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璇花卉诗_牡丹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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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稼轩在词史上一向被视为“豪放派”的代表作家。人们在评论辛词时,虽多称赞他的雄豪奔放,却也没有忽略其“清而丽,婉而妩媚”(范开《稼轩词序》)的一面。例如,刘克庄在《辛稼轩集序》中说:辛词“大声鞺鞳,小声铿鍧,横绝六合,扫空万古,自有苍生以来所无,其秾纤绵密者亦不在小晏、秦郎之下”。邓廷桢在《双砚斋词话》中也说:“世称词之豪迈者,动曰苏辛。不知稼轩词自有两派,当分别观之”。他认为辛词中一种“一意迅驰,专用骄兵”;一种如“独茧初抽,柔毛欲腐,平欺秦柳,下轹张王”。这些议论都是兼顾了辛词的两种风格。从宋代的词史上看,豪放与婉约两种风格在同一个作家身上并存的现象并不少见。像范仲淹仅存的五首词中,不但有《渔家傲·秋思》、《剔银灯·与欧阳公席上分题》那样雄浑之作,也有《苏幕遮·怀旧》和《御街行·秋日怀旧》那样用丽语写柔情的词。欧阳修在他众多绮媚的词中,也有《朝中措·平山堂》、《圣无忧》等格调粗犷的作品。就连“长于纤艳之词”的柳永词集中也掺有《双声子》(晚天萧索)和《满江红》(暮雨初收)那样疏放之作。还有婉约派的代表作家秦观也有《望海潮》(星分牛斗)那样风格豪迈的作品;李清照也有《渔家傲·记梦》那样“绝似苏辛派”的豪放词。尤其是苏轼,更是在清丽韶秀词外,有意地创作一些“自是一家”的,适于东州壮士歌唱的雄放词。根据不同的题材和情绪去择取不同的词调,创作或婉约或豪放风格不同的作品,已逐渐成了词人们的自觉行动。张耒评论贺铸的《东山词》说:“盛丽如游金张之堂,而妖治如揽嫱施之祛,幽洁如屈宋,悲壮如苏李”(《东山词序》),所谓盛丽、妖冶和幽洁、悲壮即两种不同的风格。像被称为婉约派的黄庭坚,被称为豪放派的张元干、叶梦得等人的词集中也都是两种格调迥异的作品并存。到了辛稼轩则将词的创作提高到了一个更加自觉的阶段,他用雄浑踔厉或疏放旷达的豪放词表达自己的爱国思想和壮志不遂的悲痛愤慨;抒发自己退居田园寄情山水的逸志闲情。而咏花词或脓纤绵密,或淡雅隽秀,或清新俏丽,则典型地体现了他在豪放词风之外的另一面。同时,他的咏花词也显示出了不同于晏、秦等婉约词人的特殊风格。

在辛稼轩现存的620余首词中,以咏花为题的有40多首。 我们这里只算他独立成章的咏花词,至于在词中写到花草树木的句子还很多,也很好,如“睡雨海棠犹倚醉”(《满江红》“紫陌飞尘”),“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鹧鸪天·代人赋》),“点火樱桃,照一架,荼如雪”(《满江红》)等,那些只言片语并不包含在内。

(一)

从辛稼轩的40多首咏花词的创作时间看,除了四、五首外,都是写在他因人弹劾谗毁而被罢官,退居于带湖和瓢泉时期。他的写作咏花词不同于一般词人的“吟风雪,弄花草”,刘辰翁在《辛稼轩词集序》中说得好:

斯人北来,喑呜鸷悍,欲何为者;而谗摈销沮,白发横生,亦如刘越石陷绝失望,花时中酒,托之陶写,淋漓慷慨,此意何可复道!而或者以流连光景、志业之终恨之,岂可向痴人说梦哉!(《须溪集》卷六)

辛稼轩的咏花的确不单纯是一种审美活动,而是有其曲衷,是带有功利目的的。他主要是由于处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之中,积蓄了一腔抑郁、愤懑,不得已而借饮酒、赏花、流连山水来排遣、发泄。

辛稼轩所吟咏到的花卉有10余种,写得最多的是梅花、牡丹和桂花。咏梅词有16首,咏牡丹的11首,咏桂花的7首,其他如咏荷花、 海棠、荼等不过各一、二首。

正如刘凤诰所说:“花卉中梅花最难写照”。自从林逋写成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山园小梅》)诗句后,有多少诗人为之怯步。用词咏梅也同样不容易,李清照就说过:“世人作梅词,下笔便俗”(《孤雁儿》题序)。辛稼轩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在《念奴娇·赋傅岩叟香月堂两梅》中他写道:“未须草草赋梅花,多少骚人词客。总被西湖林处士,不肯分留风月。”好在辛稼轩的咏花并不在于同前人的作品争高低,他完全出自抒发情感的需要,是“借花卉以发骚人墨客之豪”(刘克庄《跋刘叔安感秋八词》)。刘勰在《文心雕龙·明诗》中说:“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所以咏花词在辛稼轩手中只是自然产生的“陶写之具耳”。

辛稼轩的咏花词有些是并不见明显的寄托,而主要是形容和赞美花的形状、颜色、香气和韵味。这类咏花词正体现着作者对自然的热爱与追求,卓越的审美水平和用文字再现自然物态的技巧。而且,对于辛稼轩来说,这类词的意义不仅在词的本身,他们还记录着作者在政治上屡遭排挤陷害,被迫退居山林的遭遇。客观上在作者对自然美的鉴赏、赞颂的背后,正隐含着对丑恶的官场的憎恶与鄙弃。可以说,他们是辛稼轩耿介、孤傲性格和心理状态的一种特殊的反映。

辛稼轩凭藉自己细致的观察、体验,将自然界形状、色彩、香味各不相同的花卉,用诗笔巧妙地再现出来。他笔下的每种花都具有各自的特色,不同的韵味。像他在《水龙吟·题梅》上片写的梅花是:

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笑杀东君虚占断,多少朱朱白白。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风力。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

突出了梅花的疏淡、清秀。作者在咏梅词中总是着意刻划梅花的形状瘦癯、颜色浅淡、香气清雅,而且具有耐寒的品格。他说梅花生长在“冰霜侧畔”,“神清骨冷”,“冰作骨,玉为容”,“瘦棱棱地天然白,冷清清地许多香”,“更无花态度,全是雪精神”,他通过自己的观察和感受,把握了梅花的特性。牡丹花在宋代也是非常贵重的,往往一株价值千金万金。牡丹的特点是花朵丰硕,色彩绚丽,香气浓郁。作者在咏牡丹的词中充分地描绘了鲜花盛开时那极端热闹的场面,“似吴宫初教,翠围红阵”,“翠盖牙签几百株,杨家姊妹夜游初”,群芳争艳,耀人眼目,像是吴宫女兵操练,杨家姊妹结伴游春。而且“十里芬芳未足”,“如斗大,笑花痴”,香味远播,花朵硕大如斗,样子憨痴可喜。牡丹花自唐代以来经过多年培植,品种越益繁多。辛稼轩在咏牡丹词《菩萨蛮》中概括、品评道:

浓紫深黄一画图,中间更有玉盘盂。先裁翡翠装成盖,更点胭脂染透酥。

香潋滟,锦模糊。主人长得醉工夫。莫携弄玉栏边去,羞得花枝一朵无。

还有“魏紫朝来将进酒,玉盘盂样先呈。鞓红似向舞腰横”。“看黄底御袍元自贵,看红底状元新得意”。魏紫、玉盘盂、鞓红、御袍黄、状元红等,都是当时人们喜爱的名贵品种,作者非常熟稔地一一记载了他们的名目。他笔下的木樨(桂花)则另是一番景象,桂花在秋季开放,传说月宫中有高大桂树,所以写桂花总是以明月、秋风为背景。桂花的特点是花小、色黄、香浓,辛稼轩在《清平乐·忆吴江赏木樨》词写道:

少年痛饮,忆向吴江醒。明月团团高树影,十里水沉烟冷。大都一点宫黄,人间直恁芬芳。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

词中是写桂花在秋风中明月下开放,只那“一点宫黄”便把世界都染香了。作者描写的桂花形状是“枝枝点点黄金粟”,“十里芬芳,一枝金粟玲珑”,突出了金桂颜色淡黄,形体像粟粒一样微小,香气播散得很远。在另一首《清平乐·赋木樨词》中作者风趣地写道:

月明秋晓,翠盖团团好。碎剪黄金教恁小,都着叶儿遮了。折来休似年时,小窗能有高低。无顿许多香处,只消三两枝儿。

那不起眼儿的如小米粒大小的黄花,香气浓郁,不必繁枝密干,只要有三两枝,便可以散播得很远。此外,他笔下的荷花是“红粉靓梳妆,翠盖低风雨”,“亭亭无数,绿衣持节”,花朵粉白,像翠盖一样的大叶子亭亭耸立。杜鹃花是“猩猩血染赭罗中”,“赭袍一点万红巾”。红色的花密密麻麻一片,如同赭罗巾和赭袍一般。茉莉是“娇痴”,“国香收不起,透冰肌”,娇嫩、芳香的白色小花。还有荼是“露华微浸玉肌香”;水仙是“水边幽影”,海棠像是染了胭脂。辛词中写到的这些花,样子或娇柔婀娜,或幽静挺拔,五光十色,姿态各异,都形象鲜明地呈现在我们眼前。辛稼轩吟咏、品评花卉很善于把握其精神、韵味,如说梅花“神清骨冷”,“更无花态度,全是雪精神”;说荼是“淡中有味清中贵”;又说茉莉“莫将他去比荼,分明是,他更韵儿些。”他并不纯任自然地停留在对花卉的外在形状、颜色和香味的描绘上,而是突出其格调、韵味的特点。他着重写各种花卉通过人的视觉引起的不同心理感应。如感到“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梅花的孤傲、冷峻,“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高洁清雅,牡丹雍容华贵,桂花伶俐纤巧,杜鹃热烈,海棠娇媚……。作者这些感受、联想,不只是直接来自花卉的自然形状、颜色和香味,而是具有社会性质的,他不但是作者个人身世、性情的艺术体现,也是特定的文化传统、民族心理的一种反映。这说明辛稼轩对美的观察、体验很敏感,是有着深厚的社会的文化根基的。所以,他在词中赏花的品位很高,其咏花的内涵是很丰富、很深邃的。

(二)

“词贵有寄托”(况周颐《蕙风词话》卷五)作咏物词更重比兴,尚寄托。香花比君子,秽草喻小人,自诗经、楚辞以来形成的风雅比兴传统早已深入人心,评词的这样要求,作词的也这样努力。辛稼轩在单纯的咏花词外,也写了大量尚寄托有寓意的咏花词,便正是对这种传统观念的继承。

辛稼轩平生“以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许”(范开《稼轩词序》),当南北分裂、朝廷昏暗的情况下,他毅然南归。不顾虑自己为降臣之后和“归正”人员的双重身份,再三上书给皇帝和宰相,议论时弊,阐述自己的抗敌复国主张。在地方任职期间,他积极备战,力主北伐,反对朝廷与金人议和。因为政治见解和从政作风与当权者不合,所以反复遭到排挤和谗害。自淳熙九年(1182)43岁之后,再三被弹劾罢官,不得已而退居山林过隐逸生活,前后合计起来共达20余年之久。这样的遭遇使他对南宋软弱、昏庸的朝廷和腐败、黑暗的官场都有了比较清醒的认识。他那些有寄托的咏花词便正是在这样特殊的土壤上生长出来的。所以,辛稼轩的有寄托的咏花词并不是对传统的闺怨和风花雪月题材的效仿、因袭,而是他个人的人生体验和真实情感的直接表达,是极端个性化的艺术创造。

辛稼轩有一部分抚时感事的咏花词,借花卉影射国势之衰落,朝廷之腐败。如《声声慢·嘲红木犀》:

开元盛日,天上栽花,月殿桂影重重。十里芬芳,一枝金粟玲珑。管弦凝碧池上,记当时风月愁浓。翠华远,但江南草木,烟锁深宫。只为天姿冷淡,被西风酝酿,彻底香浓。枉学丹蕉,叶底偷染妖红。道人取次装束,是自家香底家风。又怕是,为凄凉长在醉中。

这首词描写儿时所见宫殿中高大的桂树,花如金粟,香气秾郁。当年在这里曾经歌舞升平,而今徽、钦被掳北去,朝廷偏安江南,旧日的宫殿一片凄凉。对这样的巨变,桂花却无动于衷,他依旧在西风中那样盛开,那样芳香。下片所写的“枉学丹蕉”、“偷染妖红”、“长在醉中”的丹桂,让我们联想到那些随波逐流,善自粉饰的平庸之辈。他们不关心国家命运,安于醉生梦死的生活,却散布“南北有定势,吴楚之脆弱不足以争衡于中原”之说以自辩。这应该是作者出于爱国情感对主和投降派的嘲讽。又如《杏花天·嘲牡丹》:

牡丹比得谁颜色?似宫中太真第一。渔阳鼙鼓边风急,人在沉香亭北。

买栽池馆多何益,莫虚把千金抛掷。若教解语应倾国,一个西施也得。

此词名为嘲牡丹,实是以花喻人,说艳丽的牡丹正像唐宫中的绝色杨贵妃。尽管国势危殆,边关告急,他却仍在陪伴着唐明皇饮酒赏花、歌舞享乐。朝廷以高爵厚禄大量任用这些人干什么呢?这样的误国之徒不必很多,只要一个便能够搞得败国亡家。《浪淘沙·赋虞美人草》和《虞美人·赋虞美人草》二首都是写项羽败亡的历史的。《浪淘沙》的上片写道:“不肯过江东,玉帐匆匆。而今草木忆英雄。唱着虞兮当日曲,便舞春风。”《虞美人》的下片写道:“人间不识精诚苦,贪看青青舞。蓦然敛袂却亭亭,怕是曲中犹带楚歌声”。作者很同情项羽的败亡,很钦佩他“不肯过江东”的刚心血性,更赞美虞姬对项羽的诚挚忠贞。显然作者是在借虞美人草批判那些忘怀国耻、不思北伐,蜷缩在江南过着安逸生活的统治集团。辛稼轩在《美芹十论·自治第五》中评论当时偏安江南,屈辱求和的国策说:“待敌则恃欢好于金帛之间,立国则借形势于湖山之险,望实俱丧,莫此为甚。”上面提到的一些咏花词,正是作者这种政治态度的艺术体现。

还有的词属于刺世疾邪之作。如《水龙吟》一词的题注为:“寄题京口范南伯家文官花。花先白,次绿,次绯,次紫。《唐会要》载学士院有之。”其词曰:

倚栏看碧成朱,等闲褪了香袍粉。上林高选,匆匆又换,紫云衣润。几许春风,朝薰暮染,为花忙损。笑旧家桃李,东涂西抹,有多少,凄凉恨。拟倩流莺说与:记荣华易消难整。人间得意,千红百紫,转头春尽。白发怜君,儒冠曾误,平生官冷。算风流未减,年年醉里,把花枝问。

文官花开放时先呈白色,然后变绿,变绯,最后又变成紫色,正应了当时官品服色制度的规定。据《宋史·舆服志》(卷一五三)记载:“庶人服白”,“四品以上紫,六品以上绯,九品以上绿。”从白衣到绿,到绯,到紫,恰是士人们登科入仕,官员们依次升迁的鱼龙变化,作者特别选择了“等闲”、“匆匆”和“朝薰暮染”来强调这些人飞黄腾达速度之快。而另有些人却似桃李花,虽然努力使自己颜色娇艳,却难免官途凄凉,沉于下僚。在下片作者说“荣华易消难整”,兴之暴,败之速,他们春风得意的日子并不能长久,转眼间便会枯萎凋谢,一切皆空。这哪里是在咏花,分明是在揭露官场中的兴衰成败,在诅咒和警诫那些官运亨通不可一世的当权派。作者还以同情的笔写到了那些与达官显宦相对照的,一生坎坷,满头白发的儒生。他们以酒解忧,醉中询问花枝:为什么穷通差异这样大?却得不到回答。其实,答案是有的,那就是那些顺畅升迁的人都很善于趋承迎合。而像辛稼轩这样力主抗敌复国,“出口人嫌拗”的人,当然不会博得当权者的垂青。这首《水龙吟》正是对黑暗的官场、卑劣的世风、逐时媚俗的人士的有力抨击。还有一首《鹧鸪天》写道:

桃李漫山过眼空,也曾恼损杜陵翁。若将玉骨冰姿比,李蔡为人在下中。

寻驿使,寄芳容,陇头休放马蹄松。吾家篱落黄昏后,剩有西湖处士风。

这首词以花喻人,花有高低,人有优劣。那玉骨冰姿的梅花可以凭驿使寄远人以传递真情厚意,又在黄昏篱畔甘于寂寞,不畏严寒,正像品格清高、淡泊功名的隐士林逋。而那漫山遍野的妖桃艳李却经不起风吹雨打,转眼间便零落净尽,像是才德只在下中却享有高官厚禄的李蔡。辛稼轩在一首《卜算子》词中也说过:“李蔡为人在下中,却是封侯者。”李广的堂弟李蔡论才干、品德都远不及李广,但据《汉书·李将军列传》称:“蔡为人在下中,名声出广下甚远,然广不得爵邑,官不过九卿;而蔡为列侯,位至三公。”这里作者实际上是在指斥那些在朝中封侯拜相的人不过是“为人在下中”的侥幸者和笨蛋。作者预言他们犹如在春风中绚丽妖冶的桃李,虽然盛极一时,却很快就会枯萎飘零。不如退居于田园篱落的作者,就像能够迎霜御雪的梅花一样,在寂寞中保持着高风亮节。这是在揭露和诅咒那些权贵们,也是在抨击南宋王朝昏庸的当权者和那不合理的用人制度。所以,辛稼轩的这类咏花词并不是一般的“嘲风雪,弄花草”之作,而是很贴近人间社会,具有强烈的批判力度的,是作者现实主义精神的体现。

辛稼轩的咏花词中还有些是借花自喻,通过写花为自己画像,写自己的脾气秉性和理想的人格。如上面引到的《鹧鸪天》词中,他说梅花玉骨冰姿,不共桃李争春,恰似淡泊名利的西湖处士。《念奴娇·题梅》的上片所写到的梅花颜色淡雅,香气清新,他不依赖东风的力量去同万紫千红的春花争鲜斗妍,而是在雪里在水边展现他的奇姿异彩。他爱那没有斜枝旁蔓,如“绿衣持节”亭亭挺立的荷花。在色彩纷繁的牡丹花中,他偏爱“玉盘盂”、“弄玉团酥”等洁白纯净的白牡丹。这些花恰恰象征着作者正直高洁的品格。又如《虞美人·赋荼》写道:

群花泣尽朝来露,争怨春归去。不知庭下有荼,偷得十分春色怕春知。

淡中有味清中贵,飞絮残红避。露华微浸玉肌香,恰似杨妃初试出兰汤。

“淡中有味清中贵”的荼,在春天百花盛开时,他不去与百花争艳,而当柳絮纷下群芳残败后,他却在庭前悄悄地开放了。正像苏轼在《酴醾花菩萨泉》诗中所说的:“酴醾不争春,寂寞开最晚。”作者通过对这种清高恬淡特质的赞美,表达了自己漠视利禄功名的态度。再如《归朝欢》写的是一株生长在山上长松茂林间的野樱花,词的下片写道:

山下千林花太俗,山上一枝看不足。春风正在此花边,菖蒲自蘸清溪绿。与花同草木,问谁风雨飘零速。莫悲歌,夜深岩下,惊动白云宿。

野樱花在山上茂林中独自开放,不与山下平庸俗气的群花为伍。花之俗是姹紫嫣红色彩绚丽却毫无风韵;人之俗是开口说话“非名即利”,或“然然可可,万事称好”。作者在这里是以花品喻人品,表达了自己的处世态度和鲜明的爱憎好恶情感。

还有些花草树木,作者有意地突出他们的生存环境,为他们设置了一种特殊的背景和不幸的命运,这实际上是记载着他自己的生活感受,是暗喻着自己的生平遭遇和现实的处境。如《江神子·赋梅》:

暗香横路雪垂垂,晚风吹,晓风吹。花意争春,先出岁寒枝。毕竟一年春事了,缘太早,却成迟。未应全是雪霜姿,欲开时,未开时。粉面朱唇,一半点胭脂。醉里谤花花莫恨;浑冷淡,有谁知。

这株梅花蓓蕾似胭脂颜色,盛开时呈冰雪之姿。他主观上想为人间报春,所以在风雪严寒未消时便含苞吐蕊了。没料到这一年的花事已尽,他提前在岁末开放,客观上反成了最迟的。结果,事与愿违,他只有立在路旁,受尽冷落,无人理睬。这株梅花的遭遇不正是作者一生行事的写照吗?辛稼轩于绍兴三十二年(1162)南归后,数年间连续进《美芹十论》给孝宗,上《九议》给丞相虞允文。积极倡导恢复事业,主张审度敌势,“练民兵守淮”;提出选官用人、整饬吏治的办法,都颇有见地和可行性。但却得不到相应的回响,反而一再遭谗毁,被罢黜,不得不寄身于山林过着寂寞的生活。一种受冷遇、无知音的感慨便都融注到这类咏花词中了。《永遇乐·赋梅雪》中所写的雪里寒梅是“细看来风流添得,自家越样标格”,“着意争妍,那知却有,人妒花颜色。”梅花妍丽风流,却不料遭到人们的妒嫉。上面举例的《念奴娇·题梅》中“骨清香嫩”的梅花,独具“天真颜色”,而东君却偏爱那“多少朱朱白白”的繁花,致使他“漂泊天涯空瘦损”,在雪里孤零零地独自开放。这些咏花词里都蕴含着作者那种人生失意的悲凉情绪。又如《洞仙歌·红梅》:

冰姿玉骨,自是清凉(态),此度浓妆为谁改。向竹篱茅舍,几误佳期,招伊怪,满脸颜红微带。寿阳妆鉴里,应是承恩,纤手重匀异香在。怕等闲春未到,雪里先开,风流,说与群芳不解。更总做北人未识伊,据品调难作,杏花看待。

梅花改换成浓妆,异香袭人,本应在宫中受到寿阳公主的喜爱。而如今竟然生长在竹篱茅舍之间,并且赶在春天到来之前在雪中开放了。由于他的美丽和过早的开放,而为群芳所不理解。作者说:红梅纵使颜色、形状类似杏,但毕竟品调不同,人们是不该不辨真伪当成杏花看待的。这实际上是在表达自己遭人误解、诋毁,被朝廷弃置不用的委屈、不平。还有《瑞鹤山·赋梅》的下片写那“玉肌瘦弱”的梅花的处境:

寂寞。家山何在?雪后园林,水边楼阁。瑶池旧约,鳞鸿更仗谁托?粉蝶儿只解,寻桃觅柳,开遍南枝未觉。但伤心冷落黄昏,数声画角。

梅花远离家山,虽有旧日盟约,但音书难传。粉蝶只知寻桃觅柳,并不注意他的存在,所以这梅花在黄昏时候尤其感到无比的伤心、寂寞!这梅花的遭冷落被遗弃,与作者远离北方故乡,罢官后退居山林的生活处境何其相似!辛稼轩咏梅词最多,恐怕正是因为梅花在冰雪严寒中生长开放,不像桃李、杨柳那样能得到东风的吹拂,雨露的滋润。梅花的处境,颇能引起他对自己遭遇的许多联想与感慨。

沈祥龙在《论词随笔》中说过:“咏物之作,在借物以寓性情。凡身世之感,君国之忧,隐然蕴于内,斯寄托遥深,非沾沾焉咏一物矣。”辛稼轩正是如此。他的咏花词虽然有些是前一部分所举的单纯赞花赏花的,甚至也有个别的应酬和谑浪之作,但最有意义的却是后一部分咏花词。他不拘于歌咏一花一木,而是借花卉揭露社会现实,反映自己的生活遭遇,抒发自己的思想感情。可以称得上“寄托遥深”,颇得风雅比兴之旨。绝不可与一般作者那种“侧艳之体,淫哇之音”(《论词随笔》)的小词同日而语。

(三)

写作咏花词按惯例都以婉约风格为尚。像欧阳炯《花间集序》中所说的“裁花剪叶,夺春艳以争鲜”,就正是标准的咏花词样式。后来,沈义父的《乐府指迷》在总结前人创作的基础上,更为咏花词定出了一条很具体的规矩,他说:

作词与诗不同,纵是花卉之类,亦须略用情意,或要入闺房之意。然多流淫艳之语,当自斟酌。如只直咏花卉,而不着些艳语,又不似词家体例,所以为难。

他主张作咏花词必须用些情意,入闺房之意,着些艳语,但又得避免淫艳之语。也就是说作咏花词一定要恪守婉约词风的规范,具备柔媚绮丽的特色,又要和雅而不淫俗。辛稼轩处在《花间》传统和晏、欧、柳、秦、周词风的影响之下,要去写符合婉约规范的咏花词,就面临着一个难题,即必不可免的遇到与自己特有的情感、性格、审美趣味的矛盾,与他的“稼轩风”的矛盾。

辛稼轩是个“极有性情人”(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是个“到死心如铁”的男子汉。他的文章“笔势浩荡,智略辐辏,有权书衡论之风”(刘克庄《辛稼轩集序》)。他本不以诗名世,但其诗刚健、古朴,也颇具特色。稼轩词以豪放雄健为其主体风格,按毛晋的说法是:“稼轩率多抚时感事之作,磊落英多,绝不作妮子态”(《宋六十名家词跋》)。在咏花词的创作上让他完全摆脱诗文的特色,抛弃豪放词的主体风格,去迎合当时被奉为“正宗”的婉约词风,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创作咏花词并没有拘泥于传统的词学观念,亦步亦趋地去仿效晚唐、五代以来的婉约词风。而是富有独创性地探索到了一种刚柔相济,靠近婉约,又不等同于一般婉约词风的独具特色的风格。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的咏花词并不单是裁花剪叶,吟红咏绿,也不单是借花草树木写离别相思、春愁秋怨。作为一个不忘抗敌御侮的爱国志士,不论他的闲适词、山水词、咏史、咏物,总离不开一个共同的基调,即忧国愤世的情感。他主要是有意借花卉的特质和盛衰揭露时弊,抨击世态,表达自己耿介孤高的性格,抒发壮志难酬的牢骚愤慨。他的咏花词首先是在思想情感方面突破了传统的婉约词的畛域,呈现出为自己“性情”决定的个人特色。这种特色正像他在《贺新郎·赋海棠》词中所说的是:“十样蛮笺花纹错绮,璨珠玑渊掷惊风雨。”既像彩笺花纹交错,珠玑光辉璨然那么优美,又掷地作金石之声,似山间风雨大作那么壮丽。辛稼轩把咏花词也当成“陶写之具”,重在体现个人的“性情”。尽管用婉约体咏花时多有“清而丽,婉而妩媚”之作,但内里仍是蕴藏着一股豪气。在这一点上他同那些“作妮子态”,代人立言的婉约派词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辛稼轩的咏花词多写于退居带湖、瓢泉时期,所以往往和那些盟鸥鸟、乐山水的作品情调相通,表现出一种旷达、洒脱的精神。例如,他赏海棠,不是担心“绿肥红瘦”,而且援笔作词,“重唤酒,共花语”(《贺新郎·赋海棠》)。他观牡丹,不是像王溥《咏牡丹》那样忧虑“不成一事又空枝”,而是说:“但纷纷,蜂蝶乱,笑春迟”(《最高楼·赋牡丹》),开心地观看晚春时候蜂蝶纷飞的热闹场面。为赏桂花,他“拚却今宵无梦”(《玉楼春·木樨》),宁肯一夜不睡。辛稼轩“才气俊迈”,他总是从一个新的角度去观察、描绘花草树木。如《踏莎行·赋木樨》的下片写桂花色彩美丽是“奴仆葵花,儿曹金菊”。写树干高大是“傍边只欠个姮娥,分明身在蟾宫宿”。又如《粉蝶儿·和赵晋臣敷文赋落梅》更是想象得巧妙,比喻得新奇:

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教花瘦。甚无情,便下得,雨潺风僽。向园林铺作地衣红绉。而今春似、轻薄荡子难久。记前时送春归后:把春波,都酿作,一江醇酎。约清愁杨柳岸边相候。

在这首词中,作者用一连串比喻,形容春天的变化:上片写春天繁花似锦,像是少女绣出来的硕大花朵;落花满地像是铺了一层红色地毯。下片写春天暂短像是荡子来去匆匆,一江春水像是酿成的醇酒,杨柳站在岸边像是在等候应邀而来的宾客。花落、春去,本是牵愁惹恨的事,而辛稼轩却是极通达大度地对待这一现象,总是饶有兴趣地去观赏、描绘这种变化。辛稼轩的咏花词有的手法细密,语言秾丽,有的清新俊俏,有的活泼自然,面目虽然不尽相同,但他的“性情”,他的雅量高致或愤世嫉俗的精神,总会以一种“摧刚为柔”的手法不同程度地表现出来。

辛稼轩作词好用典、善用典,这在两宋词人中是最为突出的。这一点在他的咏花词中体现得也很明显。他总是网罗胪列许多与花有关的典故,或是因花及人,或是以人比花,给人以一种新奇的美的享受。在词中成功地运用典故绝不是简单地搜集、编排,不是“掉书袋”、“獭祭”,而是要具有丰富的文史知识,活跃的联想能力。这二者中联想能力更为重要,如果只有渊博的知识,而缺乏审美的联想,那就只能当学者,不会成诗人。所以应该说运用典故乃是一种很高级的艺术创作活动。

辛稼轩每写到一种花卉,便会联想到古代典籍中的许多历史人物、故事传说,以及前人诗词文赋的篇名、主旨、语句、词汇。他总能机敏、巧妙地找到他们与花木的某种联系,既描绘花卉之优美,又抒发自己的内心情感。他并不只是将花的颜色、形状、香味同人的外在美直接比并起来,而是通过抽象的思辨,将花卉的自然本性同社会现象、人的品格相互联系,并且溶进去个人的审美感受与生活体验。如《贺新郎·赋水仙》,因水仙花生长在水中,于是便联系到《神仙传》中所载江妃二女江汉解佩的传说,联系到曹植《洛神赋》中所写洛神的“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联系到屈原的赋《怀沙》自投汨罗。无论江妃二女、洛神还是屈原,他们除了都和水有关系外,还有一个共同点,就在于都有一腔幽愤。辛稼轩正是紧紧扣住这一点,既刻画了水仙花清幽、淡雅的风姿,又表现了自己寂寞、孤独的处境和哀怨忧郁的情怀。又如在一些歌咏牡丹的词中,作者涉及了李白作《清平乐》,欧阳修写《洛阳牡丹记》,并从牡丹的绿叶繁茂、群芳斗艳联想到吴宫中在孙武指挥下列队操练的女兵,联想到唐代沉香亭畔醉酒赏花的杨贵妃,又联想到杨氏姐妹结伴游春。在一些咏梅词中,又联系到许多有关的历史人物,有性喜梅花的江妃,“梅妆”的创始人寿阳公主,姓梅的梅福,写过《梅花赋》的宋璟,创作了咏梅名句的林逋和赋诗赞梅的王安石。 又想到“望梅止渴”、“相公调鼎”。从梅花的颜色想到敷粉的何晏,从枝干的形状想到瘦削的沈约。在《念奴娇·赋傅岩叟香月堂两梅》词中,因白梅而想到“香山老子,姓白束江国。谪仙人字,太白还又名白”。因两梅并立而想到“岁寒相对,楚两龚之洁”,赞美了龚胜、龚舍二人之重名节。在另一首《念奴娇》中他咏四株百年古梅时,以南朝诗人“曹刘沈谢”和汉初隐士商山四皓相比。咏虞美人草则联系到楚汉相争的历史,从项羽垓下兵败,直到乌江自刎。看到山茶花忽然坠地便想到绿珠跳楼。总之,辛稼轩的咏花词总是由花草的引发而产生许许多多奇思妙想,利用典故创造出各式各样的意象,使人感到异彩纷呈,目不暇接。当然,谈到辛词的用典,我们也不能回避他用典过多的毛病。不过,也应当理解他太爱书,爱到了“百药难医书史淫”(《鹧鸪天·不寐》)的程度。他每遇一事,每见一物,常常很自然地与古书联系起来,这已成了他思考问题、构想诗意,铸造词句的一种习惯。所以应该说他在咏花词中的用典并不是夸富矜多,有意炫学,而是主观上为了更形象更充分地抒发自己对花草树木的喜爱之情,为表达自己赏花的各种感受而采取的一种艺术手段。同时,我们还必须看到辛稼轩并不是离开用典这一拐仗便寸步难行,他的咏花词也有一些是并不用典的,如《小重山·茉莉》、《卜算子·为人赋荷花》、《清平乐·赋木樨》等小词,都很平易、明快。这说明辛稼轩的咏花词在运用语言的手法上也是丰富多采的。

吟咏花草是诗词中极常见的题材,前人曾留下了许多名篇佳句,这便为辛稼轩的咏花提供了大量的语言材料。辛稼轩受当时江西诗派创作主张的影响,也认为“诗句得活法,日月有新工”(《水调歌头·赋松菊堂》),他很重视“点铁”、“夺胎”的工夫,很讲究“活法”。在他的咏花词中常常可以看到隐括或点化前人诗句、词句的做法,从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白居易、罗隐到林逋、王安石、苏轼等人的名篇佳句,都被他一再运用。如《洞仙歌·红梅》中写道:“怕等闲春未到,雪里先开,风流,说与群芳不解。更总做北人未识伊,据品调难作,杏花看待。”这段文字是据王安石《红梅》诗敷衍而成,王诗云:“春半花才发,多应不奈寒。北人初未识,浑作杏花看。”(《临川先生文集》卷二十六)王安石所写的红梅因畏寒而迟开,辛稼轩所写的红梅不畏寒,偏要在雪中开放以显示与群芳不同的风韵。其品调高出于杏花,纵使北人不识红梅,也不会误当成杏花看待。辛词另立新意,显然作的是翻案文章。又如《贺新郎·赋水仙》的首句“云卧衣裳冷”,借用的是杜甫《游龙门奉先寺》中的诗句。杜诗是记自己夜宿山寺所产生的山高夜寒的感觉,而辛词是借这五个字描绘水仙花生长在水边,在风前月下望去就好像是卧于白云之间。变写人为写花,也十分恰当。这首词的下片里又写道:“灵均千古怀沙恨,记当时匆匆忘把,此仙题品”,其构思显然是受了李清照的启发。李词《鹧鸪天》咏桂花云:“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二者思路完全吻合。这样例子足可以说明辛稼轩学习江西诗法并不满足于移植、镶嵌原句,而是真正会使用活法,或变动其原意,或借鉴其思路,富有创造性地拿来为己所用。

从独立成篇的以咏某种物品为题的词来看,在辛稼轩之前并不很多,所以蒋敦复说:“唐、五代、北宋词人不甚咏物”(《芬陀利室词话》)。咏物一向被人们视为畏途。张炎在《词源》中说:“诗难于咏物,词为尤难。”谢章铤在《赌棋山庄词话》中甚至说:“咏物词虽不作可也。……夫咏物之诗,古来汗牛充栋,然佳者亦甚寥寥,况词之体,又微与诗异乎?”虽说如此,也还是不断地有人从事咏物词的创作,像北宋时张先、柳永、苏轼、秦观、毛滂和周邦彦等都写有咏物词。周邦彦尤擅长咏物,曾被人赞为“模写物态,曲尽其妙”(强焕《清真词集序》)。从来在咏物题材中总是以咏花为主,像苏轼的咏物词有16首,咏花的便占了一多半。晁补之的咏物词全是咏花。北宋的咏花词不只抚写物态,描绘花草之美,也重言情,尚寄托,然多通过写儿女之情来表达自己宦迹无常的感慨,抒发一种抑郁落寞的情怀。尤其是词人们因在新旧党争中间受牵连,而不敢直接表达自己的意见和情绪,只好托之于自然界的花草树木来抒情写意,这正是北宋后期咏花词兴起的一个社会原因。在词史上,南宋被称为咏物词的兴盛时期。因为北方沦陷于金人之手,朝廷软弱无能、黑暗腐朽,主张抗敌北伐的有志之士不断受到排挤陷害,他们便用咏物词寄托自己的满腔忧愤。到了南宋后期国势越益衰微,人们对国家前途丧失信心,一种末世之情也便寄托在咏物词中了。与辛稼轩生活时代相近的人,如叶梦得、杨无咎、张元干、赵彦端、朱敦儒、李清照、张孝祥、陆游、范成大等众多作家,都写过一些咏物词,而且还有些颇负盛名的作品传世。尤其是与辛稼轩同时的姜夔被誉为“词中大宗”,他的咏梅词《暗香》、《疏影》被称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唱。似乎只有他才是南宋咏物词派的开创者。之后,在他的影响下出现了史达祖、高观国、吴文英、王沂孙、张炎、周密等。其实,南宋咏物词的兴盛,辛稼轩所起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辛稼轩的咏物词主要是咏花,其他如赋琵琶,赋摘阮,赋梁燕等不过五六首而已。他的贡献不只在于大力创作咏花词,更重要的是他促成了南宋咏花词新的变化,那就是加强了咏花词的现实性,使咏花词不单是“裁花剪叶”,“入闺房之意”,和“着些艳语”,也不只是借咏花寄慨一己的身世,而是有意地将君国之思、时事之感融入词中,提高了咏花词的社会价值和思想意义。所以,从辛稼轩咏花词的数量和反映现实的深度、广度看,都应该说他也是南宋咏物词兴盛局面的开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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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家璇花卉诗_牡丹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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