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183;布莱克在中国的接受_读书论文

威廉183;布莱克在中国的接受_读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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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法分类号 I106.2

本·琼生在评价同时代的威廉·莎士比亚时曾说:“他不属于一个时代,而属于所有的世纪。”后世证明,此言未虚,莎士比亚确实是说不尽的。英国文学史上另一个威廉在世时及死后多年却远没有这么幸运。这位不朽的诗人就是布莱克(William Blake,1757——1827)。 他不仅生前潦倒不得志,默默无闻,而且被人多方责难,被视为疯子,死后也被人遗忘了好几十年。他的确不属于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然而,伟大的诗人决不会被时光淹没!布莱克自己也讲过:“时代总是相同,但天才常高出于时代之上。”(Ages are all equal:but genius is always above the age)。这句话表明了他的自负,同样也是最有力的预言。果然,后来的史文朋“发现”了他的天才,称他是当时唯一的诗人,足以和古代的大诗家媲美,由此他的声名便洋溢于世界文坛。他弃世90年后,也走进了中国,并在不同时期、不同方面受到很多的推崇与赞美。人们说:“像勃莱克这样的伟大人物,我们除了像孩子对着慈母一般的系恋以外,简直找不到一个适当的言辞来称赞,来形容,来崇拜他”(邢鹏举,1929);称他为“英国革命浪漫主义诗人的伟大先驱”(袁可嘉,1957);是“全部英语诗史上最重要的诗人之一”(王佐良,1979);也是“现代主义的预言者”(张炽恒,1988)。如今,布莱克的中国之旅也有近80年了,让我们来重温一下这位伟大诗人在中国的接受历程,以此作为他诞辰240周年、逝世170周年的纪念。

神秘诗人的魅力——民国时期布莱克在中国

或许布莱克在天国会感谢周作人的,因为是周作人第一个把他领到了中国。1919年周作人在《少年中国》一卷八期上发表了《英国诗人勃来克的思想》一文,首次介绍了布莱克诗歌艺术的特性及其艺术思想的核心。文中说,布莱克是诗人、画家,又是神秘的宗教家;他的艺术是以神秘思想为本, 用了诗与画,

作表现的器具;

他特重想象(imagination)和感兴(inspiration),其神秘思想多发表在预言书中,尤以《天国与地狱的结婚》一篇为最重要,并第一次译出布莱克长诗《无知的占卜》的总序四句:

一粒沙里看出世界,

一朵野花里见天国。

在你掌里盛住无限,

一时间里便是永远。

这是我们现在一提起布莱克就首先会想到的名句警言。除此而外,周作人在文中还翻译出布莱克的一些短诗,让中国读者初次领会到了这位神秘诗人作品的特质和魅力。〔1 〕周作人首次对布莱克思想的介绍,让当时人开了眼界。田汉在《新罗曼主义及其他》中说:“周作人先生介绍英国神秘诗人勃雷克的思想,真是愉快。”同时田汉也译出了布莱克那四句意味深长的话:“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君掌盛无边,刹那含永劫。”〔2〕

很值得一提的是,布莱克刚踏进中国不久,就成为我们的诗人歌咏的对象。徐尉南在《小说月报》上发表了一首题为《勃莱克》的诗,我们在此引诗中的首、末两节:

伟大的勃莱克呵!

我看你的Life-Mask:

眉头皱着,眼儿瞑着,口儿闭着,

这正表象你彷徨于想象的世界!

你说:“孔雀底傲慢,神底光荣!

山羊底贪欲,神底恩宠!

狮子底忿怒,神底知识!

女儿底裸体,神底事业!”

哦!这是你的伟大呀!

这是你的力呀!

这是你的深呀!

你越了时代,破了周围,

创造了你永远的勃莱克呀!〔3〕

由此可见,诗人对布莱克的崇拜之情是溢于言表的。诗中引号里的四句话出自布莱克的《地狱的箴言》,徐蔚南借此揭示出布莱克诗“力之美”的独特风格。我们说尽管当时布莱克的作品绝大多数没有翻译过来,但通过徐尉南的诗篇和以上周作人的介绍,已在读者心目中树立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诗人形象。

随着布莱克百周年忌日的到来,中国介绍布莱克也进入第一个高潮期。1927年的《小说月报》18卷8号刊有布莱克像, 并发表了赵景深和徐霞村的两篇纪念文章。赵景深在其文章《英国大诗人勃莱克百年纪念》中简介了诗人的生平与创作情况,突出了他作为神秘诗人的一面,称他天生一双神秘的眼睛,能够看见别人所不能看见的东西,同时惟其他有窥看幻象的天赋,他的诗歌都才穿上了幻想的衣裳。〔4 〕徐霞村的文章《一个神秘的诗人的百年祭》也指出布莱克的诗和画充满了神秘的想象和异象,是英国第一个象征派艺术家;作为一个喜欢创新的艺术家,他终能给予艺术以解放,给予艺术以无限。〔5 〕这一期《小说月报》还刊载了《关于勃莱克研究书目》,收录了1863年至1927年有关布莱克研究的重要英文书目23种,涉及作品集、传记、批评理论等,它在展示国外布莱克研究成果的同时,也为我国研究这位伟大的诗人提供了必要的参考书目。另外,赵景深除了在本期《小说月报》上发表纪念文章外,还在1927年的《北新半月刊》第二号上翻译了英国批评家富理曼(John Freeman)一篇纪念布莱克的文章,又在《文学周报》288 期上写了一篇《诗人勃莱克百年纪念》,此文主要论及布莱克的叙事诗《彭威廉》(William Bond)。

为纪念布莱克,徐祖正也在1927年的《语丝》上分三期发表长文《骆驼草——纪念英国神秘诗人白雷克》。文中首先称布莱克“是富于独创精神深挖到真正浪漫精神源泉的神秘诗人”。文章纪念诗人而先放谈政治,特别强调英国浪漫诗人不把全部精神投入政治运动不一定是轻视政治。在谈到纪念对象时,徐祖正着重从人道精神、崇尚自然和关心性爱问题三方面讨论了布莱克作为浪漫主义先驱者的成就,对我们了解和把握布莱克有很大帮助。〔6〕

1927年9月5日上海的《泰晤士报》也刊发一篇来自伦敦的电讯,报道了英国纪念布莱克的情况。英伦对布莱克的纪念活动引起了中国文学家的注意。梁实秋读了《泰晤士报》这篇电讯后写了《诗人勃雷克——一百周年纪念》一文,着重对布莱克里的幻想和诗里的图画两个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梁实秋首先批评了一些诗人与批评家对布莱克的趋炎附势的一味夸称,指出一般所谓诗人与批评家是不够力量对布莱克评头论足的。关于布莱克诗中的幻想,梁实秋认为其“想象的质地,不是纯正的冲和的,而是怪异的病态的。……勃雷克看见的东西,我们在生热病的时候也可以看得见。病态的幻想,新鲜是新鲜的,但究竟是病态的”。关于布莱克诗中的图画,梁实秋说:“有诗才的人,同时兼擅绘事,永远是一件危险的事。危险,因为他容易把图画混到诗里去,生吞活剥的搬到诗里去。……勃雷克诗里的图画成分,不但是多,而且是怪的。……在这一点,真不愧是浪漫的先驱。”最后,梁实秋指出:“我们五体投地的佩服他的天才,但是要十分的惋惜,他没能把他的不羁的幻想加以纪律,没能把他的繁丽怪僻的图画的成分,加以剪裁。在这百年的忌辰,我们赞美他的诗的完美之处,我们更愿在他的诗的不完美处体会出可以进而至于完美的法门。”〔7〕梁实秋对布莱克的这种评价, 是符合他强调理性、秩序、节制的古典主义文学观的。他在《文学的纪律》文中曾指出:“文学的活动是有纪律的、有标准的、有节制的。……在想象里,也隐隐然有一个纪律,其质地必须是伦理的常态的普遍的。”〔8〕我们明白了梁实秋这些有关文学的观点后, 也就容易理解他对布莱克接受过程中那些与众不同的看法了,他强调的是想象力的限度。

总之,借助于1927年布莱克的百年祭辰,我国学者发表的这些纪念文章在对英国和世界纪念布莱克活动作出较大反响的同时,也为布莱克在中国的接受造了声势。1928年的中国文坛又有一场火药味甚浓的笔墨官司。这次论战的主题是:布莱克是浪漫主义者还是象征主义者?论战的一方是哈娜,以《民国日报》副刊《文艺周刊》为阵地;另一方是博董,以文学研究会创办的《文学周报》为阵地。论战的起因是哈娜在《文艺周刊》四期至八期发表的长文《白莱克的象征主义》,引起博董的异议。博董在《文学周报》307 期发表文章《勃莱克是象征主义者么》,认定布莱克属于浪漫主义者,并区分了布诗中的象征(即“本来的象征”)与象征主义的象征(即“情调象征”)两者之间的差异。此文得到了哈娜的回敬与辨驳。博董又写了《浅薄得可笑的哈娜》一文坚持己见。针对哈娜在《文艺周刊》上接连不断的反批评,博董也在《文学周报》上相继写了《三论勃莱克》、《哈娜的译诗》、《再抄一点书赠给哈娜》、《勃莱克确是浪漫主义者——示可怜的哈娜》等文章,〔9 〕提供数种中外著作做例证,说明布莱克决非象征主义者。这一场两人之间拉锯式的论争,尽管现在看来并不值得,因为其论题的是非再清楚不过,但在当时通过这好几个回合的笔战,至少让人们了解了作为修辞手法的“象征”与作为文学运动的“象征主义”之间的区别,弄清了所谓文学上的一种主义,有哪些必要的因素,同时也促使人们进一步去注意与了解布莱克。

在我国介绍布莱克的第一个高潮期中,特别要提的是一篇长达三万五千字的论文,这就是邢鹏举写的《勃莱克》。这篇文章在1929年《新月》月刊第二卷八、九、十号上连载,代表了当时引进介绍布莱克思想、诗画艺术的最高水平,即便到现在仍有很大的参考价值。此文用诗一般的语言称赞布莱克的许多诗集都是美不胜收的杰作。对于布莱克的魅力,邢鹏举说:“我们平心静气的论起勃莱克来,只觉得他那种伟大的精灵,还不时的挑拨着我们的心弦,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共鸣作用。他好像是个光芒万道的北斗辰星,我们看得见,可是抓不住他。”而他的诗,完全是生命的宣言、心灵的妙曲、抒情的意想。邢文也详细剖析了布莱克关于想象、自然、人生的观念,并指出布莱克解释宇宙的唯一方式,便是从神奇的想象出发,参透了艺术的美质、自然的象征和人生的神秘,他把诗的天才、真的现实和爱的活力,都送到伟大的永恒界去,此即布莱克所创设的“艺术的宗教”。文章最后总结认为,布莱克确是一个伟大的诗人,对于他,诅咒便是赞美,怀疑便是崇拜,排斥便是拥护,根本是多余的。〔10〕总而言之,邢鹏举在这篇长文中对布莱克作了相当高的评价,对其思想观念作了透彻的分析,对其诗歌作品作了深刻的感悟,作者能够把握住布莱克复杂思想的核心和诗画艺术的精髓,无论如何称得上是布莱克的一个知音。

这一时期也有其他著作论及到了布莱克,如腾固在《唯美派的文学》中把布莱克称为近代唯美运动的先锋,认为他用了神秘的金锤,打开了美的殿堂;〔11〕林惠元译的《英国文学史》则把布莱克称为浪漫主义的先驱者,他比华兹华斯先能用简单的言语来表现诗人的深思。〔12〕

当然,谈及布莱克诗的翻译,我们不能不提到徐志摩。布莱克有一首非常有名的诗《The Tiger》,1931 年《诗刊》第二期上发表了徐志摩翻译的题为《猛虎》的这首名诗。《猛虎》一诗的翻译,是徐志摩的得意之作。他自认为体会到了原诗的精神,也表述了原诗的力量,同时在译诗中也展现了自己的诗风,并且以此诗的标题作为自己诗集《猛虎集》的题名。这一选择本身就表明了徐志摩对布莱克的认可与接受。布莱克这首诗的象征艺术吸引了徐志摩,这在徐氏《地中海》、《石虎胡同七号》等诗中有所展示。徐志摩还对布莱克象征艺术的“神秘性感觉”辩护过,并引用布莱克《天真的占卜》中的诗句来阐明自己信奉神秘主义的观念。〔13〕以上说明布莱克在徐志摩所借鉴的西方诗人中占有不可忽视的地位。

综上所述,从1919年周作人首次介绍布莱克以来,民国时期布莱克在中国读者心目中基本上是以一个神秘诗人的形象出现的。其中除了梁实秋等人根据自己的文学观,批评了布莱克没有将自己的幻想加以纪律外,大部分介绍性纪念性和研究性文章都对布莱克以很高的评价,邢鹏举那篇长文尤为突出,它让我们真正窥见了布莱克这位神秘诗人的秘密及其独特魅力。当然,这一时期布莱克的许多诗篇尚未得到译介,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普通读者对其诗歌艺术魅力的欣赏理解程度。所幸的是,这在建国以后得到了解决。

杰出的进步诗人——建国以后布莱克在中国(上)

建国初期,我国的外国文学研究在“学习苏联”的口号下翻译介绍了苏联以及其他各国进步作家的文章和论著。对布莱克的介绍研究也不例外。1955年10月号《译文》发表了英国评论家阿诺德·凯特尔的文章《过去文学的进步价值》。文中谈及布莱克的名诗《伦敦》时说,该诗“是资产阶级社会的一幅丑恶图画,……它使我们更深刻了解资本主义的性质,引起我们的深切的愤怒,这样就把我们在精神方面组织起来,使我们更有力量参加摧毁资本主义的工作。”〔14〕1956年中山大学编的《文史译丛》创刊号上登载的译自苏联大百科全书的《英国文学概要》之中,也把布莱克看作是与反动势力对抗的民主作家。1959年10月翻译出版的苏联文学史家阿尼克斯特的《英国文学史纲》中同样认为布莱克借助象征手法来表现他深刻的进步民主思想。

1956年“双百”方针的提出,在外国文学研究领域内初步形成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局面。加之1957年又适逢布莱克诞生二百周年,世界和平理事会号召全世界人民纪念这位杰出的诗人兼画家,这样我国对布莱克的介绍和研究也受此影响,并进入第二个高潮时期。1957年发表了卞之琳《谈威廉·布莱克的几首诗》和袁可嘉的《布莱克的诗》这两篇文章,人民文学出版社也出版了《布莱克诗选》。布莱克于是作为一个杰出的进步诗人形象为我国读者广泛接受。

卞之琳的文章发表于1957年7月号的《诗刊》杂志。 该文指出了作为进步诗人的布莱克创作的诸方面,可以作为当时我国接受布莱克的一个概括。文中说,布莱克“一贯站在人民一边,同情民主和自由的要求;同情民族解放,妇女解放;同情被压迫的国内外劳苦大众,同情被作为奴隶贩卖的黑人;他一贯支持革命,拥护和平,反对战争;他支持美国人民和法国人民的被迫进行的武装斗争;他反对专制暴政,反对一切‘国王和教士’,反对一切‘吞食者’,反对资本主义发展所带给劳动人民日益加重的剥削和压迫……。”〔15〕文中分析布莱克作品时更在多处紧密联系我国当时的社会主义建设情况,配合了那个时代的政治任务。

袁可嘉的长篇论文《布莱克的诗——威廉·布莱克诞生二百周年纪念》发表在1957年的《文学研究》上,其基本观念与卞之琳一文相似,着重从思想性角度论述了布莱克诗歌作品的几个主要方面,如反对侵略战争;歌颂美国、法国革命;抨击统治阶级、教会和礼教;革命的人道主义;以及作为进步诗人的局限性等。文章结合作品详细分析了布莱克诗中深刻的人民性和现实主义手法的特点,并特别强调了进步诗人的人道主义思想问题,最后认为布莱克不愧是英国革命浪漫主义诗歌的伟大先驱。〔16〕在《布莱克诗选》的译序中,袁可嘉也同样强调了布莱克诗作画品表现出的人道主义精神和对现实社会批评的内容,又指出布莱克晚年倒退一步以革命人道主义回到一般人道主义的倾向,其标志是越来越多地宣传“忠恕之道”,但这又并非其思想的主流。

1960年《江海学刊》也发表了范存忠的重要文章《英国浪漫主义的先驱——威廉·布莱克》,这可以说是为中国介绍和研究布莱克的第二个高潮时期划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范文也是把布莱克作为英国进步浪漫主义作家看待的,指出布莱克在内容与形式方面都是最富于独创性的,其作品中出现的神话式的巨人形象以及人化的自然力量,实开欧洲文学史上“巨人主义”的先河,而作为一个“探索者”,布莱克既探索资本主义社会的奥秘,也探索揭露这个社会的艺术,在他探索性的作品中,他引导读者背弃黑暗现实,为追求美好的理想而斗争,因而也就成为英国第一个进步浪漫主义者,与后来的拜伦、雪莱并驾齐驱。〔17〕

由上可见,与民国时期布莱克在中国的神秘诗人形象不同,建国后的五六十年代,布莱克在读者心目中是作为一个杰出的进步诗人的形象出现的。这着重是从思想方面对布莱克的高度肯定,尤其重视诗人作品中深刻的人民性思想、人道主义思想特别是革命的人道主义思想,以及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等等。同时对布莱克诗作在思想与艺术方面的所谓局限性作了批评。《布莱克诗选》的出版也是这位伟大诗人进入中国的旅途中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当然,这一时期我们对布莱克作品的思想阐述并非无懈可击,从艺术性角度对其作品的深刻分析则远远不够,而这正是下一阶段布莱克研究中的重要内容。

魔鬼的智慧——建国以后布莱克在中国(下)

80年代后,布莱克在中国的接受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人们更着重从艺术性的角度去展现布莱克诗作的独特魅力,并创造性地运用多种现代批评方法,深刻剖析其诗歌中丰富的哲理内涵,特别是对其后期作品中的非理性因素以及神话体系的文化意蕴作了探讨,从而促进我们去关注和理解布莱克思想的复杂性、深刻性和超越性。

在这一时期,首先值得注意的是王佐良写的一篇长文《英国浪漫主义诗人的兴起》。文中论及布莱克时把他称为整部英国诗史上的第一流大诗人,认为20世纪西方的文学研究的重要成果之一,正是对于他的重新发现和阐释。作者还特别分析了布莱克诗中不同属性的形象与形象的连接迭嵌的“现代”手法,指出这正表现了布莱克想象力的飞腾。最后文章对布莱克的评价也非常中肯:“无论就内容上的尖锐性和表现上的有力与美丽来说,他的短诗都是前无古人的,而他的长诗,连形式都是一种独创,其深刻的内容是在今后若干年内都会有人去发掘的。毫无疑问,布莱克是全部英语诗史上最重要的诗人之一。”〔18〕

王佐良这篇长文中对布莱克的切合实际的评价,为新时期的布莱克研究作了良好的铺垫。从80年代初期到中期的几篇文章,如牛庸懋的《略谈布莱克的两首诗》、冯国忠的《从〈天真之歌〉到〈经验之歌〉》、蔡汉敖的《介绍一位自学成才的诗人威廉·布莱克》等,〔19〕对布莱克及其作品的评价多承续以往的学术观点,也为我国读者在时隔20多年后再接受布莱克起了一种桥梁作用。而杨苡翻译的《天真与经验之歌》于1988年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这也为我们了解与研究布莱克提供了帮助。

1988年《读书》杂志刊载张德明的文章《魔鬼的智慧——谈“在地狱里采风”的布莱克》,可以说也是中国深入理解与接受布莱克的第三阶段到来的重要标志。文中指出布莱克的主要兴趣是想凭借一系列他自称为“先知书”的散文诗和长诗,把“宗教神秘主义、社会批评、感官的强度和哲学的思辨奇妙地熔于一炉。”他的一部预言式的奇书《天堂和地狱的婚姻》是其思想的“真正诞生地和秘密”,它为诗人构建神秘的象征主义体系奠定了思想基础。而在诗人创作的一系列预言式长诗中则用象征的符号体系来阐释当代历史事件,努力找到其中隐含的个性结构,揭示出人类的命运前途。〔20〕

布莱克诗歌之所以难以理解,还有一个原因是诗中有浓厚的非理性因素,从这一点看来,布莱克的诗歌精神不自觉地预言了现代主义的诞生。张炽恒的文章《布莱克——现代主义的预言者》对这一问题作了很好的阐述。文中认为布莱克诗中的“非理性”虽然与现代主义主张的非理性不同,但其本质都是对以前的宗教、哲学和艺术的传统的背叛。因而,“他为自己狂放不羁的天性所驱,为自己的非理性的宗教哲学观所驱,真诚地沉浸在自己的‘神秘’的用象征的手法创造的天地里。正是这种非理性和真诚,使他的思维、情感经常陷入混乱之中;也正是这种非理性的真诚,使全体现代派诗人,在他那儿获得了启示和灵感。……他的创作实践,以其超越时代的精神, 预言了现代主义的诞生。 ”〔21〕

在阐释布莱克作品方面,《名作欣赏》1994年第1 期发表了题为《〈病玫瑰〉的创造性阅读》的译文。该文用形式主义、心理分析、原型和道德——哲学几种批评方法,阐释了布莱克名诗《病玫瑰》的不同侧面,提供了创造性阅读的多种可能性,从而对我们运用新方法研究传统作品在方法论上具有指导性意义。丁宏为的《重复与展示:布莱克的〈塞尔〉与〈幻视〉》涉及到了布莱克思想的深层面,论述也非常有深度。文章通过对诗人这两篇早期作品的细读分析,并联系诗人思想及其他作品,指出《幻视》应视为《塞尔》主题的接续与展开,从而否定了西方评论界有关这两首诗的流行观点。〔22〕杨小洪的论文《布莱克〈伦敦〉探微》则用现代批评方法对这首诗作了详细剖析,着重从语言的歧义性与表现的多维性、语象的反逻辑性与潜在的阐释模型、性的觉醒及其挑战、血腥的割礼和生命的枯萎等几个方面揭示了《伦敦》一诗的深层意蕴。〔23〕他在《布莱克〈经验之歌〉的系统结构》一文中,也借鉴系统论方法对布莱克诗作进行探讨,揭示出了这些诗篇中的意象——象征子系、叙事子系、社会角色子系等意蕴颇深的层面结构,并对《伦敦》中的历史场景也作了精到的剖析。〔24〕胡建华的文章《布莱克的“人类灵魂的两种对立状态”》也论述了布莱克心目中的“全人”形象。〔25〕以上这些文章都为我国的布莱克研究向纵深拓展做了许多有效的工作,也为今后我们更深刻地理解和接受布莱克诗中那种“魔鬼的智慧”积累了经验。

经过布莱克在中国近80年的接受历程,如今我们对这样一个浪漫主义先驱诗人有了较为真实而全面的了解。我们再不会把他视为疯子,对其作品中的神秘思想也能作比较客观的评价,并且探入到其复杂思想的核心层面,这也正是我们今后认识与理解布莱克的重要方面。与莎士比亚一样,布莱克也将会是说不尽的,他更属于未来的世纪,恰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天才常高出于时代之上。”

收稿日期:1998—01—21

注释:

〔1〕周作人:《英国诗人勃来克的思想》, 《少年中国》一卷八期,1919年12月。另外,周作人在《欧洲文学史》(1922年商务版)和《艺术与生活》(1926年群益版)中也曾论及到布莱克。

〔2〕田汉:《新罗曼主义及其他》, 《少年中国》一卷十二期,1920年6月。

〔3〕徐尉南:《勃莱克》,《小说月报》13卷2号,1922年。

〔4〕赵景深:《英国大诗人勃莱克百年纪念》, 《小说月报》18卷8号,1927年。

〔5〕徐霞村:《一个神秘的诗人的百年祭》,《小说月报》18卷8号,1927年。

〔6〕祖正:《骆驼草——纪念英国神秘诗人白雷克》(上、中、 下),分别载1927年《语丝》第148、150、153期。

〔7〕〔8〕梁实秋:《诗人勃雷克——百周年纪念》,《文学的纪律》,均见其所著《文学的纪律》,新月书店1928年初版。另外,对布莱克诗歌艺术颇有微词的不只是梁实秋一人。费监照在《新月》月刊第二卷六、七号合刊上一文也指出布莱克在诗里“创造神仙世界,拿影像欺骗读者的心灵,引诱他们到达蓬莱瀛洲里去。”

〔9〕博董这些文章发表在1928年《文学周报》第322——325 期上。

〔10〕邢鹏举:《勃莱克》(上、中、下),分别载1929年的《新月》月刊第二卷八、九、十号。后出单行本,收入徐志摩主编的《新文艺丛书》,上海中华书局1932年4月初版。

〔11〕腾固:《唯美派的文学》,上海光华书局1927年7月初版。

〔12〕林惠元译、林语堂校:《英国文学史》(Prefessor F.Sefton Delmer著),上海北新书局1930年印行。

〔13〕徐志摩:《曼殊斐尔》,《小说月报》十四卷第5期。

〔14〕阿诺德·凯特尔:《过去文学的进步价值》, 《译文》1955年10月号。

〔15〕卞之琳:《谈威廉·布莱克的几首诗》,《诗刊》1957 年7月号。

〔16〕袁可嘉:《布莱克的诗——威廉·布莱克诞生二百周年纪念》,《文学研究》1957年第4期。

〔17〕范存忠:《英国浪漫主义的先驱——威廉·布莱克》,《江海学刊》1960年第1期。

〔18〕王佐良:《英国浪漫主义诗歌的兴起》,《外国文学研究集刊》(第2辑)。

〔19〕牛庸懋文载《河南师大学报》1982年第5期。 冯国忠文载《读书》1984年第5期。蔡汉敖文载《山西师大学报》1986年第4期。

〔20〕张德明:《魔鬼的智慧——谈“在地狱中采风”的布莱克》,《读书》1988年第8期。

〔21〕张炽恒:《布莱克——现代主义的预言者》,《外国文学评论》1989年第4期。

〔22〕丁宏为:《重复与展示:布莱克的〈塞尔〉与〈幻视〉》,《外国文学评论》1993年第1期。

〔23〕杨小洪:《布莱克〈伦敦〉探微》, 《杭州师院学报》1995年第4期。

〔24〕杨小洪:《布莱克〈经验之歌〉的系统结构》,《外国文学评论》1996年第3期。

〔25〕胡建华:《布莱克的“人类灵魂的两种对立状态”——从〈天真与经验之歌〉到〈天堂与地狱结婚〉》,《外国文学》1996 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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