者温汝能谓,“自黎美周赋黄牡丹诗于广陵,称状头,夺黄金爵,乡人艳之,遂延其风。日为校诗之会,题尚幺么,体惟律绝,六街九陌,粘题灿烂。诸名士撚须叉乎,屠沽贩竖,亦争效之……然多工于语言,不复计其雅俗。世儿转相师法,习染日深,愈降愈下。数十年中,诗数不昌……”(注:温汝能:《粤东诗海·例言》。)所谓“时昔每谓粤诗衰由此,虽打油钉铰,亦技痒其间云。”(注:乾隆《番禺县志》第17。)

不可否认,这种开社校诗属于“下里巴人”一类,与自矜高贵典雅的“阳春白雪”之类的文人歌词相比,自不免显得有些平庸浅薄。但是,这种深入民间的诗歌比赛,也自有其生动活泼、健康自然率真的一面。而标题通衢,收卷累千的壮阔场面,使它成为一种具有广泛群众基础的大众诗歌活动,并与流行于明清广东城乡之间的文会、诗歌一起,构成一种生机勃勃,别开生面的平民文化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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