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昂山素族与唐五代叛乱政权_粟特人论文

唐五代敦煌粟特人与归义军政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敦煌论文,人与论文,政权论文,义军论文,唐五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唐前期沙州敦煌县有13乡,其中专门设置了以安城祆为中心的从化乡来安置粟特人。[①]吐蕃占领敦煌之后,从化乡的建置被取消。据池田温先生研究,其百姓多逃亡粟特及回鹘地区,留居敦煌者则依附寺院成为寺户。[②]陆庆夫教授则对遗留敦煌的粟特人的生存状况作了研究,认为他们从事商业、手工业及农牧业生产外,一部分人在吐蕃及归义军政权中任职,与汉族通婚,认同中土祭社之风俗及改信佛教等。[③]张议潮收复敦煌之后,虽然恢复了唐代乡制,但从化乡再没有设置。我们从敦煌文书的记载情况看,敦煌的粟特人分散居住于敦煌各乡、诸部落及城内,出现了许多粟特人为主设立的村庄聚落,说明晚唐五代归义军统治时期,粟特人的势力并不因为从化乡的取消而削弱,而是有所发展,归义军官府把赛祆作为一项公共事业列入官府常例支出及粟特人聚落发展,任职人数增多亦是有力的说明。随着粟特人在商业、手工业、农业、畜牧业及佛教教团中的发展,[④]影响的增大,粟特人在归义军政权中的势力也不断加强。张议潮建立归义军政权,粟特人是其主要支持者。因此在归义军政权中有大批粟特人担任归义军时期的各级官吏,[⑤]上至节度副使、都押衙、都指挥、刺史及都头、镇使,下至乡官、平水、营田、衙官等,粟特人充斥归义军政权的各个阶层。从根本上说,归义军政权是一个以汉族为主体的多民族联合政权,而粟特人是少数民族中起影响最大的部分。敦煌文书称归义军所统为蕃汉百姓,蕃中就包括了粟特人。为了弄清楚粟特人对归义军政权的影响及粟特人在归义军政权中的地位等,我们对唐五代敦煌粟特人聚落及其分布、吐蕃时期粟特人与归义军政权的建立、归义军政权中的粟特人等方面作一些探讨。

差科簿记载唐敦煌县从化乡257位粟特人中有安、康、石、史、曹、米等姓,胡姓有罗、翟、贺等,还有辛、王、索、郭、李、裴、唐等类汉姓,这些姓往往汉胡交杂。故本文主要从安、康、石、史、米、曹及罗、翟、贺等姓作一些探讨。其余诸姓,我们另外专门进行研究。

一 唐五代敦煌粟特人聚落

粟特人信奉火祆教,俗事拜火。《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记载康居国“王及百姓不信佛法,以事火为道”。[⑥]而《旧唐书·西戎传》记载康国“颇有佛法”。《新唐书·西域传》称康国“尚浮图法,祠祆神”。因此信奉祆教是判别粟特人的基本特征。自两汉以降,粟特人大量移居河西地区,祆教也随之传播到河西陇右等地区,祆祠大量出现,在伊州、石城、西州、沙州等地都有祆庙,说明粟特人当时分布很广。敦煌城东一里的安城祆,是从化乡的中心,“立舍画神主,总有廿龛,其院周回一百步”,[⑦]作为敦煌廿景之一而被歌咏:“板筑安城日,神祠与此兴;州县祈景祚,万类仰休征。频藻来无乏,精灵若有神,更看雩祭处,朝夕酒如渑”。[⑧]到归义军时期,安城祆的祭拜香火仍然很旺,在归义军官府的支出帐中,赛祆被作为一种常例固定下来,而赛祆的集中记载是城东祆,又称作安城大祆,说明安城仍然是敦煌粟特人聚落中心。

P.3569号背《唐光启三年(887年)四月为官酒户马三娘、龙粉堆支酒本和算会牒》中就记载:“四月十四日夏季赛祆用酒四瓮。四月十四日夏赛祆用。”马三娘为官营酿酒者,其所酿制的酒主要供官府所用,得知赛祆是归义军官府主持下进行的。P.4640号《己未年至辛酉年(899—901年)归义军衙内破用纸布历》记载:己未年四月十四日“又城东赛神用画纸三十张”。五月“十一日,赛神支画纸三十张”。“廿三日,百尺下赛神支钱画〔纸〕四十张”。六月十七日,“同日,赛神画纸一帖”。“廿日,平河口赛神用画纸三十张”。七月十日,“同日,两处赛神支钱财画纸一帖十张”。廿二日“又支百尺下道场粗纸一帖,又同日支赛祆画纸三十张”。八月“六日,平河口赛用钱财纸三十张”。庚申年正月“十三日,支与赛祆画纸三十张”。四月“八日赛祆支画纸三十张”。十六日“又赛祆画纸三十张”。七月“九日,赛祆用画纸三十张”。十月九日“同日,支与赛祆画纸三十张”。辛酉年正月“十一日,赛祆支画纸三十张。”二月廿一日“同日,赛祆支画纸三十张”。三月“三日,东水池及诸处赛祆用粗纸一帖”。四月“十三日,赛祆用画纸三十张”。五月三日“同日,鹿家泉赛神用画纸二十张”。城东赛神当是常例,即四月十四日前后的祭拜城东安城祆。至于平河口、鹿家泉所祭拜是否是祆神,还不能肯定。百尺下所赛为祆神,东水池的位置据张芝墨池即北水池看,当在城东园一带,也在城东祆祠附近。从这里看,赛祆活动集中于安城祆祠。此外还有许多赛祆地点。敦煌研究院藏和P.2629号《年代不明(964年?)归义军衙内酒破历》:四月“廿日,城东祆神酒一瓮”。七月“十日,城东祆赛神酒两瓮”。S.1366《年代不明(980年?)归义军衙内面油破用历》:“十七日,准旧城东祆赛神用神食五十七分,灯油一升,面二斗,灌肠面九升。”S.2474《庚辰——壬午年间(980—982)归义军衙内面油破历》:“城东祆灯油二升。”既然赛祆是归义军政权中的常例,说明归义军政权中粟特人势力的加强。赛祆在城东安城,是证安城祆在晚唐五代归义军时仍是敦煌粟特人聚落中心。S.214《社司转帖》记载某社于祆寺门前取齐。P.2555《祭文》中祈赛的360神中第一位就是安城将军,祆寺成为社的活动场所,祆神也变作中土诸神之一。

粟特人以善于经商及经营手工业著称,而唐五代敦煌的商业、手工业主要集中于敦煌城内及四园。粟特人好饮酒,唐五代敦煌的粟特人开办了许多酒店酿酒,有康家店、石家店、何家店、罗家店、曹家酒店、安家酒店,以及石狗狗、石墨儿、史丑煞、史盈子等酒店,酿制的有麦酒、粟酒、粟麦酒、青麦酒、葡萄酒、清酒、白酒,还有胡酒。这些酒店主要分布于敦煌城内,而从事这类职业的粟特人必定居住敦煌城内。敦煌有渠北翟胡开的药店和阿柴唁胡开办的药店。P.3234号记载城东净土寺附近渠子北,翟胡药店在此。因此唐五代归义军在敦煌开办有各种各样的店铺。P.3468《驱傩文》:“皱店章店,匝于城市,饽行稽行,溢于鄽四”。[⑨]围绕敦煌内城的是东园、南园、西园、北园。往来使节主要居于南园,这是归义军外交使团办事机构驻地,驻有于阗、南山、西州、伊州、甘州等使节。有时东园也用于招待使节。东园是敦煌私营手工业集中地,归义军时期的作坊司大概就设在这里。另外北园、西园当与北宅、西宅有关,也是内府手工业工作的地方。在敦煌手工业从业人员中,粟特人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上至押衙都料,下至一般工匠,这些粟特人必然居住敦煌城中或周围四园。因此可以证实唐五代敦煌城内及四园是粟特人聚居地。所谓从化乡及安城祆,就在城东园内。净土寺又称之为城东寺,位居敦煌子城东罗城内,与净土寺有借贷雇佣关系的人中有许多是粟特人,这也从侧面说明敦煌城东园仍是粟特人主要居住地。P.3234《甲辰年(944年)二月后沙州净土寺东库惠安惠戒手下便物历》记载:“康指挥便黄麻八斗,至秋一硕二斗。住在西水池,康都头男”。“安指挥黄麻二斗,至秋三斗。舍在寺前”。康指挥住在城西园,安指挥住在城东园,亦东水池、西水池所在地,三水池赛祆也是因为北水池及东、西水池仍粟特人居聚地。“安员进便豆一硕六斗,至秋两石四斗,住在寺前大街西”。又记载“西水池东壁”,西水池为敦煌市场之一所在地。

唐五代归义军时期敦煌出现了许多以粟特人为主的聚落。据池田温先生研究,安城祆与从化乡是同一实体异名,系城居并有乡里编制,其中三个里之一为“慕道里”,故聚落中有四个从属的村,这个聚落在吐蕃占领时期已经消失。[⑩]我们经对敦煌文书分析,不但安城仍然是粟特人的聚落,而且东水池、西水池、北水池、百尺下等都有粟特人居住,还出现了一批以粟特姓命名的村庄。S.3074《吐蕃占领敦煌时期某破白面破历》:“(五月)九日,出白面六斗,付安大娘,充外庄直岁食”。说明吐蕃时已有安家庄。P.2161《便物历》记载有“安家□(庄)”。S.6002《辰年某寺诸色入破历算会稿》:“面四斗,油二胜,粟七斗,麦二斗,已上充安家庄头再和破用”。至于安家庄的位置,因为没有更多的文献记载,还无法确定。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安家庄是敦煌粟特人安氏为主建立的聚落。S.1600《辛酉年(961年)灵修寺诸色斛斗入历》:“麦两石,史家厨田入”。这里的史家即指史家庄,是粟特人史姓建立的聚落。P.3638《辛未年(911年)正月六日沙州净土寺沙弥善胜领得历》:“史家新白毡一领”。S.6981《辛酉至癸亥年入破历》:“麦五石,史家厨田入”。“麦二十石,石达家娘子施入”。“麦十七石,康家厨田入”。从城南汜判官、城南鄯家看,S.1600与S.6981为一卷分裂所致,S.1600号有城南张判官,又记到城北三处厨田。康、史及石达家都距城不会太远,城北三处当指史家、康家、邓家庄等三处。P.4907《庚寅年(930年)九月一日至辛卯年七月九日诸色斛斗支付历》:“曹家送日粟一斗五升”,“曹家兄弟寒食粟二斗,卧醋粟九斗”。P.2049《同光三年正月沙州净土寺直岁保护手下诸色入破历算会稿》:“麦五斗,翟家进通利润入”。P.2040《后晋时期净土寺诸色入破历算会稿》记载有康家优婆夷。P.2032《后晋时代净土寺诸色入破历算会稿》:“面二斗,曹家庄上折梁子人夫料用”。P.4694《年代不明某寺诸色斛斗入破历算会牒残卷》:“三硕翟家阿师子裙价入”。P.4635《某年某月七日社家女人便面历》:“曹家堡便油三平子”。从敦煌文书记载看,唐五代敦煌的粟特人聚落直接注明的村庄有安家庄、曹家庄,其余未注明是庄而可以判定为庄的粟特人聚落有史家(S.6981、P.3635)、康家(S.6829)、罗家(S.3490、P.2040)、翟家(P.2049、P.4694、P.3388、Dx.1451)、无穷曹家(P.3396)。从这些记载得知,敦煌的粟特人聚落有曹家庄、安家庄、康家庄、史家庄等。

其次还有许多以人名为称的粟特人聚落。P.3875《丙子年修造及诸处伐木油面粟等破历》记载有曹都衙庄。P.3736号记载有曹押衙庄,P.2032号记载的罗都头庄、罗平水庄等。罗平水庄又见载于P.2040号。这些村庄可能都是粟特人聚落,因以聚落中某个人出名而习惯以人名称庄名。

除了这些粟特人为主的村庄外,有相当多的村庄都居住有粟特人。敦煌的村名与渠名是一致的。宜秋、孟受、八尺、阴安、千渠、东河、漂子、大让、第一渠、北府、瓮渠、无穷等虽是渠,又是庄。从敦煌文书的零星记载看,唐五代敦煌的大部分村庄都居住有粟特人。S.6116《年代未详沙州诸渠白刺头名簿》记载八尺有白刺头安员吉。Dx.2168《敦煌县孟受渠康章六瓜粟田纳蓝历》,孟受庄有康章六,阴安有康再昌、曹长儿等。P.3396《年代未详(10世纪)沙州诸渠诸人粟田历》记载大像有安保盈、安长千、安会兴、安延兴、安富昌,大第一有安定子、安衍鸡、米住儿、米判官、石员成,小第一有米保富,千渠有石再德、安判官,瓜渠有石保全,官渠米乞子,东河石愿定等。P3396《年代未详沙州诸渠诸人瓜园名目》记载大第一翟丑达、小第一曹憨子、漂子康员奴、掉消康丑定、康千子。S.4125《宋雍熙二年正月一日百姓邓永兴户状二件》:千渠小第一渠米定兴。罗振玉藏《唐大顺二年(891年)正月范保德等户状》:城东第一渠有石屯、石安君、何安君、安海盈、石奴子等。[(11)]P.3290、S.4172《宋至道元年(995年)沙州曹妙令等户状》:东河鹘渠曹子全,东河灌进渠史善富、何石住。P.4907《庚寅年(930年)九月至辛卯年七月九日诸色斛斗支付历》记有北府曹富员。这些记载反映了唐五代敦煌的粟特人还散居于各个自然村落,几乎每个自然村落都有粟特人居住,比起唐前期,有一种增大趋势。

归义军时期的各个乡中都有粟特人居住,这在敦煌文书中有很多记载。这种粟特人散居诸乡的情况并不是从晚唐五代归义军时期才出现的一种新动向,而是一种历史的遗迹。从敦煌文书记载看,至少从北朝起敦煌粟特人已散居敦煌各地。S.613《西魏大统十三年(547年)瓜州效谷郡计帐》记载侯老生的“一段十亩麻,舍南一步,东至曹匹智拔……”,“一段十亩正,舍南一里,东至曹乌地拔……”,计帐中还记载白丑奴、阿各孤、曹平仁、天婆罗门等,说明西魏时效谷城一带居住有粟特人、天竺人及龟兹人。至唐仍无大的改变。P.3557、P.3669《武则天大足元年(701年)沙州敦煌县效谷乡籍》记载城东30里两支渠有曹石生、康才、石怀智等。P.3898、P.3877《唐开元十年(722年)沙州敦煌县悬泉乡籍》记城东15里瓜渠有安忽萨。城东10里赵渠有曹保、曹福、曹信、曹庆。S.6298《唐开元年代沙州敦煌县籍》记城东30里千渠有康胡罗。S.2703《唐天宝年代敦煌名簿》记载失名乡米铁山、安元宾,效谷乡安无寻、安没帝失、翟怀宝等。S.514《唐大历四年(749年)沙州敦煌县悬泉乡宜禾里手实》记城东15里瓜渠安落、20里安智。在《唐天宝年代敦煌郡敦煌县差科簿》中有悬泉乡的康惠林、曹敬侄、曹贞济、曹加礼、安玄俊、安玄靖、安周、安业、曹福弟、曹崇璟、康伏命,慈惠乡有史君德、史神力、翟迁零、翟仵郎、翟何昌、曹大信、曹庭陵、曹思廉、安忠信、安忠敬。安大力及侄罗汉、罗仙、慈义四人,石承玉、翟思会、贺元节、安仁德、曹真瓘、曹承思。这些人中,有些姓我们还一时无依据判定其为胡姓或汉姓,像曹、翟、贺等,这并不影响说明唐前期从化乡之外敦煌诸乡中有大量粟特人存在。同从化乡的粟特人比较,他们可能是农业居民,汉化影响较深,在西魏时人名中带有胡人特点,在唐代完全消失,粟特人汉化过程中自身的转变不仅仅是经济形态及文化素养,而且在人名中力图与汉族保持一致。

吐蕃占领敦煌后,虽然从化乡被取消,但粟特人并没有因此而完全迁出敦煌或像池田温先生估计的那样沦为寺户,寺户只是其中的极少部分,而更多的是变成敦煌诸部落的编户。S.2228《亥年修城夫丁使役簿》就充分说明了这一问题。簿中记载丝棉部落49人,其中八人是粟特人:安佛奴、康通信、唐友子、曹保德、唐再兴、翟胜子、安善奴、米屯屯停浑⑷柯浒巳耍渲卸宋谔*

人:石秀秀、石专专。S.5824《经坊供菜关系牒》是吐蕃占领时期文书,所载行人部落中有康进建、安国子,丝绵翟荣明、安和子等粟特人。

晚唐五代归义军时期,敦煌诸乡之中都有大量粟特人存在,乃至通颊、退浑二部落中都保留有许多粟特人、S.3370《戊子年(928年)六月五日某寺公廨麦粟出便与人抄录》记载便麦粟人中有敦煌乡的安胡奴、神沙乡康通达、赤心乡安富通、龙勒乡的石章六、莫高曹保晟等。P.2932《甲子乙丑年(964—965年)翟法律出便与人名目》载退浑部落何员定、神沙安集子、曹保庆、效谷乡的贺弘子。P.2680《便粟历》记载有慈惠乡的石通子。P.4084《后周广顺二年(952年)三月平康乡百姓郭憨子牒》所载有平康乡的安都头。P.2054《年代未详(10世纪)龙勒乡百姓曹富盈牒》记载有押衙曹富盈及叔父都衙。P.3418《唐沙州诸乡欠枝夫人户名目》记载各乡欠枝纳枝人户中粟特人有敦煌乡曹留住、米达达、康集子、石留住、安再清、曹全子、史富信、康永安、安进进、曹骨骨、米山山;龙勒乡有何安多、竹再君、康文通、康骨骨、康神神、曹文君。赤心乡有安清奴、康佛奴、康荣宗、曹住儿、石留留、曹三奴、曹月庆、石粉粉、曹月清;洪润乡有安力力、石善集、米纳悉鸡、安定奴、石留得、石指挥、曹保忠押衙、石奴奴、石延延、安进进、康文秀;慈惠乡有石安君、康文达、石禄山、史三娘、何再盈、烧略丹、石奴子、石文信、石屯、巫史憨子、竹卢胡奴、安再晟等;平康乡有石通通、何建建、曹子晟、曹子盈、安再晟等;效谷乡有石潘力、石通通、石福达、竹卢研心、何文胜、石兴达、安阿及等。Dx。11080《年代不明便斛斗历》记载有莫高乡康信定,“居史体略舍后”。Dx.14080《敦煌县效谷乡地亩数》记载效谷乡康满奴。S.11358《部落转帖》中记载47个人名,其中有康连住、安海住、康残友、康保定、押衙安再通、安万端、康昌子、康堆、石骨子儿九人,粟特人约占七分之一。从这些记载中得知唐五代归义军时期敦煌诸乡及二部落中都居住有一部分粟特人,他们同汉族居民一样,承担各种各样的杂役,从事农业生产,特别是这部分粟特人的姓名中,胡人的名字越来越少。不像从化乡差科簿中的粟特人那样有胡人名,反映出混杂于汉人聚落中的粟特人汉化较之从事商业手工业有独自聚落的粟特人要快得多。

敦煌地区是这样,寿昌地区也变化不大。S.4453《宋淳化四年(991年)十一月八日归义军节度使帖》记载寿昌都头张罗赞、副使翟哈丹、都知安永成等。张罗赞是冒称汉姓的胡人,翟哈丹是高车人,安永成是粟特人,到归义军后期,寿昌显然被粟特等胡姓人控制,足以说明粟特人在这里的增长。P.4913《年代不明某寺贷换油麻历》记载到“寿昌家安保通”。后唐天成三年悬泉镇为都头知悬泉镇遏使安进通控制,这里的情况与敦煌差不多。

二 敦煌的粟特人与归义军政权的建立

张议潮建立归义军政权得力于敦煌大姓与粟特人的全力支持。粟特人参与归义军政权的组建,其一是敦煌粟特人在吐蕃时期的势力发展;其二是积极参加张议潮收复敦煌及河西诸州的战争。

通过对敦煌文书零碎记载分析可知,吐蕃时敦煌的粟特人只有极少数沦为寺户,而大部分则散居诸部落,变为部落管辖下的编户,像行人部落、丝绵部落等。在吐蕃统治之下,粟特人仍然从事着擅长的商业、手工业等,P.2912《某年四月八日康秀华写经施入疏》记粟特人唐秀华请寺院写《大般若经》一部,施银盘子三枚,麦一百硕,粟五十硕,胡粉四斤,请炫和尚收掌货卖,充写经值。[(12)]炫和尚,即张金炫,即莫高窟第155窟西壁龛下中央供养人题记中的“前沙州释门都教授乾元寺沙门金炫”,[(13)]其名又见P.2729《辰年五月三日算使论悉诺罗接漠勘牌子历》,P.2807《释门文范》、P.4660《沙州释门都教授炫阇梨赞并序》记其事迹。[(14)]胡粉是一种价格昂贵的化妆品,半两约值两石至两石五斗麦,而粘连此疏之后的是货卖胡粉得麦帐,据残存部分统计,货卖胡粉四斤,得麦293硕。[(15)]每笔帐有炫和尚签署。故陆庆夫教授认为康秀华出手大方,可证其手头胡粉应不在少,可能是经营胡粉生意的粟特裔民。[(16)]故推测吐蕃时期的行人部落可能与经商有关,丝绵部落可能与手工业有关。

吐蕃时敦煌粟特人不但在佛教教团有很大势力,出现了两位都统及法匠石公,而且在政界也有一定势力和影响。一部分人在吐蕃政权中任职。康国人康再荣就曾在吐蕃占领河西时任纥骨萨部落使。[(17)]吐蕃统治时,吐蕃人担任节度使及节儿之职,都督、部落使等以下官职汉人及胡人才可担任,康再荣任部落使之职说明他职位非同一般。我们没有更多资料来了解纥骨萨部落的情况,它与从化乡的关系,是否是从化乡变为部落之后的名称?这个问题只有留待以后解决,起码说明粟特人康氏在吐蕃统治时势力很大,可与敦煌大姓索、张、杜、宋、李、阎等名门大姓抗衡。P.3258《祈愿文》:“梁卿,阎、康、张、安判官等,愿天禄弥厚,宠寄逾增,勤王之口转新,干济之端益远”。由此看出吐蕃时粟特人安氏、康氏情况之一斑。安判官,据S.5818《请处分写孝经判官安和子状》知当是安和子。“康公骏豪迎机,挺用济时,耿直不群,指挥无滞。故妖气歼……□□信,可谓明腹心苍生,腹自应矣”。[(18)]此康公在吐蕃时担任某高级官职。莫高窟第144窟供养人题记有“夫人蕃任瓜州都督□仓□曹参军金银间告身大虫皮康公之女修行顿悟优婆姨如祥一心供养”。[(19)]瓜州都督与敦煌都督一样,都是当时的最高官职,说明粟特康氏势力非同一般。

在吐蕃统治时期粟特人中影响最大的是安氏。P.3774《丑年(821年)十二月沙州僧龙藏牒》记载公元821年前后在敦煌任职的一位安都督:“其时大哥身着箭,宜子病卧,贼去后,齐周请得知己亲情百姓,遮得羊一百三十口,牛驴共十一头。又知己亲情与耕牛:安都督一头,张英玉一头,安恒处二齿牛二。博得大牛两头,人上得牛五头。”“大兄度女平娘,于安都督处买度印,用驴一头,悖牛一头”。这位安都督是吐蕃时期粟特人的代表,他的地位已达到吐蕃统治下其他民族所能担任的最高官职,地位相当于唐代的沙州刺史,当时出任都督之职只有杜、张、索、宋等姓,足以说明吐蕃统治时期粟特人势力的加强。齐周大兄嫁女二,一汜家,一张家;齐周嫁女二,一张家,一曹家。从这里看,曹家的势力可与张、汜并驾齐驱。又齐周家从事的经济除农业之外,还从事畜牧业、手工业及商业,具有某种粟特人经营特征。

吐蕃时粟特人纷纷与敦煌大姓联婚,张议潮之父张谦逸,P.2913《张淮深墓志铭并序》、P.3556《张氏墓志铭并序》仅载其死后唐朝赠官工部尚书,不载其吐蕃时官职。[(20)]P.3551《药师瑠璃光如来赞并序》记载到吐蕃时的一位张氏大都督,娶妻粟特人安氏:“则有清河张,敦煌郡大都督赐紫金鱼袋并万户侯,其公则威光奕奕,皎似珠星;精彩岩岩,净如冰雪。授赐南朝,拜谢重恩;腾星进路,承恩回还;暗色来侵,不遑本郡。则有都督夫人安氏,岁在笄初,花姿发艳,似春沼之开莲,素质凝辉。等秋地堪同,念金兰之必切,思结发之情深”。而P.3554《谨上河西节度公德政及祥瑞五更转兼十二时序》记载张议潮亦曾到过吐蕃王城逻些:“昔尚书曾赴逻娑,引道神人,祭水河边,龙兴紫盖,池现圣鸟,气运冲星,阵上回风,击添雷电”。逻娑即逻些。张议潮当与这位敦煌郡大都督张一起去拜谢重恩的,张大都督死于路上而张议潮返回敦煌,故《张淮深碑》称“祖宗衔怨,含恨百年,未遇高风,申屈无路”,当指此事。我们认为这位娶妻安氏的张都督可能就是张谦逸。张谦逸时通过联婚与粟特人联盟,对张议潮建立归义军政权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第一位是安景旻。《资治通鉴考异》引《实录》记载:“(大中)五年二月壬戌,天德军奏:沙州刺史张议潮、安景旻及部落使阎英达等差使上表,请以沙州降。”[(21)]荣新江先生认为安景旻是粟特人的代表。[(22)]P.2854《行城文》记载到这位安景旻:“先用奉资,梵释四王,龙天八部,惟愿威光炽盛,福力弥增,兴念苍生,匡慈教法。复特胜善,次用庄严我当今大唐大中皇帝:伏愿天阶益峻,宝历恒昌,心同诸佛之心,寿比金刚之固。次特胜善,即用庄严我河西节度吏部尚书:伏愿腹心王令,助圣安边;寿以(与)天长,嘉声劫远。又特胜善,次用庄严我副使安公:惟愿长承帝泽,永固天心,宠禄时新,荣声远播。又特胜善,次用庄严我河西释门都僧统和上,惟愿谒爱河而匽尘岳,餐法喜而憩禅林,拨五位之重云,圆三明之皎日。”这位副使安公即安景旻,其地位仅次于节度使张议潮。

安景旻与P.3774号所载之安都督关系,我们目前还未弄清楚,但我们据敦煌文书记载得知安景旻在吐蕃时的任职可能是都督之职。P.2770《释门文范》记载一位安都督与杜都督并掌敦煌事务:“伏惟节儿,监军尚论,或奇才出众,或武艺超伦,俱怀恤物之能,共助明王之道。伏惟良牧杜公,帝乡雄望,书擗灵枝,智类冰霜,心同水镜,波涛万顷,不足比其清;松轩千寻,安可喻其操。实谓帮家之宝,栋梁之才。伏惟我良牧安公,明鉴时政,清肃乡人,或识望弘深,聊扬今古;或推穷审察,妙尽否臧,嘉名遍于寰中,善积盛于宇宙”。杜都督的在位时间约在吐蕃统治后期,据S.2441《僧伯明限期抄经数目凭记》、《亥年十一月应诸象散施入经物色目》中记载有杜都督,而僧伯明乃归义军初期敦煌名僧,故我们推测这位安公任都督时间在归义军收复敦煌之前不久,即安景旻在吐蕃时期的任职。

关于安景旻在归义军时期的情况,S.1164《回向文》:“复特胜善,次用庄严,当今大唐圣主,伏愿圣寿克昌,皇风永采,金轮与法轮齐转,舜日与佛日等耀。高视百王,长新万劫。皇太子潜星少海澄澜,盘古增高。维城作镇……次持胜善,次用庄严,尚书贵体,伏愿福山永固,神寿无疆,功业高于云山,德量深于巨海。出持旌节,以静万方,入座朝堂,百僚取则。来逢元日,恒保上寿;命同松筠,寿同劫石。又持胜福,次用庄严,安大夫伏愿形同大地,历千载而恒安;福比山河,跨千龄而永固,然后怀芳声于帝里,翔翼云衢;流雅誉于鸾池,濯鳞漠池。又持胜善,次用庄严,安、姚二侍御,伏愿耸琼台于天外,浇紫池于云衢,命与天长,福将地远,保离凶寇,响处八方,往还清吉。”此文与S.4504《释门杂文》记载完全一样,文字相同。以下还记载到尚书孩子、索教授、都督索琪及部落使等,这是归义军初期作品,索教授乃索崇恩,索琪与阎英达等皆归义军初期人物。文中将安大夫的地位列于张议潮之后,足见安景旻在归义军初期地位之重要。安大夫之后的安侍御,我们还没有考证出来。这些发愿文说明张议潮建立归义军政权,粟特人安氏是其积极支持者。至于张都督之妻安氏与安景旻之关系,还有待进一步研究。张议潮与安景旻联手起事并给予他那样高的地位及吸收安氏参与归义军政权建立,与这种联婚应当有某种关系。

第二位是康通信,吐蕃时丝绵部落人,据S.2228《亥年(843年)六月修城夫丁使役簿》,丝绵部落12位粟特人中就有康通信。莫高窟第54窟西壁龛下南侧北向第二身题名“康通信供养”。[(23)]归义军初任兵马使,S.1898《归义军时期兵士装备簿》有兵马使康通信。S.1174号背有“康兵马使一步”。在归义军初期收复河西的战争中建立了许多功勋,历任番禾镇将、删丹镇遏使,其事迹见载于P.4660号唐悟真撰《康通信邈真赞》:

大唐前河西节度押衙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甘州删丹镇遏〔使〕充凉州西界游弈访采营田都知兵马使兼殿中侍御史康公讳通信邈真赞

河西都僧统京城内外临坛供奉大德兼阐扬三界大法师赐紫悟真〔撰〕

懿哉哲人,与众不群。刚柔相伴,文质彬彬。尽忠奉上,尽孝安亲,叶和众事,进退俱真。助开河陇,效职辕门。横戈阵面,骁勇虎贲。番禾镇将,删丹治人。先公后私,长在军门。天庭奏事,荐以高勋。姑臧守职,不行遭窀。他乡殒没,孤捐子孙。怜(邻)人叕(辍)舂,闻者悲辛。邈其影像,铭记千春。

大唐中和元年岁次辛丑仲冬蓂生五叶

从弟释门法师恒安书[(24)]

从赞文记载内容看,康通信参与了张议潮收复河西诸州的一系列战争。大中三年张议潮收复甘、肃二州后,甘州的删丹县就成了归义军东部边防前哨,是阻止凉州吐蕃西进及向东经营凉州的军事重镇,迟至咸通二年,吐蕃对归义军的军事压力主要来自于凉州。从地理形势上看,删丹是走廊的中部关隘,南北二山夹峙。其次青海地区的吐蕃穿越祁连山到河西的唯一通道大斗拔谷就在删丹南100公里。[(25)]因此,删丹在咸通二年之前主要东部防御凉州,南部防止河湟吐蕃的侵犯,扼守东、南两个隘口。咸通二年收复凉州之后,归义军的部队一直打到河湟地区,显然进军路线是由大斗拔谷南进。河湟旋收亦失,删丹又是防御吐蕃入侵的边防重镇。所以,删丹镇的军事地位相当重要,归义军政权以康通信为删丹镇遏使充凉州西界游弈防采营田都知兵马使。从任职分析,除主管删丹镇外,兼管凉州西界主要是凉州番禾镇、甘州删丹镇地区的巡防、屯田,是这一地区的驻军最高长官。后又准备主管凉州地区的防守大权。张氏归义军把东部防守大任交给康通信,第一是粟特人在归义军政权中地位高、势力大,第二,粟特人康姓是归义军政权的重要支持者。

第三位康使君。其名字不可考,据邈真赞记载,康使君曾是张议潮收复河西建立归义军政权的主要支持者,并参与了张议潮收复河西诸州及对吐蕃、吐谷浑及西州回鹘的一系列战争。因功擢升为使持节瓜州诸军事守瓜州刺史兼左威卫将军。其事迹主要载于P.4660号唐悟真撰《康使君邈真赞并序》:

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使持节瓜州诸军事守瓜州刺史兼左威卫将军赐紫金鱼袋上柱国康使君邈真赞并序

河西都僧统京城内外临坛供奉大德兼阐场三教大法师赐紫沙门悟真撰

伟哉康公,族氏豪宗。生命礼义,禀气恢洪。夙标勇捍,早著骁勇。练磨星剑,蕴习武功。虚弦落雁,射比冯蒙。辕门外职,节下高踪。助开河陇,有始有终。南征北伐,自西自东。三场入战,八阵先冲。前贤接踵,后背卧龙。荐其术业,名称九重。银章紫绶,鱼符五通。一身崇秩,荣耀多丛。领郡晋昌,百里宣风。刚柔正直,率下劝农。威棱肃肃,冶道雍雍。四岳诸侯,今犹绍隆。否泰消长,一吉一凶。悬蛇遘疾,梦奠云薨。美角先折,木秀先攻。愁云叆叇,黤惨碧空。图形新障,粉绘真同。恬笔记事,丕业无穷。[(26)]

赞文不载康使君名讳字号,亦不记撰写时间,在P.4660号中连抄于乾符六年(879年)《张兴信邈真赞》之后,乾符三年《张僧政赞》之前。故本篇当写于乾符三年至六年之间。按照P.4660号一般抄写规律推之,本篇当撰于乾符六年(879年)。康使君是继阎英达出任瓜州刺史的,阎英达卒于乾符三年,约咸通二年(961年)收复凉州后至乾符三年任瓜州刺史,故康使君约于乾符三年至乾符六年任瓜州刺史。

康使君为粟特人,赞文称之为“族氏豪宗”,是证粟特人康氏在吐蕃到归义军前期是敦煌地区势力很强的宗族,从侧面说明吐蕃占领敦煌后,粟特人的聚落并未因之消失和居民大批外徙,粟特人势力也未受影响,否则不会在归义军初期变为豪宗。康使君是张议潮手下的一名战将,始终参与收复河西的历次战争。赞文说他三场入战,八阵先冲,故前后五次晋升。三是约数,不是具体数字,当是多次战争。在张议潮时的战争,有大中三年收复甘、肃二州之战,大中四年收复伊州之战,大中十年左右对西桐吐蕃吐浑之战,大中十二年对伊州纳职城回鹘之战,咸通二年收复凉州及河湟之战,张淮深讨伐西桐回鹘之战等。[(27)]三场、八阵皆指这些战事。张氏归义军时期,因瓜州地位重要,故多用大姓、懿亲担任此职,形成沙州东部的屏障。康使君担任此职,足见其家族与张议潮家族关系之密切。

三 归义军政权中的敦煌粟特人

除了在前面提到的节度副使兼御史大夫安景旻、瓜州刺史康使君、都知兵马使康通信三人外,在归义军政权中任职的还有很多粟特人,有担任兵马使、十将、虞候、押衙、判官一类的下级官员,也有担任各种都官的高级官员,在归义军政权对外关系及内部政局变化中都起了不可低估的作用。在张氏归义军时期,由于敦煌文书记载有限,记载到的粟特人有限,到曹氏归义军时期,敦煌文书中的籍帐类文书记载了在归义军政权中任职的许多粟特人。通过对他们的研究,足以看出唐五代敦煌归义军政权深受粟特人的影响。

在张氏归义军政权中,除了安景旻、康使君、康通信之外,就要数担任肃州防戍都营田的康使君,主要见载于S.2589《唐中和四年(884年)十一月一日肃州防戍都营田康使君县丞张胜君状》,这是向归义军节度使张淮深反映甘州、凉州情况的报告,提到凉州闹乱,甘州回鹘和断未定,故将情况“专差官健康清奴驰状通报”。后署有“肃州防戍都营田康使君”。防戍都显然是一个军事防御设置,属官有押衙及游奕使,与县并置在一起,属镇一级军事建置,负责肃州某县军事防务。肃州防戍都是归义军建立在甘肃二州之间的防线,其作用与删丹镇差不多。当甘州回鹘力量强大,肃州龙家起来之后,其地位就更为重要,对内安抚肃州龙家,对外协同甘州对付回鹘及防御北部蒙古高原的达怛等民族的侵犯。张氏归义军将此重任交给康使君及其一批粟特军队,足见对其的信任与器重。

P.3547《上都进奏院状》记载张氏归义军时向上都派出的贺正使团,其成员就有十将康文胜、康叔达、衙前兵马使曹光进、长行安再晟等一批粟特人。S.1156《光启三年(887年)沙州进奏院上本使状》中记载光启三年二月沙州派往兴元论节的使团中就有史文信,而且史文信是拥护张淮深力主请节的一派。使团中尚且这样,那么归义军政权任职的情况可窥一斑了。S.1898《归义军时期兵士装备簿》记载到与康通信同时任兵马使的安文信。P.3161《乾宁二年三月安国寺道场司常秘牒》记载有都押衙安再诚、押衙罗善友、兵马使曹女女等。安再晟名又见P.3418《唐沙州诸乡欠枝夫人户名目》中,P.3418号还记载有丞史憨子。P.2555《诸亲借毡名目》:“康端公红花毡三领,一领在堂内。”康端公即某兼御史中丞的粟特康姓人。P.4640《己未年至辛酉年(899—901年)归义军衙内破用纸布历》记载当时在归义军政权中任职的有悬泉镇使曹子盈、衙官史英贤、米和儿、康义通、康沙子、康山海、石怀信、米进晟、押衙康伯达和曹光进、常乐县令安再宁及都押衙曹光嗣等。应当说这只是记载了归义军政权中极少一部分粟特人担任的各种官职。其中曹子盈名又见S.619号,其官职为悬泉镇遏使行玉门军使:“悬泉镇遏使行玉门军使曹子盈:右子盈辕门贱品未立寸功,夙夜兢惭,□□□据会背□□□□□将军达造,拔自尘沙,擢居专镇,分符有愧于先贤,军额难当于穴末,终显历□,□□上报恩□,捍虏宁边,岂敢辄亏于烽堠,前件草笥羊酒等,诚献野老战汗伏深,伏愿容纳,□成幸甚。”玉门军在瓜州东,地处瓜州与肃州之间,是肃州瓜州间的防御体系。曹子盈以悬泉镇使行玉门军使,是知他为这一防御体系的军事长官。

连抄于曹子盈状之后《都虞候安怀恩勘赵奴奴兄弟诤论事判状》记载安怀恩的官职是右都虞候。都虞候是归义军官府中负责治官的最高长官。此状的年代与曹子盈相距不远,都是901年后不久的东西,到金山国时期,安怀恩的官职擢升为左都押衙,曾代表州县僧俗官吏兼二州六镇耆寿及通颊退浑十部落三军蕃汉百姓一万人上表,由于表的后半部残缺,我们还不知道其要讲的具体内容,从残存部分主要为归义军张氏家族歌功颂德看,当与张承奉建立西汉金山国这一历史事件有关。现将表文引出,从中可以看出粟特安氏与归义军张氏关系之亲密。S.4276《管内三国奏请表》:

1. 管内三军百姓奏请表

2. 归义军节度左都押衙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兼御

3. 史大夫安怀恩并州县僧俗官吏兼二州六镇耆

4. 老及通颊退浑十部落三军蕃汉百姓一万

5. 人上表:

6. 臣某乙等言:臣闻五凉旧地,昔自(是)汉家

7. 之疆;一道黎民,积受旧唐之化。地

8. 邻戎虏,倾心向国输忠;境接临蕃,

9. 誓极皇恩之德。臣某乙等,至欢

10. 至喜,顿首顿首。臣本归义军节度使张

11. 某乙,自大中之载,伏静河湟,虏

12. 逐戎蕃,归于逻娑。伏承圣朝鸿

13. 泽,陇右再晏尧年;玄德流晖,

14. 姑臧会同舜日。逐乃束身归阙,

15. 宠秩统军;不在臣言,事标唐史。

16. 尔后子孙相继,七十余年,秉节龙沙

(后缺)[(28)]这篇奏请表与P.3633《辛未年(911年)七月沙州耆寿百姓等一万人状上回鹘可汗》相去不远,P.3633号状文中有相似语言:“至大中三年,本使太保起敦煌甲〔兵〕,趁了却吐蕃,再有收复。尔来七十余年,朝贡不断。太保功成事遂,仗节归唐,累拜高官,出入殿庭,承恩至重,后〔构〕深疾,帝里身薨。子孙便镇西门,已至今日。”[(29)]故知安怀恩等上的奏请表是金山国时期的作品。那么这个奏请表是上给回鹘,还是上给张承奏,抑或上给后梁的。我们从奏请表的内容看,是安怀恩代表敦煌军民上给后梁中央的。为什么张承奉不出面而表文又盛称张氏归义军的功绩?可以推测这是张承奉支使安怀恩以敦煌僧俗及二州六镇十部落三军蕃汉百姓的名义写给后梁的奏请表,表文可能是请后梁册封其为西汉金山国王。从这一点看,在张承奉建立西汉金山国的过程中,安怀恩等一批粟特人高级官员是其主要支持者。

到曹氏归义军时期,从敦煌文书记载看,担任各级官吏的人更多。P.2814号收有《后唐天成三年戊子年(928年)三月都头知悬泉镇遏使安进通状》七件,有报告平安状,有汇报军情,也有献贺土物,亦有请修神庙的,他率领的有游弈使罗钵衲等一批胡姓军人,所修之右迹神庙“彩绘诸神,以保河湟永固,贼寇不届于疆场。护塞清宁,戎烟陷灭,潜异境□,乃丰登秀实,万姓歌谣,有思神佛早觉”。[(30)]所绘诸神,当即祆寺所画神主,神佛之神当指祆神。是知安进通领的一批粟特军人驻守悬泉镇后,即在这里修了祆庙,祆教也影响到这一地区。敦煌粟特人也是军队中的主要力量。P.3294《将龙兴颜等队下名簿》记载到七位将,其中将安荣子是粟特人。记载兵168人,其中30人是粟特人,占了近五分之一。安进通修祆寺说明他率领的军队中粟特人占了多数,抑或以粟特人为主。

P.3721《己卯年十一月廿六日冬至目断官员》记载有翟使君、安来兴、安速朱丹、翟永吉、何温末、安陁似、曹祐昌、曹通顺、翟定君、史保盈、安富昌、翟文进、安愿长、翟善宾、康再升、曹清儿、贺安住、康愿通、翟南光、康德友、康保定等一批粟特等胡姓官员。S.4700、S.4121、S.4643《甲午年(994年)五月十五日阴家小娘子荣亲客目》记载除翟使君外,还记载罗镇使、曹都头、安都知、曹顺兴都头及弟都头、曹顺昌都头、翟保兴都头及衙推。S.3942《荣亲客目》记载有翟衙推、安家、安国寺大曹家、罗镇使、曹祐顺都头、曹会长都头。其曹会长又见载于S.4703《丁亥年六月七日买菜人名目》中。翟使君名又见S.5039《年代不明诸色斛斗破用历》“麦二十硕二斗,还翟使君仓用”。在年代相近的P.3440《丙申年,(996年)三月十六日见纳贺天子物色人绫绢历》记载有安都知、罗县令、曹都知、都头安珂敦、翟衙推、翟县令、曹安定都头、曹库官、曹都知等。从上引文书所列官名看,粟特人安氏仍保持着原来的势力地位,但是康姓粟特人任职明显减少,而曹、翟、罗等姓发展起来。这说明粟特人及西域胡姓人中,他们在归义军政权中势力发展也是不平衡的,不是始终如一保持着衡势。

杂帐类文书亦有更多的记载:敦煌研究院藏、P.2629《年代不明归义军衙内酒破历》记载有曹镇使、安宅官。宅官是归义军官府负责纺织等官营手工业的官职。此安宅官即P.2703《壬申年(972年)二月故都头知内宅务安延达状》之安延达。宅官是都头知内宅务之省称。S.5465《庚寅年(980年)便麦历》记载有曹宅官。粟特人善于手工业,担任此职,可能与其具有手工业传统关系密切。P.2049《后唐长兴二年(931年)正月沙州净土寺直岁愿达手下诸色入破历算会牒》记载“黄麻一硕五斗,康乡官边买水银用”,康乡官不但任职归义军衙门,而且兼做水银等生意,说明粟特人在担任官职后,仍保持经营商业这一特色。抑或他原本是经营商业,发迹后被授予乡官之职。至于任职何乡,康家庄是否属其管辖,还待进一步研究。P.2040《后晋时期净土寺诸色入破历算会稿》记载有曹虞候、安平水、押衙安略子等,更重要的是多次记载到两位任指挥的粟特人:

麦两硕,康指挥利润入。

粟两硕,康指挥豆利润入。

粟一硕,康指挥利润入。

麻三斗,康指挥利润入。

豆两硕二斗五升,石指挥利润入。

粟一硕,石指挥利润入。 康指挥据P.3234《甲辰年(944年)二月后沙州净土寺东库惠安惠戒手下便物历》知住在西水池,父为康都头,又见载于P.3234《年代不明诸色入破历算会稿》:

豆两硕,康指挥入麦用。

豆两硕,康指挥入粟用。P.2032《后晋时代净土寺入破历算会稿》除记载安都知、安平水、罗平水外,还记载到安、石、康、罗四位指挥:

粟两硕,安指挥利润入。

又得罗指挥一硕三斗五升。

黄麻四斗,康指挥利润入。

麻一斗,安指挥利润入。

粟一硕,石指挥利润入。

粟五斗,安指挥利润入。安指挥,据P.3234号“舍在(净土)寺前”,即安城附近,石指挥又见载P.3234《年代不明净土寺西仓豆等分类入稿》:

豆三斗,石指挥利润入。 P.3418《沙州诸乡欠枝夫人户名目》记有石指挥及押衙曹保忠、巫史憨子。以上诸卷文书共记载到指挥九人:宋、孙、李、翟、白、罗、康、安、石。其中三位是粟特人,一位高车人,一位是吐火罗人,一位是龟兹人。汉姓只孙、李、宋三人。从中可以看出粟特人在归义军政权中任职比重。安都知,即姓安的都知兵马使,也是位高级军职。P.3763《年代不明净土寺诸色入破算会稿》记载有曹水官、曹都衙。都衙亦高级武职军将。S.286《年代不明某寺麦粟油黄麻等入历》记载罗镇使、曹都知。P.3028号背记载库官安都头,唐耕耦认为是P.2703号所载都头知内宅务安延达。[(31)]还有待考证。S.5945《丁亥年(987)长史米定兴于显德寺仓借回造麦历》所载之长史米定兴,当是敦煌长史,按照唐制,节度使所在之州不置刺史,长史行刺史之职,米定兴实际上就是沙州的最高行政长官。张议潭、李弘愿曾任此职,足以说明粟特米姓人在敦煌的势力亦不可低估。P.3234号还记后晋时押衙安文全。S.2174《天复九年(909年)董加盈兄弟三分家契》见人中有耆寿康常清、兵马使石福顺。耆寿为乡里德高望重者,汉人分家,以粟特人德高望重有很高威信的人充当见证人,足见粟特康姓在当地的影响。P.3458《辛丑年(941年)四月罗贤信贷生绢契》记载押衙罗贤信入奏充使向人贷生绢,保证人为其弟兵马使罗恒恒,见证人是兵马使何。P.4525《官布历》记载曹都头、安校练。安校练名又见于S.6452《壬午年净土寺常住库酒破历》“安教练转局来粟二斗沽酒用”,再见P.2916《癸巳年十月十二日张马步女师迁化纳赠历》:“安校练白绢一匹,碧绢一石”。还记载翟衙推、罗镇使、翟水官、曹库官等。翟水官名又见载P.4003《壬午年(982年)十二月十八日渠社转帖》中。曹库官又见于P.4004、S.4706、P.3607、P.4908《庚子年后某寺交割常住什物点检历》。敦煌研究院藏《庚戌年(950年)十二月八日夜□□□社人遍窟燃灯分配窟龛名数》记载有安押衙、曹都头;P.4975《辛未年三月八日沈家纳赠历》记载有:“米押衙白绫二丈四尺,紫绵绫内委二丈三尺,白绵绫一丈三尺,楼绫一匹”。P.2680《纳赠历》有“何押衙白绵绫八尺,绯绵一丈八尺”。纳赠中有安大脚、何奴子、曹义信等粟特人。同卷《丙申年七月廿三日社司转帖》中有曹押衙,P.3764《社司转帖》记载有罗水官、安押衙。归义军时期粟特官员与汉族官员一样参与社的各种活动。

归义军时期为便于管理出使使团,约束使团成员,设置了使头之职,以管理使团内部事务。[(32)]有甘州、伊州、西州、于阗等使头,出使多与商业贸易关系密切,故使头这职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由粟特人来担任的。P.3501《后周显德五年(958年)押衙安员进状》记载有伊州使头康员奴,实际官职为节度押衙。还记载有押衙安员进、押衙康员进。有大批粟特官员参与使团,P.3556《后周显德五年(958年)十二月押衙曹保升状》记其弟保定入奏死于甘州。P.2155《弟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致甘州回鹘可汗状》:“当道差亲从都头曹延定往贵道复礼”。P.3579《宋雍熙五年(988年)十一月神沙乡百姓吴保住牒》记载沙州使安都知及押衙曹润成。沙州使当是归义军派出的使团。

另外,P.2054号记载曹都衙及押衙曹延定。S.2214《年代不明纳支黄麻地子历》记载有石判官。P.3396《年代未详(10世纪)沙州诸渠诸人粟田历》记载有安虞候、米判官、安判官。P.4084《后周广顺二年(952年)三月平康乡百姓郭憨子牒》记有安都头。S.374《宋至道二年(995年)王汉子等陈谢司徒娘子布施》:“何都头手上领得雍归麦替麦十五车”,何都头,可能是雍归镇遏使。S.6981《辛酉年至癸亥年入破历》记载有米都头,S.1519《辛酉年某寺诸色斛斗破历》记载有曹县令,P.4909《辛巳年(981年)十二月十三日后诸色破用历》记载有史判官。S.4120《壬戌年——甲子年布褐破历》记载有曹乡官。P.3412《宋太平兴国六年(981年)十月都头安再胜、都衙赵再成等牒》记载有都头安再胜。P.3146《辛巳年(981年)八月衙前子弟州司及翻头等留残祗衙人数》记有押衙安愿成、安全子、何员昌、何再定等。

莫高窟供养人题记中也记载了归义军政权中任职的一批粟特人:第129窟记载有衙前正兵马使安国财、御史中丞安□□、衙前正十将安憨子、御史中丞安辛实、衙前正兵马使安再成、节度押衙知左右厢绘画手安存立等,[(33)]一个家中出了这么多官,足以与敦煌诸汉族大姓相抗衡。不同之点,安氏中以某种技艺出众而被擢升为官员的人是诸大姓所没有的。98窟有节度押衙知左厢行营虞候安盈毃、节度押衙安面、节度押衙安□□、节度押衙安和员、节度押衙康杜三、节度押衙史留住、节度押衙知右五将头米和清、节度押衙曹安宁、节度押衙罗守忠、节度押衙知右厢子弟虞候翟荣昌、节度押衙四大马口使曹国昌等。[(34)]196窟有兵马使三十将何□慎等。[(35)]从中可以窥视出粟特人在归义军政权中任职的一般情况。

四 关于唐五代归义军政权中粟特人的几个问题探讨

唐五代归义军政权是张氏为主敦煌大姓与安氏为副的粟特人联合推翻吐蕃统治者后建立的区域政权,在这种背景之下,敦煌的粟特人同汉族大姓一样,都发展成为一种新的大姓豪宗,以一种变相的大姓豪宗的家族方式在敦煌文书中出现。敦煌文书出现的康家、安家、史家、曹家反映了当时敦煌社会对他们社会地位的认可。他们这种新门阀的大姓政治,主要表现在政权中高级官员的家族控制性加强,以安、康两姓最为突出。

安氏在吐蕃统治时就很有势力,同汉族大姓一样,爬上敦煌统治的最高阶层,有安都督、安判官等官职。归义军建立中,安景旻同张议潮一起收复敦煌及河西诸州,主要背景是吐蕃时张氏与安氏建立联婚为表象的政治联盟。故大中五年安景旻作为粟特人代表遣使入朝,被唐中央授予归义军节度副使兼御史大夫,这在当时是非常崇高荣耀的职位。乾宁年间有都押衙安再诚,金山国时期有左都押衙安怀恩,归义军后期的安都知,而任都知兵马使的有在后晋、宋至道年间的两位。担任都头、押衙之类官职的人更多。这种连续性地担任都衙之职,无论这种官职是安家势力控制,还是归义军最高统治为争取粟特人的支持而有意授予,都说明安氏家族一直处于归义军政权的上层,带有一种家族政治特色。高级官吏是这样,低级官吏也是这样。如第129窟所反映的,安国财任衙前正兵马使,其子以某官兼御史中丞,孙安憨子任衙前正十将,安再成任衙前正兵马使,安永存任节度押衙知左右厢绘画手。安再成即安再诚。常乐县令安再宁、长行安再晟等可能皆是家族子弟。故推测安再诚祖父参与了归义军建立时的一系列战争,他爬上都押衙之位与安氏家族的影响分不开。

康姓同安姓一样,在吐蕃统治政权中亦具有很大影响,担任着都督、部落使、判官等官职,在张议潮收复敦煌的斗争中,康通信、康使君自始至终都参加了收复河西的历次战争,即所谓“三场入战,八阵先冲”,号称“族氏豪宗”,康通信被任命为删丹镇遏使都知兵马使,负责凉州西界的番禾、删丹防区。而康使君因战功擢升瓜州刺史,有保境安民屏卫敦煌之责。同时在归义军中任职的还有肃州防戍都营田康使君,是肃州防区的军事长官。尔后有康端公等。从P.3234等号记载后晋时敦煌有位非常活跃的康指挥,其父为康都头,是知敦煌康氏家族也是世代归义军政权的高级官员,带有家族政治色彩。

其余米、史、曹、石等粟特诸姓,其任职情况虽然不像安、康二姓表现得那样明显,但或多或少都带有家族世代为官的特征,与敦煌诸汉族大姓,索、李、宋、汜、阎一样,形成汉族诸大姓与粟特新出现大家族共同把持政权的情形,用家族政治来维系归义军政权的生存与发展。各自代表本民族家族的利益,达成一种表面联合的局面。虽然归义军政权的领导权控制在汉族手中,但政权结构却是多民族的共同组合。有些地方像寿昌镇、悬泉镇等,后来完全被粟特人控制,归义军使衙所属诸司更是这样。因此,我们认为归义军政权是以汉族为主体,以粟特人和西域诸胡姓、吐谷浑为辅建立的多民族成分的联合政体。

其次,归义军政权中的粟特人始终带有经营商业、手工业的特色。敦煌研究院藏、P.2629《归义军衙内酒破历》记载“安宅官家顿酒半瓮”,“北宅酒一斗”,“西宅用酒一瓮”。此安宅官即P.2703《壬申年(972年)十二月故都头知内宅务安延达等状》之安延达。状文记载西宅、北宅、南宅宅官宋住宁、慕容祏子、张庆通领羊毛数。状文亦有抹去文字“宅官延达”字样。由此我们推知,归义军时期的宅官是官府手工业机构,主要从事毛、麻、绵类纺织工作,宅官是设在诸宅之工匠总管。归义军以安延达负责手工业管理,毫无疑问,作为粟特人的安延达在这方面具有超出常人的技术。节度押衙安再盈学兼中西,“习耆婆秘密之神方”,“效榆附宏深之妙术”,“指下知六情损益,又能起死回生,声中了五藏安和,兼乃移凶就吉”,因医术高超,由前正兵马使擢升节度押衙。[(36)]敦煌的粟特人保持经营传统,吐蕃时丝绵部落、行人部落都有大量的粟特人,康秀华是位经营胡粉生意的巨富胡商。到归义军时期,政权中任职的各级粟特官员,仍保留着这一本色。在出使的使团、商团中,粟特人充斥其间,有时出任使头之职,像伊州使头康员奴,他本人是归义军政权中的押衙,而出使的使团本身人员庞杂,带有明显的商业色彩,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是随使商人。故在敦煌的归义军粟特官员,有相当一部分兼营商业,像P.2049号记载到的安乡官,向净土寺出卖水银,说明他是位兼营水银生意的粟特人,在任职乡官之后,仍然没有丢弃原从事的商业。

第三,关于唐五代敦煌粟特人的聚落,池田温先生《8世纪中叶敦煌的粟特人》一文指出位于敦煌城东一里安城粟特人聚落,即唐编制从化乡,安城粟特人出现于7世纪前半期。8世纪末吐蕃占领敦煌时,这一聚落已取消。大部分逃往回鹘,少部分沦为寺户。[(37)]许新国《都兰吐蕃出土含绶鸟织锦研究》根据P.5038《丙午年九月一日纳磨草人名目》中的粟特人名指出归义军时仍有许多粟特裔民,著籍的粟特人长期活跃于沙州。[(38)]陆庆夫对归义军时期粟特人的职业分布、婚姻关系、社会组织、宗教信仰等方面作了论述。[(39)]至于归义军时期粟特人的分布状况却未涉及,我们从敦煌文书杂帐中钩稽出归义军时期的粟特人聚落有安家庄、曹家庄、康家庄、史家庄、石家庄,这说明归义军时期敦煌仍有不少粟特人聚落,康家庄从康指挥住西水池、父为康都头看,西水池当是粟特人聚落康家庄所在地。敦煌有三水池,即西水池、北水池、东水池,都是赛祆的地方,北水池,即张芝墨池,P.2005《沙州都督府图经》:“张芝墨池,在县东北一里,效谷府东南五十步”。[(40)]“嘉纳堂,其在子城东北罗城中,今为效谷府”。[(41)]P.2691《沙州城土境》:“张芝池,北水池是”。[(42)]城南园在P.2629号中称作瓮城南园,故北水池在城北园。由是推之,西北池在城西园,东水池在城东园。净土寺,又称为东寺,安员进“住在寺前大街西”。故推知所谓安城在城东一里,指罗城东一里,亦在城东园内,可能就是安家庄所处的位置。我们由是推测粟特诸聚落可能都在敦煌城周子城外罗城内,即敦煌城效一带,这些地区也是唐从化乡管辖范围。所以晚唐五代归义军时期敦煌的粟特人聚落也是以唐从化乡为基础的,又西水池是敦煌市场所在,分别管理,西宅、南宅、北宅及作坊就分布在这些地区,反映了敦煌的粟特人主要从事商业、手工业,与市场联系紧密。其次分布于诸乡的粟特人,主要是农业居民,他们从事农业,交税服役,与汉族没有任何区别。还有一部分从事畜牧业,但人数要比从事农业、手工业的人数少得多。因此,归义军时期敦煌粟特人聚落的地理分布反映了他们从事经济、职业的区别。

注释:

①P.3559《唐敦煌郡敦煌县差科簿(天宝年代)》,录文参"TUN-HUANG AND TURF AN DOCUMENTS,"Ⅱ,Census Rtgisters(A).PP.120-123。

②池田温《8世纪中叶敦煌粟特人聚落》,《欧亚大陆文化研究》,Ⅰ,北海道大学,1965年。

③陆庆夫《唐宋间敦煌粟特人之汉化》,该文将于1996年在《历史研究》第3期刊载。

④参见拙稿《唐五代敦煌的粟特人与佛教》、《唐五代敦煌的粟特人与农牧业》、《唐五代敦煌的粟特人与商业手工业》,待刊。

⑤姜伯勤先生《敦煌吐鲁番文书与丝绸之路》(文物出版社,1994年)据P.3146号背《辛巳年(981年)八月三日衙前子弟州司及翻头留残祗衙人数》、P.3721号《己卯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冬至日断官员》、P.3721《庚辰年正月十五日夜见在巡礼都官》指出:“在归义军时期,出自康氏、安氏、何氏的粟特裔民,担任押衙一类职务。”

⑥《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2。

⑦P.2005《沙州都督府图经》四所杂神之祆神。参拙著《敦煌地理文书汇辑校注》,甘肃教育出版社,1989年,第13页。

⑧P.3929号、P.3870号、P.2748号、S.6167号《敦煌古迹二十咏》,《敦煌地理文书汇辑校注》第139页。

⑨黄征、吴伟《敦煌愿文集》,岳麓书社,1995年,第954页。

⑩参见池田温《8世纪中叶敦煌的粟特人聚落》,姜伯勤先生《敦煌吐蕃文书与丝绸之路》第189—193页。

(11)贞松堂藏《西陲秘籍丛残》第2册。唐耕耦等《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2辑,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出版,1990年,第475—476页。

(12)参见唐耕耦等《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3辑,第58页。

(13)敦煌研究院编《敦煌莫高窟供养人题记》,文物出版社,1986年,第72页。

(14)参见拙稿《敦煌碑铭赞三篇证误与考释》,《敦煌学辑刊》1992年第1—2期。拙著《敦煌碑铭赞辑释》第206—208页。

(15)《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3辑,第56—57页。

(16)参见前揭陆庆夫文。

(17)参见《沙州文录·补》。

(18)P.3258《祈愿文》。

(19)《敦煌莫高窟供养人题记》第65页。

(20)《敦煌碑铭赞辑释》第301、400—401页。

(21)《资治通鉴》卷249唐宣宗大中五年。

(22)荣新江《归义军及其与周边民族的关系初探》,《敦煌学辑刊》1986年2期,第22—24页。

(23)《敦煌莫高窟供养人题记》第17页。

(24)《敦煌碑铭赞辑释》第114页。

(25)《元和郡县图志》卷40甘州删丹县:“大斗拔谷,在县南二百里。隋大业五年,炀帝躬率将士出西平道讨吐谷浑,还此谷,会大霖雨,士卒冻馁死者十六七。”

(26)《敦煌碑铭赞辑释》第151页。

(27)参见北图芥字91号背及S.6161、S.6973、S.3329、S.11564、P.2762《敕河西节度兵部尚书张公德政之碑》,录文参见荣新江《敦煌写本〈敕河西节度兵部尚书张公德政之碑〉校考》,载《周一良先生八十生日纪念文集》,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第206—216页。P.3451《张淮深变文》,参见拙作《敦煌本张淮深变文研究》,《西北民族研究》1994年第1期。又见P.2962《张议潮变文》和S.6342《张议潮进表》。北图菜字25号《瑜伽师地论》卷48末题:“大中十二年八月二日,尚书大军发,讨番开路,四日上碛。”

(28)录文参见唐耕耦等《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4辑,北京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出版,1990年,第186页;唐长孺《关于归义军节度的几种资料》,载《中华文史论丛》第1辑。

(29)《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四辑第337—380页。

(30)录文参见前揭书第500页。

(31)《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3辑第586页注②:“库官安都头,疑即伯二七○三号背壬申年(公元972年)故都间知内宅务安延达等状之安延达。”

(32)郑炳林、冯培红《唐五代归义军政权对外关系中的使头一职》,《敦煌学辑刊》1995年第1期。第17—28页。

(33) (34) (35)《敦煌莫高窟供养人题记》第59—62页,第32—48页,第86—89页。

(36)S.4363《天福七年史再盈改补充节度押衙牒》,参见拙稿《从敦煌医家看敦煌医学事业》,待刊。党新玲《五代敦煌粟特人医家史再盈》,《甘肃中医学院学报》1994年第3期,第9—10页。

(37)前揭池田温文。

(38)许新国《都兰吐蕃墓出土含绶鸟织锦研究》,《中国藏学》1996年第1期。第3—26页。

(39)前揭陆庆夫文。

(40) (41) (42)《敦煌地理文书汇辑校注》第15页,第14页,第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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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昂山素族与唐五代叛乱政权_粟特人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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