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代炎国考_太平寰宇记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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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周一代,燕为大国,且历时长久,“社稷血食者八、九百岁,于姬姓独后亡”[①a]。唯因典籍沦缺,或理解有误,致使有许多问题不能明了。近些年来,燕文化考古颇有进展,燕都燕城及临易城址已被发现,出土有大量燕国器物,正可为补正。本文拟就燕都迁徙及与之相关的燕国疆域、燕君世次等略加探讨,以明燕人发展之轨迹。

一、召公建匽

周初召公受封,立国为燕。由铜器铭文可知,其本称匽(或加“邑”旁作“郾”)。《史记·燕召公世家》载:“召公奭与周同姓,姓姬氏。周武王之灭纣,封召公于北燕。”其国都所在,旧无确指。近些年来,在北京西南房山区琉璃河镇北董家林村发现一座西周时期古城址,并在此古城址东南黄土坡一带发现有大面积的燕国墓地,出土多件带有“匽侯”铭文的青铜礼器和兵器等[②a]。其1193号大墓所出克罍、克盉诸器铭文曰:“王曰:太保,唯乃明乃鬯,享于乃辟。余大对乃享,命克侯于匽,事羌、、驭、微。克宅匽,纳土眔有司,用作宝尊彝。”[③a]明确记载周王册命匽侯、授土授民之事。发掘者据此推定其地当即为周初燕都之所在,自无可置疑。

董家林城址地处今华北平原北部,西北临近防(房)山,有大石河(即琉璃河)绕遗址自北而南,又折向东流过。在金元之际水(即永定河)夺此水下游河道以前,其一直是北方的一条大河。召公受封,择址建都于此水之畔乃势所必然。大石河在汉魏时期称圣水。《水经注·圣水》载:“圣水又东迳玉石山,谓之玉石口。山多珉玉燕石,故以玉石名之。其水伏流里余,潜源东出。又东,颓波泻涧一丈有余,屈而流也。东过良乡县南(此句为经文)。圣水南流,历县西转,又南迳良乡县故城西,王莽之广阳也。有防水注之。水出县西北大防山南,而东南流迳羊头阜下,俗谓之羊头溪。其水东南流,至县东入圣水。圣水又南与乐水合。水出县西北大防南山,东南流,历县西而东南流注圣水。又东过其县故城南,又东迳圣聚南,盖藉水而怀称也。又东与侠河合。……又东过阳乡县北(此句为经文)。圣水自涿县东与桃水合。水首受涞水,于徐城东南良乡西分垣水,世谓之南沙沟,即桃水也。……桃水又东迳涿县故城北。……桃水又东北与垣水会。水上分涞水于良乡之桃水,世谓之北沙沟。故应劭曰:垣水出良乡。……垣水又东迳涿县北,东流注于桃。故应邵曰:垣水东入桃。阚骃曰:至阳乡注之。今案经脉而不能届也。桃水东入阳乡,东注圣水。圣水又东,广阳水注之。……圣水又东南迳阳乡城西,不迳其北矣。县,故涿之阳亭也。”而据《太平寰宇记》卷六十九载:良乡县“在燕为中都,汉为良乡县”。又载:“圣水,《郡国志》云:俗名回城水,源出县西北玉石山,东流,经县北四里又南流,入范阳县界。”其所谓“中都”,当即指今所发现的董家林城址。战国时期,燕人以蓟(今北京)为上都,以武阳(今河北易县东南)为下都。董家林城址所在正位于二者之间,其作为燕人发兴之地,存有燕先君宗庙,当有燕公室成员留守(“中都”之名可能为后人所称,先秦时期无此称例)。汉代于此置良乡县,魏晋以后良乡县治所北迁至今窦店村西[①b]。故《水经》言圣水“东过良乡县南”,而《水经注》言“圣水南流,历县西转,又南迳良乡县故城西。……又东迳其县故城南,又东迳圣聚南。”其“圣聚”,当为魏晋以后良乡故城(即董家林城址)以东之一聚落。《郡国志》(其引文不见于今传本《后汉书》所附司马彪之《郡国志》,当指东晋袁山松所撰者)所云“俗名回城水”,当是从圣水半环于良乡故城亦即原燕都城之西、南两面而得。今董家林村西南有回城村,当即相沿于此(回与洄互通)。其“圣水”,不见于《汉书》。《汉书·地理志上》载涿郡属县“良乡,侯国。垣水南东至阳乡入桃”。其垣水,当指流经良乡县境的较大河流,而不可能是指《水经注》所载之桃水支流垣水。且与注文所记垣水至涿县(今河北涿州)北注入桃水不合,而与注文所记圣水至阳乡(今涿州东北)合于桃水相符。由此推知,汉以前阳乡以上圣水当称垣水,汉魏之际方改称圣水,并以圣水统称阳乡以下桃水,而另移垣水之称于桃水支流。或可能此一时期河道有变,故郦道元有“今案经(指《水经》)脉而不能届”之惑。其良乡,于西汉末一度封于赵共王子刘交[①c],故注为侯国。其地临垣水,又曾为燕(匽)都城所在,将此二者联系起来考虑,则垣水极有可能是由匽水演变而来。古音垣、匽同属元部,垣属匣纽、匽属影纽,同为喉音,可互转[②c]。《说文解字》云:“匽,匿也。从义同,故匽字亦有作匽者。周初召公受封于此,其国称匽,当即从此匽水而得名。其称圣水,则有可能是从巠水演变而来。《说文解字》云:“巠,水脉也。从川,在一下。一,地下。壬省声。”段玉裁注:“巠之言濥也。濥者,水脉行地中濥濥也,故从川在地下。”其巠义亦正与此一段圣水(垣水)作伏流之状相合,故又称巠水。古音圣、巠同属耕部,圣属书纽,巠属见纽,音近互通。其巠水之名当为后起。因一水二称,故移垣水之称于桃水支流。其匽水之名既被匽人用为国称,则终周之世似不会有变。其改称垣水当在秦汉以后,而至东汉以后渐为巠水、圣水所取代。

召公受封,而以元子就其国。《诗经·周南召南谱》云:“周公封鲁,死谥曰文公;召公封燕,死谥曰康公。元子世之;其次子亦世守采地,在王宫,春秋时周公、召公是也。”《史记索隐》言:“亦以元子就封,而次子留周室代为召公,至宣王时召穆公虎其后也。”其元子名谥失传。上引琉璃河1193号大墓所出克罍、克盉诸器铭文记有周王册命匽侯之事,大多数学者就此判定克当即召公元子,为第一代匽侯[③c],应该是可信的。此外,在1193号大墓中还出土有多件“匽侯舞戈”、“匽侯舞易”等。其“易”即“锡”,为附设于盾牌背面的龟状饰物。《礼记·郊特牲》载:“朱干设锡,冕而舞大武。”郑玄注:“干,盾也。锡,傅其背如龟也。”有的学者推断此“匽侯舞”当即为墓主,“舞”亦为一代匽侯之名,而且很可能是召公奭[④c]。然与“以元子就封”的古说不合。其匽侯克、匽侯舞之间的合乎逻辑的序列似当为:克为第一代匽侯,故其作器记受封授土授民之事;舞为第二代匽侯,其墓中随葬的克罍、克盉诸器为其父所传。另有匽侯旨鼎,其一铭曰:“匽侯旨作父辛尊。”[⑤c]其二铭曰:“匽侯旨初见事于宗周,王赏旨贝二十朋,用作姒宝尊彝。”[①d]研究者多将其铭文所载“父辛”与山东寿张所出的梁山七器铭文“召伯父辛”相联系[②d],亦有以此“父辛”与“召伯父辛”不是一人者[③d]。实际上二者只是日名相同而已。根据器铭,只能判定前者为匽侯旨之父;而后者当为世守采地的召公次子一系某代人之父,即使“召伯父辛”是指召公奭,也不可能为匽侯旨之父。或有可能匽侯旨之父是匽侯舞,其日名辛,故有“匽侯旨作父辛尊”。如此,则匽侯旨当为第三代匽侯。又,在琉璃河墓地253号墓中出土有堇鼎,其铭文曰:“匽侯令堇太保于宗周,庚申,太保赏堇贝,用作太子癸宝尊彝。”[④d]其堇,为匽君重臣,奉匽侯之命至宗周向太保召公行礼,得到赏赐,于是为太子癸作此鼎,意在表示效忠。而后,此太子癸又回赐于堇,故堇(或其传人)死后以堇鼎随葬。堇为太子癸作器时,太保召公尚在世,故不可能太晚。或此太子即指匽侯旨,其日名癸。

古时诸侯受封即要建国即营建都城。《说苑·至公》载:“周公卜居曲阜,其命龟曰:作邑乎山之阳,贤则茂昌,不贤则速亡。”可知周公虽未就封于鲁,而亦曾亲为鲁都城卜择规划。召公当亦如此,成王时器小臣掳鼎铭文载:“召公建匽,休于小臣掳贝五朋,用作宝尊彝。”[⑤d]其“建匽”,当即指营建匽城。召公曾参与主持营建周东都洛邑即成周城,《尚书·召诰》等详记其事。《逸周书·作雒》载:“乃作太邑成周于土中,立城方千六百二十丈。”今在河南洛阳市区洛水之北、涧水与瀍水之间发现有王城(周平王东迁后以此为都,称王城)城址[⑥d],当即相沿于周初所营建的成周城。其北垣墙基大体保存完整,全长2890米,城外有护城河遗迹。西垣残存有北段墙基。东垣亦残存有北段墙基,长约1000米。其均起筑于生土之上,有的地段压有晚殷灰坑。另在近洛水处亦发现有与之同时期的残存墙基,当为其南垣所在。其南北相距3000余米。由此可大体推知原成周城的规模形制。匽城的营建当在成周城筑成以后。从今所发现的董家林城址来看,其西部及南部有大石河(古匽水)自北而南、折而向东流过,正与成周城西涧水汇入城南洛水之势相似;其城址的面向略偏于东南,亦与洛阳王城城址相类。若非召公参与,似不会有如此从选址定位到营建规制诸方面的种种巧合。由此推测,匽城当仿建于洛邑。而董家林城址仅存其北垣墙基,全长约829米;东垣、西垣各残存北段墙基约300米。其规模不仅远小于成周城,而且也与周公所封之鲁都城(在今山东曲阜市,其城址东西长约3500米,南北长约2500米,周长11771米)等相差悬殊[①e]。由此看来,今在董家林村所发现的残存城墙很可能只是原匽城内宫墙的一部分,其范围内当为匽宫之所在;此宫城之外当另有外郭城,规模与成周城及鲁城等诸侯大国之都略等。

周初分封诸侯,以方百里为限。《孟子·告子下》曰:“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庙之典籍。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召公之封于匽,当亦循此方百里之制。其封疆当以董家林城址为中心,北不逾今永定河道,南不过今河北涿州市南部。而后,三监及武庚等作乱,周公等东征而平之,成王又将灭国商奄加封于周公、将灭国薄姑加封于太公等,由此而使其疆域得以扩大。《汉书·王莽传》载陈崇上书言:“臣闻功亡原者赏不限,德亡原者褒不检。是故成王之于周公也,度百里之限,越九锡之检,开七百里之宇,兼商奄之民。”召公亦协同平叛。《逸周书·作雒》载,武王死后,“三叔及殷东徐奄及熊盈以略。周公、召公内弭父兄,外抚诸侯。元年夏六月,葬武王于毕,二年又作师旅,临卫政(征)殷,殷大震溃,降辟三叔。王子禄父北奔。”太保簋铭文载:“王伐录子,厥反。王降征令于太保,太保克敬亡遣。王永太保,易(赐)休余土。用兹彝对令。”[②e]其录子,即纣王之子武庚禄父。当为北方二国,临近匽疆。其揸,亦见于克罍、克盉诸器。因成王讨伐武庚等,武庚北奔,此二国随之而反,成王于是下令太保征之。太保(或太保与克,克即克罍、克盉诸器所见之匽侯克)迅速出击而不迟缓(依《说文解字》,“敬”有速义、遣有缓义),平定此二国。成王为使太保之业永存,赐以土地(余为第一人称,或指太保本人,或指匽侯克)。匽国疆域亦由此而得以拓展。当一如鲁、齐等国,是以此次征讨所灭国而加封之。其北临蓟国(今北京),此时犹存,故加封之地当在南部。据《史记·燕召公世家》等记载,春秋时齐桓公北伐山戎而救燕,燕庄公送齐桓公入齐境,齐桓公于是分沟割燕君所至地予燕,其地后筑燕留城,在今河北沧州东北。而《新书·春秋》更明确记有“燕君送桓公入齐地百六十六里”。由此推之,匽之南界原当在古易水流域、今河北雄县与任丘之间。其很可能即是在周初成王加封时(克罍、克盉诸器当作于此后)所划定,而后长期维持不变。如此,则匽国疆域南北之长当在四五百里之间,虽小于周公受加封之后的鲁国,而恰与《周礼·地官·大司徒》所载“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略等,亦属大国之列。《周礼》所记应该是经此次加封后的既成事实,似不能由此而否定《孟子》所言。

二、桓侯徙临易

燕国大而势弱,春秋时期因迫于山戎内侵而南迁。《世本》载:“桓侯徙临易。”宋衷曰:“今河间易县是也。”在今河北容城县境,正临近燕之南界。

近年来,在容城县城东14公里南阳村一带发现有“燕国城”遗址。其村南250米处现存一台地,北坡高出周围地面2~3米,当地人称“城坡”。从城坡起向南700米,台地终了。南坡高出地面0.5米左右。东坡边沿清晰,高出地面0.3~2米。自台地东北角起向西300米后,地势低缓平展,边沿模糊不清。南阳村西北300米处西北阳村亦有一片废墟,地势较高,面积约3万平方米,由南阳村西断断续续与村南台地相连。遗址北侧有故河道,与南阳台地以西700米的“西河子”相通,当地人称“后河”。南阳村北2.5公里晾马台村西北隅有晾马台遗址,其东北长150米,南北宽100米,残高3~5米。北2公里是拒马河、白沟河之汇合处。在南阳村东3公里古贤村亦存有古城址,其东临大清河,西起古贤村西70米,东西长约1200米,南北宽约1000米。村南称“南城”,村北称“大城”。在南阳村一带出土有许多春秋战国时期的铜器(其中有郾王职戈、郾侯载戈等)、陶器、骨角器、货币以及有“易市”戳印的秦汉时期陶器等[①f]。尤其是在西北阳村一带还出土一件属春秋时期的“西宫”铜壶。其“西宫”二字阴刻于近左铺首处,而于近右铺首外刻一“匽”字,并在壶口与壶沿上刻有“右冶尹”。另有一件刻有“左冶”的铜壶盖[②f]。据《水经注·易水》载:“易水又东迳易京南。汉末公孙瓒害刘虞于蓟下,时童谣云:‘燕南垂,赵北际,唯有此中可避世。’瓒以易地当之,故自蓟徙临易水,谓之易京城,在易城西四五里。赵建武四年,石虎自辽西南达易京,以京鄣至固,令二万人废坏之。今者地壁夷平,其楼基尚存,犹高一匹余。基上有井,世名易京楼,即瓒所堡也。故瓒所与子书云:袁氏之攻状若鬼神,冲梯舞于楼上,鼓角鸣于地中,即此楼也。易水又东迳易县故城南。昔燕文公徙易,即此城也。阚骃称燕太子丹遣荆轲刺秦王,与宾客知谋者祖道于易水上。《燕太(当为丹,参见王先谦校本)子》称荆入秦,太子与知谋者皆素衣冠送之于易水之上。荆轲起为寿,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高渐离击筑,宋如意和之,为壮声,士发皆冲冠;为哀声,士皆流涕。疑于此也。余按遗传旧迹多在武阳,似不饯此也。”而《太平寰宇记》卷七十载涿州所属“归义县,汉易县之地,属涿郡。按今县东南十五里有大囗故城,是燕桓侯之别都。魏移理于故城西北十五里故易城。按故易城今县所理。高齐天保七年省入鄚县,自周及隋其地并属鄚。唐武德五年置归义县。”又载:“易京城在县南十八里,其城南临易水。”“小易城在大易城北二里。”又,嘉庆重修《大清一统志》卷十四载:“易县故城,在雄县西北十五里。汉置县,本燕故邑也。”民国十八年《雄县新志》载:“易县故城即大易故城,在县西北十五里大清河西岸古县(贤)村。其东面圮于水,余三面旧址尚可辨识。”其雄县即今河北雄县,五代时于此置雄州。明代改为雄县。古贤村原属雄县,今划归容城县。诸书所记不尽相同。结合考古发现,当以《水经注》所载较为准确。今所发现的南阳村“燕国城”遗址当即为燕桓侯所徙临易城之所在,后世称“大易故城”。其北晾马台遗址当为公孙瓒所筑“易京城”之所在,后世称“小易城”。而古贤村所残存的古城址则当为古“易城县”之所在。据《晋书·地理志上》载,晋时于此置易城县,属河间国。郦道元所记“易京城在易城西四五里”,其“易城”正是指易城县之所在。其不言“易城县”,当是此时县治已北移(在原易县西北十五里,当在今河北新城县境,后为唐归义县所沿)。古易水自西北来,南折而又东流,依次经过“易京城”、“大易敌城”及晋魏时易城县城,今已改道。《太平寰宇记》等记载略有误。明于此,可据考古资料推求出燕都临易城的大致轮廓。其南阳村南台地当即为宫城所在,依今所见,东西长约300米,南北长约700米。此宫城以西700米“西河子”当为原临易城西垣外之护城河遗迹;而与之相通的西北阳村遗址北侧的“后河”则当为原临易城北垣外之护城河遗迹,其与南阳村南台地北沿相距约600米。据此,并依宫城居中之制推测,其外郭城当东西长约1700米(宫城东垣至外郭城东垣距离亦依700米计),南北长约1900米(宫城南垣至外郭城南垣距离亦依600米计)。又据西北阳村遗址有“西宫”铜壶出土,可推知此一带原建有西宫,当属离宫性质。其“右冶尹”、“左冶”,当同于《韩非子·外储说左上》所记之“右御冶工”,为燕君所属的冶铸机构及其管理者。其“易市”,当相沿于原临易城内之市。汉代于此置易县,属河间国。

据《史记·燕召公世家》、《十二诸侯年表》及《汉书·古今人表》等记载,桓侯为召公以下第十六世,其以前有宣侯、缪侯、郑侯、哀侯、顷侯、厘侯、惠侯等。惠侯为第九世,惠侯以上燕君名谥失传。《史记索隐》曰:“并国史先失也。又自惠侯已下皆无名,亦不言属,惟昭王父子有名,盖在战国时旁见他说耳。燕四十二代有二惠侯、二厘侯、二宣侯、三桓侯、二文侯,盖国史微失本谥,故重耳。”而实际上很可能是各代燕君谥号本不重复(或极少重复),后世所见之所以多有重复,当是因史书误载或原本为二字谥、三字谥而简写为一字所造成的[①g]。依《史记》所载,桓侯以后又有庄公、襄公、桓公、宣公等。其桓、宣之号为首见重复者。从重见者唯此二字,相隔又仅为二代来看,其不太可能是重谥(即使国史有失,后继者亦不致于对其曾祖辈谥号如此无知),而极有可能为误写所致。《史记集解》引徐广云:“《古史考》曰:《世家》自宣侯已下不说其属,以其难明故也。”《索隐》云:“谯周曰:《系本》谓燕自宣侯已上皆父子相传,无及。故《系家》桓侯已下并不言属,以其难明故也。按:今《系本》无燕代系,宋忠依《太史公书》以补其阙,寻徐广作音尚引《系本》,盖近代始散佚耳。”《索隐》又云:“谯周云:《系家》襄伯生宣伯,无桓公。今检《史记》,并有桓立十六年。又宋忠据此史补《系家》亦有桓公,是允南所见本异,则是燕有三桓公也。”梁玉绳《史记志疑》云:“余谓燕有三桓公,虽不免于误,而谯允南所说必是《世本》,非《史记》‘世家’,小司马误引之。”由此推知,有关燕君世系在汉代已有不同记载,而太史公取其一,于襄公以下不言属。另据《世本》,则为襄公生宣公,亦父子相传,中无桓公。《世本》所言“燕自宣侯已上皆父子相传、无及”,《古史考》所言“自宣侯已下不说其属”,皆当是指襄公传宣公以后世系;《索隐》引注于前一宣侯下,并改为“桓侯已下并不言属”,实有误。实际上,很可能是在庄公前唯有桓侯,襄公后唯有宣公。其桓、宣二字皆从亘得音,古音桓属元部、匣纽,宣属元部、心纽,可通转。《左传·成公十三年》载:“曹宣公卒于师。”《礼记·檀弓下》记为“曹桓公卒于会。”郑玄注:“鲁成十三年‘曹伯庐卒于师’是也。庐谥宣,言桓,声之误也。”是一例证。《史记》于庄公前宣、桓二侯与襄公后桓、宣二公之世均不记事,当是此一段燕国史书有缺,后世整理者或凭残简、或据他传而补出燕君世系,遂成此误。其所记桓侯在位七年,或有可能是指徙都临易以后年数。如此,则桓侯徙临易当始自“元年”,即周桓王二十三年(公元前697年),而此以前误记为“宣侯十三年”者当亦属桓侯,二者合计,桓侯在位年数当为二十年。其当为缪公子,第十五世;传子庄公,为第十六世。后庄公传子襄公,为第十七世;襄公传子宣公,为第十八世。其宣公在位年数当包括误记为“桓公”的十六年,连同史书所记“十五年”,共三十一年。自宣公以上皆父子相传。至于另一桓公,在战国之世,很可能为二字谥的简写。而《水经注》所言:“燕文公徙易”,则当为误传。

宣公以下有昭公、武公、文公、懿公、惠公、悼公、共公、平公、简公等。其惠公,又与《左传》所记“燕简公”相混淆。《史记·燕召公世家》载:“惠公元年,齐高止来奔。六年,惠公多宠姬,公欲去诸大夫而立姬宋,大夫共诛姬宋,惠公惧,奔齐。四年,齐高偃如晋,请共伐燕,入其君,晋平公许,与齐伐燕,入惠公。惠公至燕而死,燕立悼公。”《索隐》曰:“《春秋》昭三年:北燕伯款奔齐。至六年又云:齐伐北燕。一与此文合。《左传》无纳款之文,而云:将纳简公,晏子曰燕君不入矣,齐遂受赂而还。事与此乖,而又以款为简公。简公去惠公已五代,则与《春秋》经、传不相协,未可强言也。”而梁玉绳《史记志疑》径言:“惠公当作简公。”并在《十二诸侯年表》惠公元年下加案曰:“史于燕事最为疏舛,而尤不能明者,惠、简二公之事也。……余谓信史不如信经,况燕事缺失甚多,安知史不误以后之惠公易前之简公乎?”其说虽多有从者,然未必合于史实。实际上,《左传》所载“燕简公”即《春秋》所记“北燕伯”。春秋时期以前,此“北燕”(另有“南燕”在今河南延津县境)与匽为并存的两国[①h],因匽与燕音同,秦汉以后改写为燕,故多有混淆。《史记》移“北燕伯”之事于惠公,即为淆误(亦有误移“南燕”史事于匽者,如燕庄公十七年郑执燕仲父等),故于此当辨事而不辨人,其所记燕君世系本不误,当仍为惠公。此一时期匽国本无内乱,惠公亦不曾出奔、入归,后继者悼公当属正常即位。

《史记》所述有关惠公至简公的世次虽不误,而对于简公的在位年数及其后继者的记载则似有错。《燕召公世家》载:“简公十二年卒,献公立。”《索隐》曰:“王劭按《纪年》,简公后次孝公,无献公。然《纪年》之书多是伪谬,聊记异耳。”又于“泯公三十一年卒,厘公立,是岁三晋列为诸侯”下,《索隐》云:“按《纪年》作文公二十四年卒。简公立十三年而三晋命邑为诸侯。与此不同。”又于“厘公卒”下,《索隐》云:“《纪年》作简公四十五年卒。妄也。按:上简公生献公,则此当是厘,但《纪年》又误耳。”近世治史者多依《纪年》来考订年代,如雷学淇《考订竹书纪年》将文公卒与简公立之年系于晋烈公元年,朱右曾《汲冢纪年存真》将其系于晋幽公十四年,杨宽《战国史》将其系于周威烈王十一年(公元前415年)等[②h]。如此,则又有二简公,似不太可能。检《史记·六国年表》,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命韩、赵、魏列为诸侯,正为秦简公十二年(连同立年为十三年)[③h],与《纪年》相合。由此推测,所谓“简公立十三年”当是指秦简公即位后十三年,而非燕简公。此一条与“文公二十四年卒”原当分为两条,可能因有错简脱文,整理者误连为一条。而《纪年》另外两条有关简公的记载(简公四十五年卒、后次孝公)当合于史实。明于此,则此简公不当列于文公之后,而很可能与《史记》所载平公后之简公为一人。据《史记》载,简公传位于献公,在位二十八年,而后传孝公。其献公,很可能为简公之误写。古音简属元部、见纽,献属元部、晓纽,均为喉音,可通假。或司马迁所见典籍,有作简公、献公两种不同的记载,而皆有缺损,经折中取舍而成书。故有关简公的在位年数及其后继者当依《纪年》所载,舍去献公,而于《史记》所书简公十二年后再增三十三年,至周贞定王九年(公元前460年),以成四十五年之数,而后传孝公。其文公在位年数,《史记》记为二十九年,亦当依《纪年》作二十四年。如此,则简公与文公的在位年数合计为六十九年,与《史记》所记简公、献公、文公三君积年相等,孝公以下世次可基本不变,而不必如同《战国史》那样做较大改动。

另有《墨子·明鬼下》载:“昔者燕简公杀其臣庄子仪而不辜,庄子仪曰:‘吾君王杀我而不辜,死人毋知亦已;死人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期年,燕将驰祖。燕之有祖,当齐之有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云梦也。此男女之所属而观也。日中,燕简公方将驰于祖塗,庄子仪荷朱杖而击之,殪之车上。当是时,燕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著在燕之《春秋》。”此事亦见于《法苑珠林·君臣篇》:“燕臣庄子仪无罪而简公杀之。子仪曰:‘死者无知则已;若其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君知之。’期年,简公祀于祖泽。燕之有祖泽,犹宋之有桑林,国之大祀也。男女观,子仪起于道左,荷朱杖出公,公死于车上。”由此可知,祖即祖泽[①i]。《周礼·夏官·职方代》载:“正北曰并州,其山镇曰恒山,其泽薮曰昭余祁,其川虖池、呕夷,其浸涞、易。”《尔雅·释地》云:“燕有昭余祁。”《淮南子·坠形训》言:“燕之昭余。”古音祖属鱼部、精纽,为齿音;昭属宵部、章纽,亦为齿音;余属鱼部、喻纽。其昭余二字当为祖之缓读,或祖为昭余二字之急读。又,《潜夫论·氏姓》记孔子先祖世系曰:“金父生祁父。”《孔子家语》作“金父生睪夷”,可知“祁”通于“睪”[②i]。在古书中有以“泽”作“睪”者[③i]。如此,则“昭余祁”当即“祖泽”。郑玄注“昭余祁”在邬,或本于《汉书·地理志》,似误。《周礼·复官·职方氏》另记:“河内曰冀州,其山镇曰霍山,其泽薮曰杨纡。”郑玄注:“阳(杨)纡所在未闻。”其正为晋地风物,而并州风物则当属燕地,二者相异且地域有别。又《墨子·兼爱中》载:“古者禹治天下,西为西河渔窦,以泄渠孙皇之水。北为防原派,注后之邸,嘑池之窦洒为底柱,凿为龙门,以利燕代胡貉与西河之民。”孙诒让云:“后之邸,疑即《职方氏》并州泽薮之昭余祁也。《尔雅·释地》十薮,燕有昭余祁。《释文》引孙炎本,祁作底。祁、底、邸,并音近相通。昭作后者,疑省昭为召,又误作后。之、余,音亦相转。”[①l]又据孙诒让解说,其“防”即“堤”,“原”亦水名,“派”即泒水。古泒水即今大沙河,流经今河北定州、文安等地。《太平寰宇记》卷六十二载定州安喜县有“天井泽,在县东南四十七里,周回六十二里。”《水经注》云:“泒水历天井泽南,水流所播为泽,俗名为天井淀。”其安喜县即今河北定州市,与今容城县相距百余里。此天井泽当即为古泒水所注昭余祁(祖泽)之一部分。如此,则昭余祁(祖泽)当即指今白洋淀一带的水面。白洋淀至文安洼一带洼地形成与第四纪地质构造凹陷有关,其为众流所汇,携沙甚多,在历史时期曾数次淤涸,后又恢复,而水面时大时小,很不稳定。时代嘉靖年间,曾一度“淀水汪洋浩淼,势连天际。”[②l]很可能是其水面在周代很大,而在汉魏时期缩小,《水经注》又有脱文[③l],故不得知其详,而导致班固、郑玄误指其在邬县(属太原郡)。上述周初曾有揸国为燕所灭,其揸,从且得音,与祖音相近,或很可能原即在此“祖泽”一带。依古礼制,诸侯需祭其封疆之内名山大川,一般是在其国都郊外面向山川远望而祭,称望祭。其祖泽,正在燕境,当亦属望祭之川。而因迁都临易,临近祖泽,改为临祭。其“祖涂”,即通向祖泽之路。每年临祭,燕人多随观,为一时盛事。其燕简公杀庄子仪当在周贞定王八年(公元前461年),次年死于“祖涂”,而孝公即位。燕国《春秋》记之,后因国史有失,故不传。由此可知,燕人至此时仍都临易。

燕都迁蓟后,临易城改称易,曾一度为赵所取,后又回归。《史记·赵世家》载,赵惠文王五年,“与燕鄚、易”。时在周赧王二十一年(公元前294年)。上引《水经注》载荆轲刺秦王,临行时与太子丹等饯别,“祖道于易水上”。《战国策·燕策三》亦载:“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上,既祖,取道。”其“既祖”,即指经由“祖泽”。而“祖道”,则当指临易城至“祖泽”之路,即“祖涂”。二者略有别,而相关联。由此可知,当年荆轲西去是自临易启程,其与太子及宾客等先经由“祖涂”而至易水边饯行,而后过易水经“祖泽”,取道至秦。所谓武阳“旧迹”,当为荆轲在燕期间居行所遗。而临易近于燕之南界,故最后饯行是在此城所临之易水上。

三、以蓟为国

战国之世,燕人迁都于蓟,即今北京。《韩非子·有度》载:“燕襄王以河为境,以蓟为国,袭涿、方城,残齐、平中山。有燕者重,无燕者轻。”顾广圻《韩非子识误》云:“襄当作昭。……或一谥襄也。”而据《战国策·秦策三》载秦客卿造劝说穰侯,使人谓燕相言“成昭王之功”,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战国纵横家书》作“成昭襄王之功”,可知此燕君当为双字谥,称燕昭襄王,而简写为昭王或襄王[①m]。其于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即位,在位期间正值燕国势强。现存典籍中明确记载蓟为燕都者以此为最早。此外,《战国策·燕策二》载乐毅报燕惠王书言:“蓟丘之植,植于汶皇。”所记为燕昭王二十八年(公元前284年)“残齐”之事,可视为间接述及蓟城。而燕人迁蓟当在此以前。

从燕人的发展历程来看,其国势变强与迁都蓟城密切相关。战国初期,燕之南疆所临赵及中山等国已先一步强盛起来,燕人为谋求发展,只能是把目光投向北方,遂有迁都之举。燕人北迁,没有再回归于匽城,而是另择新址于蓟,当主要是考虑到这里的地理环境更为优越。《水经注·水》载:“水又东北迳蓟县故城南。……昔周武王封尧后于蓟。今城内西北隅有蓟丘,因丘以名邑也,犹鲁之曲阜、齐之营丘矣。武王封召公之故国也。……水又东与洗马沟水合。水上承蓟水,西注大湖。湖出二源,水俱出县西北,平地道泉,流结西湖。湖东西二里、南北三里,盖燕之旧池也。绿水澄澹,川亭望远,亦为游瞩之胜所也。湖水东流为洗马沟。”其水即今永定河。据地质勘探资料可知,此水自晚更新世以来至汉代之故道为从今石景山、衙门口一带东流,至八宝山北折至田村,又东流紫竹院、德胜门,再东南折向什刹海、北海、中南海、正阳门、鲜鱼口、红桥,经龙潭湖西部,流向马驹桥[②m]。东汉以后,水改道,经今衙门口,东南流向小井,至马家堡南下[③m]。蓟丘大致在今白云观以西,与八宝山、老山、八角山、西山相连。由此而使得古时北上、南下、东行之路非经绕此山丘而过不可。今白云路、三里河东路、展览馆路至西直门火车站一线(即原京张铁路环城段)很可能即为古时经蓟丘、过水、入南口、西进蒙古高原之路。而今广安门内外大街则有可能分别为经蓟丘、过水、沿燕山南麓东行至渤海之滨或入北口至东北平原之路,和经蓟丘、沿太行山东麓南下华北平原之路。这种交汇四方通道的地理环境,可谓得天独厚,对于燕人在北方进取无疑十分有利。其大湖,即今莲花池。汉魏之际,水改道,其蓟水所行,或即为原水河道之一段,绕经蓟丘而西注大湖。古时湖面较今为大,另在西北有二源流。据此,蓟城当在今北京西南部。燕人迁此,实为重大举措。而始于何时,则史无明载。《荀子·大略》载:“公行子之之燕,遇曾元于涂,曰:‘燕君何如?’曾元曰:‘志卑。志卑者轻物,轻物者不求助。苟不求助,何能举?氐羌之虏也,不忧其系垒也,而忧其不焚也。利夫秋豪,害靡国家,然且为之,几为知计哉?’”据杨倞注,公行子之为齐人,曾元为曾参之子。又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曾参“少孔子四十六岁”,当生于周敬王十五年(公元前505年)前后。如此,则其子曾元在世正值战国初期。宋胡宏《皇王大纪》系曾元言燕君之事于周威烈王十六年(公元前410年),当燕泯公二十四年,可能略偏晚;然指其燕君为燕泯公,应大致不错。其既“志卑”,则不可能有迁都之举。另有《史记·秦本纪》载:“孝公元年,河山以东强国六,与齐威、楚宣、魏惠、燕悼、韩哀、赵成侯并。”时当周显王八年(公元前361年)。依《史记·六国年表》,其年为燕文公元年。而据《古本竹书纪年》所载,文公在位二十四年,依其卒年(周显王三十六年即公元前333年)逆推,元年当为周显王十三年(公元前356年)。《古本竹书纪年》又载,魏惠王十四年(周显王十二年即公元前357年),“鲁共侯来朝,邯郸成侯会燕成侯平安邑”[①n]。则文公之前在位者当为成侯,依此年为成侯末年推计,其在位十六年(依《史记》),元年当在周烈王四年(公元前372年),与燕厘公卒年(周烈王三年)亦正相接。而《史记·燕召公世家》载:“桓公十一年卒,文公立。”《索隐》云:“《系本》已上文公为闵公,则泯与闵同。”由此推知,依《世本》之序当为:桓公后接闵公(即泯公),闵公后接厘公;《史记》以桓公后接文公(或因闵公讹为文公),有误。故此一期间燕君世次当依《世本》及《纪年》,将桓公提前,前接孝公,后接闵公;而后依次为厘公、成侯、文公等。其各自在位年数除文公依《纪年》而外,均不变。如此,则《秦本纪》所言“燕悼”,当即指燕成侯(时为成侯十二年)。很可能其为二字谥,称燕悼成侯,而简写为“燕悼”、“成侯”。其在位时,燕已称强,“以蓟为国”应无问题。考虑到燕国由弱变强需要有一个过程,其迁蓟的时间似还应再提前一些,在厘公之世(厘公元年为周威烈王二十四年即公元前402年)。据《史记·六国年表》及《田敬仲完世家》载,周安王二十二年(公元前380年),“齐因起兵袭燕国,取桑丘。”地在今河北徐水县境,近于临易。时在燕厘公二十三年。若仍都临易,齐人似不会轻取桑丘。此亦可表明其时燕都已北迁于蓟。后在厘公三十年,“伐败齐于林营”[①o]。又可表明燕国已渐强盛。

蓟城原为蓟侯所都。其所属古有异说。据《史记·周本纪》载,周武王克商后分封诸侯,“武王追思先圣王,乃褒封神农之后于焦,黄帝之后于祝,帝尧之后于蓟。”其说为《水经注》所本。而《礼记·乐记》载:“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帝尧之后于祝。”郑玄注:“蓟,或为续。祝,或为铸。”《韩诗外传》卷三亦载:“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帝尧之后于祝。”又,《吕氏春秋·慎大览》载:“命封黄帝之后于祷,封帝尧之后于黎。”《说文解字》云:“(属月部、心纽),而谐音为续、或为祝。不过其字当作蓟,而确指蓟城之所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其“铸”,见于《左传·襄公二十三年》所载:“初,臧宣叔娶于铸,生贾及为而死。……臧贾、臧为出在铸。”杜预注:“铸国,济北蛇丘县所治。”地在今山东宁阳县境。据铸公簠铭文载:“铸公作孟妊车母媵簠。”其当为任姓,属黄帝之后十二姓之一[②o];此时犹存,当人所共知。而在今传儒家经典中不见有将此铸与周初受褒封者混为一谈,自当有史实根据。这些儒家经典虽成书可能较晚,然自战国以来承传有绪;尤其是韩婴,本为燕人,作《韩诗外传》于汉景帝之时[③o],早在司马迁写《太史公书》。其所述周初褒封黄帝之后于蓟,应该是可信的。后学者多从此说。而《吕氏春秋》杂取众说,其所言封黄帝之后于铸,很可能即为附会此任姓铸国(战国时已灭)而成;而言封帝尧之后于黎,则有可能是以当时地名指称原祝国之所在[④o]。司马迁著《史记》,当即采用此一类说法,而以音近之字改铸为祝、改黎为蓟。后世极少有从之者。明于此,周初受褒封于蓟者,当以属黄帝之后裔为确。据《公羊传·隐公元年》何休解说:“有土嘉之曰褒。”其蓟侯当在此以前已世居于此,而经重新认定。后召公封匽,与之相邻,此二国并存。其蓟国泯灭及蓟侯绝祀,从战国时期燕人迁都于此而沿用蓟城之称(表明蓟城尚未荒落)等来看,似不会太早,很可能是至春秋之末犹存。燕人迁此后,在原蓟城的基础上进行扩建,并于今河北易县东南营建下都武阳[⑤o]。以此为据点,燕人奋力开拓进取,使其疆域空前扩大,南临易水,西界太行山麓,北达今长城内外,东至渤海、辽东,史称“全燕”[①p],为华夏民族在更大的范围内实现统一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由以上考述可知,周初召公受封,立国于匽(今北京西南琉璃河镇北),当是因临于匽水而得其名。其最初封地即以匽为中心,方圆百里;后在成王时又有加封,而南界拓展至易水。召公曾主持“建匽”即营建匽城,而代召公就封的第一代匽侯当为匽侯克,后传匽侯舞,再传匽侯旨等。至桓侯之世徙都于临易(今河北容城县南阳村一带)。《史记》所载燕君世次多有误。此桓侯当与其以前宣侯合为一人,称桓侯;而襄公后之桓公、宣公亦当合为一人,称宣公。如此,则其前后谥号不相重复,且与《世本》所言“自宣侯已上皆父子相传”吻合。其简公,当与《古本竹书纪年》所记“简公”合为一人,在位四十五年,于周贞定王九年(公元前460年),死于去祖泽临祭的途中。其“祖泽”,当即“昭余祁”,指今白洋淀一带的水面。简公以后世系当依次为孝公、桓公、闵公(泯公)、厘公、成侯、文公等。燕人迁蓟(今北京),当在厘公之世。由此而开始向北发展,渐成强国。

注释:

①a 《史记·燕召公世家》载太史公语。

②a 北京市文物工作队:《北京房山县考古调查简报》,《考古》1963年第3期;郭仁、田敬东:《琉璃河商周遗址为周初燕都说》,《北京史论文集》第1辑,1980年;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琉璃河西周燕国墓地》,文物出版社1995年版。

③a 琉璃河考古队:《北京琉璃河1193号大墓发掘简报》,《考古》1990年第1期。其铭文“宅”字从方述鑫《太保罍、盉铭文考释》一文所释,载《考古与文物》1992年第6期。

①b 北京市文物研究所拒马河考古队在《北京市窦店古城调查与试掘报告》中推断窦店古城址为汉良乡县所在,似误。其文载《考古》1992年第8期。

①c 据《汉书·王子侯表》,汉成帝绥和元年(公元前8年)封赵共王子刘交为梁良侯,十六年而免。

②c 参见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卷五《字母》。

③c 参见《北京琉璃河出土西周有铭铜器座谈纪要》,《考古》1989年第10期。

④c 参见殷玮璋《新出土的太保铜器及其相关问题》,《考古》1990年第1期。

⑤c 罗振玉:《三代吉金文存》卷三,第8页。

①d 罗振玉:《三代吉金文存》卷三,第50页。

②d 参见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三,《考古学报》1956年第1期。

③d 参见刘启益《西周康王时期铜器的初步清理》,《出土文献研究》,文物出版社1985年版。

④d 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琉璃河西周燕国墓地》,文物出版社1995年版。

⑤d 于省吾:《商周金文录遗》第八十五器。其铭文“建”字从裘锡圭《释“建”》一文所释,载《古文字论集》,中华书局1992年版。

⑥d 考古研究所洛阳发掘队:《洛阳涧滨东周城址发掘报告》,《考古学报》1959年第2期。

①e 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编《曲阜鲁国故城》,齐鲁书社1982年版。

②e 罗振玉:《三代吉金文存》卷八,第40页。

①f 孙继安:《河北容城县南阳遗址调查》,《考古》1993年第3期。

②f 同上;并参见孙继安、徐明甫《河北省容城县出土战国铜器》,《文物》1982年第3期。其铭文释读参见李学勤、郑绍宗《论河北近年出土的战国有铭青铜器》,《古文字研究》第7辑,1982年。

①g 童书业在《周代谥法》中言:“周代谥号往往多至二三字,而文献中常简称其主要之一字,如卫武公之为‘睿圣武公’,齐灵公之为‘桓武灵公’是也。余如周贞定王亦称‘定王’或‘贞王’,考哲王亦称‘考王’,……燕昭襄王亦称‘昭王’或‘襄王’……”。附载于《春秋左传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①h 关于“北燕”与“匽”之别拟另撰文考辨。韩嘉谷在《燕史源流的考古学考察》中认为今河北玉田县境古燕山附近的考古发现具有明显的土著特征,且前后一脉相承,当即为召公封匽前此一地区所存的古燕国所在,可参见。其文载《北京文物与考古》第2辑,1991年。

②h 杨宽:《战国史》附录三《战国大事年表》及《战国大事年表中有关年代的考订》,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参见方诗铭、王修龄《古本竹书纪年辑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③h 《史记·六国年表》记秦简公在位十五年,后继者秦惠公在位十三年。而《秦本纪》载简公“十六年卒,子惠公立”,《索隐》引《纪年》云:“简公九年卒,次敬公立,十二年卒,乃立惠公。”《秦始皇本纪》后附《秦纪》载简公“享国十五年”,“惠公享国十三年。”《索隐》云:“王劭按《纪年》云:简公后次敬公,敬公立十三年乃至惠公。辞即难凭,时参异说。”当以《史记》为准;即依《纪年》,则简公即位后十三年亦在此年。

①i 参见孙诒让《墨子间诘》卷八。

②i 《史记·孔子世家》索隐引。参见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履部,其以“祁”为“睪夷”之合音。

③i 《荀子·正论》载:“代睪而食。”杨倞注:“或曰当为泽。泽,兰也。《既夕礼》:茵著用荼实绥泽焉。俗书泽字,作水傍;睪,传写误遗其水耳。代睪而食,谓焚香气歇即更以新者代之。”卢文弨曰:“作睪乃澤字正体,不得云俗书也。”据王先谦《荀子集解》本。

①l 孙诒让:《墨子间诂》卷四。

②l 参见中国科学院《中国自然地理》编辑委员会《中国自然地理·历史自然地理》第四章第四节《海河》,科学出版社1982年版。

③l 参见《水经注》王先谦校本卷一一后补。

①m 参见童书业《周代谥法》,《春秋左传研究》附录。另有陈平在《燕史纪事编年会按》中亦予以考辨,该书于1995年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②m 参见孙秀萍《北京城区全新世埋藏河湖沟坑的分布及演变》,《北京史苑》第2辑,北京出版社1985年版。

③m 参见苏天钧《试论北京古代都邑的形成和发展》,《中国古都研究》第3辑,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①n 据《史记·六国年表》集解引,其系此二事于魏惠王十五年。而《魏世家》索隐云:“按《纪年》,鲁恭侯、宋桓侯、郑厘侯来朝,皆在十四年。是也。”赵成侯与燕成侯相会当与此同在一年。

①o 《史记·燕召公世家》;《六国年表》作“败齐林孤”。其地无考。

②o 参见王国维《铸公簠跋》,《观堂集林》卷一八,中华书局1959年版。

③o 参见《汉书·儒林传》。

④o 参见雷学淇《竹书纪年义证》卷二八。其以铸与祝别为二国,祝当在今山东济南市西北,其在春秋前已灭。又有黎地,在今济南之北,当为祝地之异名。

⑤o 关于燕都、蓟城及下都武阳的规模形制等,本人在《先秦都城复原研究》中已详加考述,该书于1991年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

①p 《史记·朝鲜列传》载:“自始全燕时尝略属真番、朝鲜,为置吏,筑鄣塞。”《索隐》曰:“始全燕时,谓六国燕方全盛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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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代炎国考_太平寰宇记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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