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视野中的“笑戏齐谈宋词”46篇考证_文化论文

新见《嘲戏绮谈曲子词》46首考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曲子论文,嘲戏绮谈论文,首考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1207.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598(2003)02-0013-05

中华书局1999年景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元后至元本《事林广记》辛集下卷“风月笑林”栏,有总题为“嘲戏绮谈”的曲子词46首,其中绝大多数不见于《全唐五代词》、《全宋词》、《全宋词补辑》、《全金元词》(四书均为中华书局本,以下四书并简称为“《全》”)。这组新见词作,为从一个侧面了解研究宋金元的社会文化及语言文学情况,提供了新的材料,具有一定的史料文献价值。笔者对这组词作了一些考证和分析,现将具体情况及对于这组词的一些看法写出来,以就教于词学界同仁。

一、基本情况

《事林广记》,南宋陈元靓编,是一部面向大众的日用百科手册式的“类书”。该书现在至少可以见到三个系统的本子:

一是日本元禄十二年(康熙三十八年,即1699年)京都今井七郎兵卫和刻本(简称“和刻本”),该本系元泰定二年(1325)刻本的翻刻本。

一是元至顺(1330-1333)间建安椿庄书院刻本(以下简称“至顺本”),有中华书局1963年影印本;

一是元后至元六年(1340)郑氏积诚堂刻本(简称“后至元本”),有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及中华书局1999年景本、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本;

这三个系统的本子,前二者已为学界所熟知,并有若干研究文章。(注:以上三个版本系统及相关研究文章,参见中华书局1999年景本之《出版说明》及所附胡道静《1963年中华书局影印本前言》、日本森田宪司《关于在日本的〈事林广记〉诸本》。)

《事林广记》各系统的本子中,录有数量不等的若干首无名氏词作。中华书局本《全宋词》据中国科学院藏和刻本,录得《满庭芳》等词作10首。笔者在辑录“历代词学资料汇编”时,将上述三个系统中所属的若干本子加以对照,发现后至元本有总题为”嘲戏绮谈”的曲子词46首(简称“本组词”或“46首词”),这46首词是其他两个系统的本子中所没有的。

这46首词,07首(序号为笔者所加,下同)《浪子入花衢》(红窗迥)、32首《嘲中秋月》(恼杀人),已见于《全宋词》,而字句略有差异。另23首《酒筵客闹》(临江仙),《全宋词》据《荆溪林下偶谈》卷三录得末二句。其余43首,则全然不见于《全》。

这组词每首开头都有一“小标题”,如01首标“劝和罗槌”、07首标“浪子入花衢”等。这些标题的命名规则、描述语气大体相同,因此很可能是《事林广记》的编者或再编者所加。标题之下是正文。其中1首为单调,45首为双调。双调中有39首在分阕处有一个字位置的空格;2首在分阕处有一个圈;2首则既无空格,又无小圈,或系编刻者疏忽所致;2首分阕与缩格处重合,是否疏误不易判断;而每首结尾则有小一号字标明词牌。

这组词所用字有许多简俗异体字,如“個”作“个”、“與舆”作“与”等等。

全组词计标示词牌名33个,实际用调32个。46首中有4首误标词牌名:13首标《一落索》,实际是《踏莎行》;27首标《浣溪沙》,实际是《减字木兰花》;29首标《渔家傲》,实际是《苏幕遮》;31首标《诉衷情》,实际是《卜算子》。另外,08首标《古调采桑子》,按律与《全宋词》中所收《采桑子》无异;22首标《忆故人》,按律即《桃源忆故人》;26首标《眼儿娇》,按律即《眼儿媚》,疑“娇”为“媚”之误。

上述所用的32调名,不见于《全》者4调,它们是:步步随(03)、惜花春(09)、月当庭(17)、恼杀人(32),余28调,如《满江红》、《临江仙》等,皆已见于《全》。

这28调,与《全宋词》同调比较,其格律(包括句式、平仄、用韵三方面而言)的符合程度可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完全符合(《全宋词》同调所属词作的大多数与之体式相同),计有《满江红》等13调。

第二类有些微差异,计有《柳梢青》等11调。体式的差异,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比律而有羡者,可视为“衬字”;一是原文可能有脱衍等情况。

第三类有较大差异,计有《鼓笛令》、《红窗迥》、《黄莺儿令》、《望梅花》4调。该4调在《全》中亦有较大变化或伸缩余地,本组词与《全》中所见各词体式相差较大,应是题中应有之义。

从上可知,从总体上说,这组词与《全宋词》中的词作,在格律上相差很小,可以说基本上与《全宋诃》无异。

这组词在用韵方面的一个突出特色是,在依律不入韵处,常有一“闰韵”,不分平仄。这是文人词中较为少见的。如15首《嘲宿娼被脱衣当》(少年游)下片:“晓来去也,王婆箧儿,焕质生绡。回头告道,不成,教我归去赤条条。”道,按律不应入韵,此处以去声通押平声。又18首《咏春画》(画堂春):“奴哥千万牢收取,料想世间无。待我归来鸳帐里,依这画葫芦。”23首《酒筵客闹》(临江仙):“酒食待人无恶意,东君喜气临门。谁知酒后偶生嗔。一时怀旧恨,筵上闹纷纷。”24首《集鸟名为词骂僧犯奸》(望梅花):“山和尚,鸾凤成双,提葫芦、沽酒宴赏。孔雀经故不望。”31首《咏头巾》(卜算子):“一派好精神,莹彻秋江水。不怕狂风着意吹,只恁峥峥地。”有的闰韵甚至前后呼应,俨然自成一系。如42首《妇人狐臭》(临江仙):“奴子自来生体气,此般病系胞胎。轿儿若向逆风抬。后人须掩鼻,臭气满长街。想会檀郎相痛惜,偎眠不离娇怀。酥胸玉体称郎才。情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一现象在文学发展史上有较为重要的意义。这些民间无名氏词作,在创作时并不像文人作词那样“依词填词”,只是依耳熟能详的曲调唱出,叶韵取顺口即可,因此出现“闰韵”这一情况。众所周知,词与曲在用韵方面的区别有二:词韵疏,多隔句为韵,曲韵密,多句句为韵;词多平、上去、入三者各自为韵,不可通押,而平仄通押、转换、交错之调较少,而曲则多为平仄通押。从上述所举各例的“闰韵”情况中,我们似乎可以看出从词到曲在用韵方面的一个演化轨迹。(注:笔者另有《论“闰韵”及其在词曲发展史上的意义》一文详速之,此处不赘。)

这46首词,从内容上讲,正是王国维先生所谓“淫鄙之尤”(《人间词话》语)者。除一二首外,其主题风格,正如总题所示,以“嘲戏”、“绮谈”为主要内容,而以谑、淫、俗为主要风格特征。46首几乎全是诙谐、嘲弄、讥刺之词,以诨亵通俗之语,描述日常生活,有的整首都是色情的描述或暗示,反映了下层文人和小市民的生活情趣。仅有一二首较为清新健康。其具体情况,下文结合年代考证,将进一步作一些具体介绍。

二、作者、内容及年代

(一)作者及创作情况

这组词的作者,从其风格内容上来看,应是下层文人、小市民。具体创作过程可能是复杂的,其中既可能有民间长期传唱而逐步形成现存文本的,也有一些可能是下层文人的创作。据其时间来说,并不是一人一时的产物。就其来源来说,约可分为两类:

1、受到前人特别是前代名家名作的影响,或袭其意,或用其语,模仿而来。

如04首《壁间画梅》:“毫端仿佛夺真材。素壁横斜烂漫开。月下应无疏影动,风前全没暗香来。可怜驿使空传信,雅称东君用作魁。蝴蝶误看惊粉翅,翠环贪着拂尘埃。(瑞鹧鸪)”这首词化用王安石《梅花》及林逋《山园小梅》、《梅花三首·其三》诗意而来。林诗前者又作《瑞鹧鸪》词(《全宋词》0008.1收录,以下凡引《全唐五代词》、《全宋词》,仅标页码及次序号)。

16首《咏妇人着相》:“当初相见小孩儿。腰肢一捻儿。走来花下拍蜂儿。偷闲做口儿。斜插朵,玉梅儿。生得俏倬儿。抱来怀里脱裤儿。做个春画儿。(阮郎归)”此一首为“福唐独木桥体”,与北宋·黄庭坚(0403.2)、无名氏(3673.7、3674.1)同调、同主题,显然有相互影响的关系。

30首《咏偷期》:“小院深深朱户亚。玉笋相携,共过西廊夜。多少欢娱惊又怕。一团娇颤花阴下。懊恼篓时云雨罢。离恨匆匆,月上葡萄架。兜上鞋儿归去也。偎人尤说些儿话。(蝶恋花)”明显是对于李煜《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0754.1)、欧阳修《蝶恋花》“小院深深门掩亚”(0128.2)等文人词的模仿。

42首《妇人狐臭》(临江仙)有“情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此二句原为上述王安石咏梅诗。词中用以咏体气,则见于邢俊臣同调词。邢词本事见南宋沈作喆《寓简》卷一○:“汴京时有戚里子邢俊臣者,涉猎文史,诵唐律五言数千首,多俚俗语,性滑稽,喜嘲咏,常出入禁中,善作《临江仙》词,末章必用唐律两句为谑,以调时人之一笑。……席间有妓秀美而肌白如玉雪,颇有腋气难近,丰甫令乞调,末云:‘酥胸露出白皑皑。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2、市井传唱而来。在用语、意境、艺术方法等方面,与文人词大相径庭,显系市井之作。这一类词占本组词的大多数。和大多民间词作一样,这组词的来源是复杂的,大多没有明显的迹象可显示其确切的来源。

(二)断代:产生于北宋后期至南宋后期

这组词约产生于北宋后期至南宋后期。证据如下:

1、年代可考者。

(1)根据他作而来或与他作有关者,如上举04首《壁间画梅》,应作于王安石之后,即北宋中期以后。16首《咏妇人着相》(阮郎归)当在黄庭坚之后,与《全宋词》3673.7、3674.1所载之无名氏词产生于同一时期,甚至原是同一组词。30首《咏偷期》(蝶恋花)则在欧阳修之后。42首《妇人狐臭》(临江仙),如上文所述,与沈作喆有相关关系。作喆字明远,号寓山,湖州人,绍兴五年(1135)进士。《寓简》十卷,有孝宗淳熙元年(1174)自序。则本首词之出现年代,与此相差不会太远。

(2)已见于他书记载者。

上述已见于《全宋词》之07首《浪子入花衢》(红窗迥)、32首《嘲中秋月》(恼杀人),分别出自《花草粹编》卷六、《岁时广记》卷三一引《古今词话》。《古今词话》为南渡初杨湜所撰。则此两首年代,即可确定为《古今词话》之前,即南渡之前。

又23首《酒筵客闹》,据《荆溪林下偶谈》卷三云:“同甫(陈亮)之至台州,士子奔凑求见。黄岩谢希孟与同甫有故。先一日,与楼大防诸公饮巾山上以待之。赋诗有云:‘须臾细语夹帘言,说尽尊拳并毒拳。’语已可怪。既而同甫至,希孟借郡中妓乐燕之东湖。同甫在坐与官伎语,酒至不即饮,希孟怒诘责之,遂相詈击。妓乐皆惊散。明日有轻薄子为谑词,末云:‘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一州传以为笑。”(四库全书本)“何时”一句,本出杜甫《春日忆李白》诗。则本词为陈同甫等人事而作。

2、根据内容可推测者。

19首《奴婢私通》(浪淘沙)有“结发夫妻三载后,养个安童”一语。“安童”即“小厮,跟随”。南宋·吴自牧《梦粱录》卷一九雇觅人力:“六部朝奉雇倩私身、轿番、安童等人……当直安童俱各有行老引领。”又人家婴孩小名,亦有昵称“安童”,而成人后相沿未改者。如《元史》卷二○○有“李安童”、《明史》卷二九六有“郝安童”等。元前至元间一位名相的汉语音泽及汉文译名,也为“安童”。安童(1245-1293),木华黎四世孙。至元二年(1265)为中书右丞相。十二年,以行中书省枢密院事从北平王那木罕出镇阿力麻里。二十一年,复任中书右丞相。二十五年罢。安童为一代名相,“在相位前后二十年,海内号为极治”(清·姚之骃《元明事类钞》卷八),时号“天公宰相”(见明·彭大翼《山堂肆考》卷一八四)。民间百姓不论是出于畏惧抑或崇敬,一般不会在传唱小曲中用丞相大人的名字来开玩笑并形诸文字。因此,一个合理的解释是,这首词应产生于元朝入主江南(1279)之前,即南宋(金)时期。

3、根据文学发展的一般趋势来推测。

这组词产生的年代区间,不外两个可能——北宋末至南宋(金),元(后至元之前)。根据文学发展的一般趋势来推测,前一种可能性应更大一些。众所周知,元代流行歌曲是所谓“曲”而不是词。此时的词已不再传唱于社会各阶层,而只见于文人案头。本组词作为民间流行的说唱曲,其产生的年代,应在元代之前。

4、根据《事林广记》中这组词的前后文推测其年代。

同栏下文《滑稽笑谈》条中所及时代的下限为“乾道”间(1165-1173)。由此可见,包括本组词在内的《风月笑林》一栏,或许即在陈元靓编辑时已经存在。

从以上这4个方面来看,基本可以推定这组词的产生,最早不早于北宋后期,最迟不迟于南宋末。

但从反面来说,这组词仅见于后至元本,而较早的至顺本中反而未见,这就产生了这样一个问题——是否有这样的可能,即这组词或这组词的相当一部分产生于至顺到后至元年间(1330-1340)?

我们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理由如下:

其一,从至顺本到后至元本,只有短短十年的时间,众所周知,民间文学作品的创作要经过一个较长时期的形成、流传、定型、变异、稳定直至集结的过程,不可能在一个短时期内完成这一过程。

其二,在这一漫长的过程中,必然会有一些信息反复地、变化着地在某些文本中留下痕迹。上文曾提及,这组词有3首已见于其他文献并为人们所熟知,这就是在流传过程中所留下的踪迹。

当然,我们说这组词产生于宋代,这只是一种推测。尽管这一推测具有非常大的可能性,但仍然只是推测。在找到其他两个系统的本子未收这组词的确切原因之前,至少还不能完全排除这组词中的部分作品作于至顺到后至元年间的可能性。

(三)断代:集结于何时

这组词的产生年代基本可以推定,而其集结编辑情况却难以邃定。从多处误题词牌、分阕处偶未留空等情况看,这组词的编辑者文化水平一般,责任心不强,应是下层小文人,而为宋元书坊所雇佣或向书坊供稿者。而其集结出版的具体情况,则至少存在以下三种可能:

1、集结于陈元靓等原编者之手,编入《事林广记》原版及现存三个系统版本的某些祖本,而为后至元本所继承,为至顺本、泰定本所删削;

2、集结于后至元本重编者或该本的某一祖本重编者之手,仅编入后至元本这一系统的若干本子;

3、集结于南宋,而为后至元本重编者或其他若干本子收录;

以上三种可能性都不能排除。笔者目前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其理由容另文详述。

本组词创作集结断代这一问题的最终解决,取决于对现存三个系统本子的全面、深入的比较研究。我们希望,日本有关方面能继中华书局之后,影印公布现存的包括书陵部藏本在内的日本国所藏《事林广记》未露各本,从而为进一步研究这一宋元时代的“民间百科全书”提供更多的文献材料。

三、价值与意义

这组词因为来自民间,出于书坊,保留了宋元时期社会文化原貌的某些侧面,因而具有一定的历史文献价值。

1、这组词反映了宋代市民生活的一个侧面,对于认识当时的社会生活,增添了一些感性材料,具有一定的文化学价值。例如01首《劝和罗槌》:“世事干忙,都缘是这些吃着。纵撰得、百思千虑,万般娇薄。兄弟至亲争尔我。朋侪吾旧应难托。有些儿不到,便参商成冤恶。无克己,安知错。无端的,情难摸。近生得一计,胜他三着。打诨不如陪笑语,争强何似吞些弱。劝世人、且与和罗槌,装痴龊。(满江红)”这是一首劝世歌,劝人忍为高,和为贵。对于这种处世态度,在充满自信的大唐帝国和文弱保守的两宋,当然会有不同的评价。这首词就反映了宋代一般老百姓对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一种态度,这也是汉民族从秦汉到宋元心理逐步弱化的—个侧影。

又如,铜镜是古代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之物,但铜易生锈,磨则不光,故“磨镜”成一专门技艺。对于这一技艺的细节,历来有各种不同的记载。本组词10首《村姑学倬梳头》:“咱门尝记古人云,石头不堪磨镜。”可有助于这一问题的解决。(注:笔者另有《磨镜考》一文详述。)

2、通过这组词作,可以从一个侧面了解当时的审美情趣,从而有助于美学史上的一些问题的深入研究。例如对于女性美的看法,这组词就提供了不可多得的一手材料。如对于女性眼睛大小的看法。在传统的“仕女图”中,那些淑女们总是眯缝着眼睛。如果她们要得到男人们的赞美,那么就必须从精神到外貌都是内敛的。男性不允许她们有自己的思想,当然也就不赞赏她们睁大那心灵的窗户。但这种审美倾向只是代表了上层社会对于上层妇女的审美观。下层社会在受到上层影响的同时,也有自己的审美价值倾向。如44首《妓者眼大》:“敛子精神多韵相,风流全在双眸。秋波潋艳最娇羞。踏开龙眼核,阙对漆灯毬。仰望赛过千里眼,何须更上层楼。傍人争敢浪抬头。开时神也怕,怒后鬼应愁。(临江仙)”这首词具体形象地反映了当时的人们对于“大眼睛”的矛盾看法:一方面,这些“鉴赏者”对于那“双眸”颠倒不已,赞美为“韵相”、“风流”、“秋波”、“娇羞”,另一方面,却又竭尽讥讽之能事。这一矛盾的美学观形象地反映了当时人们的某种心理状态。

3、文学上的价值及某些文学问题的解决。

这组词来自市民阶层,大多内容鄙陋,只有个别的词作意象尚属鲜明,意境还算深远,有一定的文学价值。如25首《相思寄雁》:“云淡天如水。雁过声嘹唳。雁去分明好寄书,奈书重、如何寄。雁去须千里。奴有深深意。若到潇湘见薄情,请你排个、相思字。(卜算子)”清新健康,比喻生动,尚有一些民歌风味。至若09首《僧犯奸遭杖》、17首《借意咏鼠》之类,正是典型的小市民趣味,谈不上什么文学价值。但从文献的角度来看,这组词极少有人引用,因而能够帮助解决某些文学史上的遗留问题。

例如,词学家马兴荣先生等笺注《山谷词》(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175-177页在解释《南柯子·东坡过楚州,见净慈法师,作南歌子。用其韵,赠郭诗翁二首》“入廛能作和锣椎,特地干戈相待使人疑”二句时,因不明了“和锣椎”在这首词中的含义,故对此二句存疑云:“和锣椎,当时乞丐卖唱行乞时打拍的板。比喻简单的谋生手段。……(入廛)二句当为禅宗机锋,查检诸禅籍,未见出处,待考。”这一疑案,若对照上举本组词01首《劝和罗槌》,则“和锣椎”与“特地干戈相待使人疑”的关系及二句的意义,即可豁然开朗——“和锣椎”为劝和之具,可化干戈为玉帛,故有此一说。证诸南宋·阳枋《字溪集》卷九:“俗言某人甚圆,余谓圆熟不如鲠介之人。圆熟乃是无是无非,无可无否,同流合污,乡原之徒。此等阿媚容悦,窃富贵、盗声名,无益于国家之盛衰存亡,今所谓和锣槌者是也。亦□疣而已矣。”(四库全书本)则山谷词此二句之义,更为明了。

这组词中已见于《全宋词》的,也可互为补阙校正。如07首《浪子入花衢》(红窗迥),其中文字明显优于《全宋词》本。

又如《全宋词》3674.9据《岁时广记》卷三一引《古今词话》录无名氏《失调名》下阕后半“谁花言巧语、胡厮胫。我只道、尔是照人孤眠,恼杀人,旧都名业镜”,文字扞格难通,末句过长失韵。千百年来无他书可校。本组32首《嘲中秋月》(恼杀人)此处作:“花言巧语胡厮。只道你、是照人业镜。”两相比较,《事林广记》本更为通顺。疑《岁时广记》本“胫”为“”之误;“照人孤眠,恼杀人,旧都名业镜”,疑“恼杀人,旧都名”应为正文之后的尾注——“恼杀人,旧曲名”,末句正文应为“我只道、尔是照人孤眠业镜”。

4、语言学上的一些问题。

这组词中有许多鲜活生动的辞语,不见于《全》,但这些辞语自唐宋以来一千余年,仍然活在我们的日常口头语言中。例如:吃着、把谓、骨瘦如柴、可(病而稍愈)、问好(讲妥)、行行坐坐、丝来线去、三十六牙、俏倬、做口儿、打吕、将臂挥拳、死央、不直三文、死模活样、密地、不男不女、—拜须还一拜、圆整、狮形虎相,等等。这些语辞在书面文本中较为罕见,从而为文学研究提供了一定数量的可供互证的语言材料。

还有一些辞语对于文献的训诂有一定的帮助。例如,《全宋词》0179.4杜安世《浪淘沙》有“恨孤儿欢侣”。“孤儿”,据上下文,即“孤老”,意为”女之所私”。但这只是猜测,没有例证。一般语辞工具书(如《汉语大辞典》、《词源》、顾学颉等《元曲释词》、张相《诗词语辞汇释》、王瑛《唐宋笔记语辞汇释》、《诗词曲语辞例释》、马兴荣等《中国词学大辞典》等)均未收录此一义项。本组词34首《口儿咬舌》:“失笑。有个孤儿去买俏。抱定奴哥做口儿……”是一个非常确切的例证。有了这一例证,就几乎可以断定:“孤儿”一辞,至少从宋代以来,就有“(孤独的)男性情人”这一含义,而且很可能是广泛地应用于整个社会上下层的常用辞语,但后来逐渐为“孤老”所代替。

又如“要底”,辛弃疾《鹧鸪天》:“鸡鸭成群晚不收。桑麻长过屋山头。有何不可吾方羡,要底都无饱便休。”(1924.7)赵师侠《南乡子》:“要底圆儿糖上浮。”(2095.5)两处“要底”,其义难明。本组词26首《戏人欢偶》:“临岐多样叮咛语,巴着未为迟。恼人最是,忺时情态,要底腰肢。”正可互参其意,从而为解决这些疑难问题,提供新的线索。类似的辞语还有“副能”等。

这组词中还有一些不详其意的语汇,为了解宋元时代的口语的实际情况,提供了新的语料。如“娇薄、恼子、挨风、参砂神、一合相、夹下、打呆哥”,等等。

5、文学史上的价值。

宋金词如何向元曲过渡,是文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问题。上举本组词中有4调名不见于《全》,这4曲是宋代曲牌,其中前3曲在本组词发现之前,从未见有存世曲文。这组词的发现,为研究宋元歌曲发展史,提供了新的材料。例如,《恼杀人》一曲,其名显系来自唐代诗歌。李白《赠段七娘》:“千杯绿酒何辞醉,一面红妆恼杀人。”杜甫《奉陪郑驸马韦曲二首》:“韦曲花无赖,家家恼杀人。”《御定曲谱》“北小石调”、“大石调”收录此曲牌。但从唐诗名句到元代曲牌的演变,中间缺少宋代词曲这一环。本组词中《恼杀人·嘲中秋月》,正可链接这一缺环。如上所及,这首词南渡初之《古今词语》已有记载,其产生年代当在两宋间。而作为元曲的《恼杀人》,《曲谱》以白仁甫散套为例,其曲文与本首词文相比较,二者的句式平仄明显有相关关系,特别是首尾二句,句式平仄几乎一模一样。这就为探索从宋词到元曲的发展演变,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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