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州达鲁瓦奇追魏县墓碑”考证_西夏论文

元《浚州达鲁花赤追封魏郡伯墓碑》考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墓碑论文,浚州达鲁花赤追封魏郡伯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974年河南浚县大伾山南坡的山南头村农民,在农田建设中挖出石虎、石羊、石牌坊的残件,并发现一座砖石结构之墓,从中拣到白色瓷盆、瓷碗、瓷盘等器皿。同年浚县砖瓦厂在施工中又发掘出《中义大夫汉阳府墓志》,墓志长方圆首,无盖,志文为汉字正书。汉阳知府名哈喇哈孙,系元故浚州达鲁花赤述哥察儿之子。述哥察儿墓就在浚县大伾山南半坡上,是浚县的名胜古迹之一。

述哥察儿是西夏人,在蒙元时期戎马半生,屡立战功,后来定居于浚县,并安葬于此地。《元史》、《新元史》、《蒙兀儿史记》均未为他立传,元代学者吴澄为述哥察儿撰有墓志铭,收入《吴文正公集》第33卷中,题目为《元故浚州达鲁花赤赠中议大夫河中府知府上骑都尉追封魏郡伯墓铭》,碑文写于丁卯年(泰定四年,公元1327年)。墓碑今已不存,清代嘉庆年间熊象阶编纂的《浚县金石志》、嘉庆《浚县志》在转录吴澄这篇碑文时,均注明石碑已“佚”。尽管如此,碑文仍给我们了解西夏人在河南的活动情况提供了弥足珍贵的资料。1985年,笔者根据河南省濮阳市东柳屯乡杨十八郎村南的《唐兀公碑铭》及杨氏族谱,发现过一支自称蒙古族实为西夏遗民的后裔,发表了《略谈河南省的西夏遗民》①一文。浚县与濮阳同在河南省东北部,两地相距不过百里之遥。这两支西夏人有无瓜葛不得而知,但他们的经历却十分相似,濮阳的一支,其祖先闾马“优于武艺,攻城野战,围襄取樊有功,大事既定,遂来大名开州濮阳县东十八郎寨置庄居住,卜茔而安葬祖考妣焉。”②浚县的一支,其祖先述哥察儿在任浚州达鲁花赤后,“在官日久,与浚民相安,世渐平定,无意仕进,买田筑宅黎阳山(即浚县大伾山)下,治生教子……葬黎阳山。”闾马和述哥察儿都是急流勇退,归隐林泉,卜居河南,尔后螽斯蕃衍,绵绵瓜,成为一支西夏遗民,这真是巧合。

现将《述哥察儿墓碑》迻录如下:

故浚州达鲁花赤述哥察儿,西夏人也,历事三朝,以子贵。初赠奉议大夫、汴梁路治中、骁骑尉,追封南乐县子。配康里氏,追封南乐县君。再赠中议大夫、河中府知府、上骑都尉,进封魏郡伯,南乐县君进封魏郡君。维郡伯世为河西著族,父哈石霸儿善骑射,骁智略,临阵摧锋,所向无敌,太祖皇帝嘉其鸷勇,赐名霸都儿。母蔑里吉氏,以癸己岁生郡伯,体貌魁伟,器识英迈,少亲行伍,长益精练。器甲坚整,驰骤劲锐,应变赴急,奋不顾身,定宗皇帝选直宿卫,谨饬敏给,甚称使令。从宪宗皇帝征伐,不避艰险,不惮劳苦,凡所俘获,悉不私有。丙辰岁以功授浚州达鲁花赤,时军旅绎骚,征役烦重,中州雕弊,土旷民稀,而能惠爱抚绥,如古循吏。于是流逋四集,田野日辟,境内称治。中统壬戌,山东乱作,奉诏捍御南兵,斩将二人,夺马二匹。捷闻,赏银百两,回赐所献二马。在官日久,与浚民相安,世渐平定,无意仕进,买田筑室黎阳山下,治生教子,闲居二十二年乃终。终之日,至元甲申正月壬戌也,寿五十二,葬黎阳山。康里郡君勤俭理家,至老不倦。子哈喇哈孙,读书通文法,大德庚子授承事郎、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左右司都事。郡君受禄养,壬寅正月甲辰终于官所,寿六十九,归柩合葬。郡伯卒后三十五年,当延祐戊午,子改授奉议大夫、同知江州路总管府事,始蒙恩封赠二亲。又十年,当泰定子卯,子以中议大夫、汉阳府知府致仕,再蒙恩加封。具书谂于临川吴澄曰:“哈喇哈孙生甫四岁,先父郡伯已不仕,莫能详其施政恤民之实,闻于先母郡君者百不一二。然承天渥,荣赉泉壤至再,倘无文追述以示方来,非孝焉,是以窃有请焉。”予素知江州二侯之贤,今而又得知其先世累功之因,信乎水木之有本源也,乃不辞而叙次其世如右:孙男三:脱因莅,江西行省宣使;纳嘉德,从事郎、潭州路安化县达鲁花赤兼劝家事;其季乡贡进士教化,将父命诣余求文者也。女一,曾孙男五女二。诗系于左,诗曰:皇元启运,群力猬奋,虎貔效猛,鹰隼兢迅。桓桓魏伯,西士奇俊,先朝旧臣,育此胄胤。入扈禁庭,恪守忠荩,出陪戎路,卓冠行阵。皇选尔劳,宅牧于浚,浚民父之,千里河润。昼省夫耕,夜息鬼磷,有牛湿湿,无犬。世皇龙御,电烨雷震,将同轨文,首削方镇。尔爪尔牙,可布可信,沐浴泰和,勇退怯进。乃治田庐,乃释绶印,闾里相欢,岁月一瞬。英嗣闯兴,克迈前训,秩秩讦谟,廓廓游刃。游斧盘根,徐栉乱鬈,继乘贰车,爱倅列郡。身名屡迁,家闻益振,帝制荣视,光被幽榇。阶职煌煌,勋爵崇俊,生若沉冥,殁也赫焮。才猷在昔,人用弗尽,遭遇在今,天报罔勒。窃碑勒美,百世不磷,不磷维何,不孝孙顺。

述哥察儿世为河西人。河西即黄河之西,西夏立国于黄河以西的陕、甘、宁地区,故称河西。蒙古人称西夏为河西,也译作合申,后来称唐兀惕。拉施特的《史集》云:“蒙古人称做合申的唐兀惕地区。”《新元史·氏族表》、《蒙兀儿史记·氏族表》都说:“唐兀氏,故西夏国,太祖平其地,称其部众曰唐兀氏。仕官次蒙古一等,其俗以旧羌为蕃河西,陷没人为汉河西。”述哥察儿之父哈石霸都儿是西夏望族,《蒙兀儿史记》与《新元史》的《氏族表》均说:“哈石霸都儿亦唐兀著姓。”《新元史》记载了哈石、述哥察儿、哈喇哈孙、脱因莅四代人的官职,《蒙兀儿史记》则在第四代人脱因莅之后又添加了纳嘉德、教化二人,又都注明:“哈石,太祖赐名霸都儿。”《元史》卷99《兵志》云:“忠勇之士,曰拔都鲁;勇敢无敌之士,曰拔突”。拔都鲁也译作拔都儿、拔突、霸都鲁、霸都、把阿秃儿等,蒙元勇将获此称号者甚多。哈石“善骑射,骁智略,临阵摧锋,所向无敌,”算得勇敢之士,因此获得了霸都儿的称号。成吉思汗常根据某人特点,赐与不同名号,如西夏人朵罗台之祖小丑,因善造弓,太祖赐名怯延兀兰,蒙古人哈喇哈孙曾祖启昔礼,对太祖忠贞不贰,赐号答剌罕。获此称号者可免除赋役,且能世袭,非蒙古、色目权贵者不授。哈石霸都儿何时皈依蒙古,史传不详,但成吉思汗曾多次攻打西夏,西夏将领归降者不绝如缕,如“岁辛巳(公元1221年),〔昂吉儿〕父甘卜率所部归太祖;”③也蒲甘人“岁辛巳,率众归太祖,隶蒙古军籍;”④朵儿赤之父斡札箦守西凉时“率父老以城降太祖。”⑤在西夏灭亡之前,蒙古军中就有河西质子军。哈石霸都儿至迟在1227年前投奔成吉思汗并受到重用。至于他何时辞世,碑文不详,我们未便蠡测,但其子述哥察儿生于癸己年(公元1233年),至少他这年尚在人世,因此,他在太宗窝阔台麾下任过职是可以肯定的。

碑文主要叙述述哥察儿的经历。从碑文可知,他历事定宗、宪宗、世祖三朝。其母为蔑里吉人,按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蔑里吉亦作灭里吉,乃蒙古七十二种之一。其妻康里氏,系色目三十一种之一。述哥察儿生于癸己年,即太宗五年,由于他是将门之后,“少亲行伍,长益精练,”又“应变赴急,奋不顾身,”因而被定宗贵由“选直宿卫”。贵由1246-1248年在位,只三年时间,可以断定,述哥察儿入值宿卫时年龄甚小,最多不超过十五岁。蒙古人建宿卫始于成吉思汗时,“宿卫者,天子之禁兵也,”可以世袭,“非甚亲信,不得预也。”⑥宿卫分工甚细,除番直宿卫外,有主弓矢、书写圣旨、主文史、司阍、掌酒、典马车、牧骆驼、牧羊等等。有些人小小年纪便被选入宿卫,如阿沙不花“年十四,入侍世祖。”⑦述哥察儿入侍贵由时,或许年龄与阿沙不花相当。从年龄上看,他可能干的是掌酒、牧骆驼、牧羊之类的杂役。根据《史集》的记载,贵由“大部分日子里昼夜纵情酒色,”⑧也许述哥察儿是掌酒侍候有功,得到贵由的赏识,吴澄的碑文中才说他“甚称使令”的。

贵由殁后,述哥察儿作为宿卫之士,又跟随宪宗蒙哥南征北战,宪宗六年(丙辰年,公元1256年)被任命为浚州达鲁花赤。宪宗八年(公元1258年)蒙哥大举攻宋,由西蜀攻入宋境,在此之前,他一直驻跸漠北,以皇弟忽必烈领治蒙古、汉地民户。宪宗六年,“诸王亦孙哥、驸马也速儿等请伐宋,帝亦以宋人违命囚使,会议伐之。”⑨伐宋需要作准备工作,述哥察儿大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派往浚州的。他既跟随蒙哥,可知他莅任浚州前,也未到过河南。

述哥察儿在浚州有两件事值得记述,一是治理境内,二是参与平定了中统三年(公元1262年)的李璮之乱。达鲁花赤掌一州实权,非蒙古人与出身高贵的色目人不得除授,述哥察儿以色目人而任此职,说明天子对他相当倚重。当时南北对峙,军旅方兴,浚州地当南北要冲,四方通衢,是蒙古人伐宋的孔道,赋役自然繁重。泰定年间孛术鲁翀撰的《浚州知州刘公去思碑》云:“浚,小州也,北庭、西域、南诏、河南、江表朝觐,贡赋、舟车皆出其境……驼马之饲牧、和市之配扰、征役之驱追,吏缘为奸,民益加困。”⑩泰定年间天下早已平定,浚县百姓尚且如此,宪宗时南宋未灭,百姓负担之沉重不难想见。经过述哥察儿的惨淡经营,短时间内浚县能够“流逋四集,田野日辟,境内称治,”说明其才干不同寻常。当然,碑文肯定有溢美之辞,即使如此,仍可看出述哥察儿并非贪墨受赇之徒,而是关心民瘼的廉吏。

中统三年(公元1262年)的李璮之乱是蒙古时期的一件大事。这年二月李璮反叛、以涟、海三城献给南宋,接着占领益都(山东青州市)、济南,忽必烈征“真定、顺天、河间、平滦、大名、邢州、河南诸路兵皆会济南。”(11)浚州邻近山东,述哥察儿又是行伍出身,可能于这时应征开赴山东。三月,宋将夏贵策应援助李璮,进攻符离(安徽宿县北符离集)、蕲县(安徽巢县),述哥察儿奉命“捍御南兵”,当指抵御夏贵进攻而言。他奋勇作战,斩宋将二人,夺马二匹,因此获得了赏银百两,所夺得的马匹也回赐给了自己。七月,李璮之乱平定,述哥察儿返回了浚州。

述哥察儿“在官日久,与浚民相安,世渐平定,无意仕进,买田筑室黎阳山下,治生教子,闲居二十二年乃终”。他死于至元甲申(公元1284年),年五十二岁,隐居了二十二年,可知他归隐于中统四年(公元1263年)。当时南宋未灭,宋蒙双方鏖战正急,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正亟需人才,三十岁的述哥察儿正当建功立业的锦瑟年华,突然挂冠归隐,虽然可用“无意仕进”四字来解释,但毕竟于情于理均不契合。真正的原因是,忽必烈在李璮之乱后为消弭各地藩镇尾大不掉之患,迫使一部分将领交出兵权,镇压李璮之乱的主帅、汉人史天泽子弟被解除兵权者十七人,东平严氏、济南张氏、满城张氏等先后仿效,述哥察儿虽是色目人,恐怕遭到猜忌,主动致仕是有可能的。吴澄在碑铭中就说:“将同轨文,首削方镇,……沐浴泰和,勇退怯进,乃治田庐,乃释绶印。”大概即指此事。

述哥察儿死亡十八年后,他六十九岁的妻子康里氏,也于壬寅年(公元1302年)撒手尘寰,夫妇“归柩合葬”。他们的儿子哈喇哈孙从汉阳府知府任上致仕后,结庐于父母墓旁,最后也葬于先茔。吴澄说他“读书通文法”,当是指他熟悉汉文典籍而言。长期与汉人生活在一起,自然受到汉族文化的熏陶。吴澄为述哥察儿撰写碑文时,他家已蕃衍了四代,“曾孙男五女二”,这时距明朝还有四十一年,从年代上判断,述哥察儿的曾孙辈肯定已活到了明代。明初曾规定蒙古、色目人“不许本类自相嫁娶,违者杖八十,男女入官为奴。”(12)这一禁令对大面积聚居的蒙古、色目人来说,也许是可行的,但对浚县的这支西夏遗民来说,却是多余的。因为他们完全处在汉民族的包围之中,与汉人通婚是他们的唯一选择。当然,通婚的结果是加快了这支西夏遗民与汉族的融合过程。

既然述哥察儿的子孙世世代代居住浚县,揆诸情理,浚县理应有一支西夏遗民,但1990年出版的《浚县志》却没有蛛丝马迹可寻,该书只说全县只有回、藏、壮、满、蒙五个少数民族,除回族与满族是明末清初迁入的外,其余三个少数民族都是新中国成立后因婚姻、工作关系迁入的。从姓氏上看,全县337姓中无述姓,有舒姓一百人左右,述哥察儿后裔蕃衍至今,至少应上千人,舒姓显然不是。有苏姓近万人,人数似又太多。在337姓中只有端木、王、张、岳、黄、赵几姓有族谱,其余姓氏没有,使人无从稽查述哥察儿后裔的踪迹。可能是他们的民族特色已泯灭无余,与汉人毫无二致,便自认为汉族了,但浚县有一支西夏遗民后裔,则是可以肯定的。

注释:

①载《宁夏社会科学》1986年2期。

②见《杨氏家谱序》。

③④⑤⑥⑦⑨(11)《元史》卷132〈昂吉儿传〉;卷123〈卜蒲甘卜传〉;卷134〈朵儿赤传〉;卷99〈兵志〉;卷136〈阿沙不花传〉;卷3〈宪宗本纪〉;卷5〈世祖本纪〉。

⑧《史集》第二卷第224页,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

⑩《浚县金石志》。

(12)《大明律·户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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