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的老妇人有些局促，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努力往上拎了拎两个手上的大袋子：“这不，给你带了点菜，自己家里种的，没有打药，吃着放心。” 才说完又忙着补充，“这是塑料袋，不难看，你看，是超市装东西用的，比上次那个蛇皮袋好看多了，我专门到超市去买了回东西，买来的。”
“哎呀，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我这里什么也不缺！”李茜把头扭过去一点，撇了撇嘴角，然后稍微停顿了一下，“进来吧。”
“哎，哎。”老妇人忙不迭点点头进了门。“把门带上啊！”李茜说了这句话就回自己房间去了，她的眼线还没画完呢。老妇人站在门内洁白干净的地砖上有些局促，她四处环顾了一下，没找到自己可以穿的拖鞋。她为难地站了一会，怎么也想不起上次来的时候，同样满脸嫌弃的女儿是从哪里取出的拖鞋。几次张口想问，却都没让话出口，想了想，她脱下鞋子踩上了冰冷的瓷砖。
她把两个大袋子拎进那个小厨房，出来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整间房子，用手摸摸粗糙的衣角，慢慢向李茜的房间蹭过去。
李茜刚用散粉把口红定好妆，见到母亲只穿着袜子的脚，“啧”了一声：“哎呀，你脱什么鞋啊，明天保洁阿姨就来了。”她把脚上的拖鞋踢过去，“你先穿我这双。”
老妇人“哎哎”答应着穿上拖鞋，小心翼翼地问：“茜茜啊，你化这么浓的妆要去哪啊？”
李茜不满地提高了音量：“我妆哪里浓啊！”她最后照了照镜子，套上高跟鞋，“今天公司有个客户，要陪她吃个饭。”
“非得要今天吗？”老妇人有点急了，但又不敢太大声的讲话，只好嘟囔了两句。
李茜挑好了香水，转过身来瞥了一眼老妇人：“你觉得呢？这是我的工作。你以为公司是我家开的？我想让客户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老妇人想说点什么，却差点被空气中的香水味呛到，她缓了缓说：“你都好几个星期没往家里打电话了，给你打电话你一直都在忙，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我和你爸想着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不说了，我就是工作忙嘛。行了，不跟你说了，我时间要来不及了，同事在楼下等我呢。”李茜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往外走，边走边说，“我晚上要喝点酒，可能回来的比较晚，你别等我，你自己先睡。衣柜里有被子褥子，你拿出来给我打个地铺，你自己睡在床上。”她背上包，手拉着门把手，回头补充道，“你自己做饭吃，上次我给你教过怎么用煤气灶了，还有，你别乱翻我的东西。”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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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里瞬间如真空般寂静
老妇人有些手足无措，她落寞地站在客厅中央，眼里蓄满了泪水，难过的感觉慢慢晕染了满是皱纹的脸：孩子在大城市里生活的太不容易了，那个嘴甜乖巧爱撒娇的小女孩硬是让城市给变成这样了！
李茜凌晨才醉醺醺到家。她记得妈妈在家里，所以她特别放松，开门后喊了声：“妈，我回来了。”妆没卸衣服也没换，就醉醺醺到卧室里往床上一躺，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李茜才醒过来，她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来到了客厅，发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子就自己一个人，妈妈不知去哪了。她龇牙咧嘴地走到餐桌旁，看到一张纸，上面是母亲那歪歪扭扭却书写用力的字迹：
茜茜，妈妈给你奥（熬）了醒酒汤，放在维（微）波炉里了，你回来后把它热一下喝了，不然明天早上要头疼的。壶里的开水是我今天烧的，回来多喝点水。给你带了些菜，都是你爸一根一根小心洗了好几遍，很干净，你放心吃。买了些你爱吃的书（薯）片和果冻和其它的零食，你喜欢吃什么我也拿不准，我在超市问过几个和你一般大的女娃，她们说爱吃这几种，我就多买了点。还有，你不要太晚回家，你胃不好不要老是喝酒，一个人也要招呼（照顾）好自己。我今天晚上12点40的火车，就先回去了？我和你爸身体很好，不要牵挂。
爱你的妈妈
妈妈的字写得大，这张A4纸正面没写完，已经写到反面了。李茜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好几遍，双手微微颤抖。
她拿着这张纸，揉揉太阳穴，擦擦泪水，长出了一口气。
李茜慢慢走到厨房，打开微波炉，拿出早已凉透的醒酒汤，一口一口喝了起来，眼泪一滴一滴砸进碗里。
厨房里的碗筷一点也没走样，妈妈没在家里做饭吃，一定是她又偷偷带着干粮来的。
恍惚间她想到，妈妈在来回奔波了这么久，有没有吃上一口热乎饭？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嫌弃爸妈啰嗦、没文化和不卫生的？爸妈一直对自己宠爱有加，在人前夸她又懂事学习又好，辛辛苦苦供她上了大学，随着她越来越神采飞扬，爸妈在她面前却越来越谨小慎微，这一切，难道就是她对爸妈含辛茹苦的回报？
李茜泪流满面哭出了声，仿佛已经把头疼忘记了。
火车站离家挺远，妈妈还在回家路上。爸妈共用的手机现在应在妈妈手上，她稳了稳情绪，正要打给妈妈时，突然想到一件事使她两腿发软，她把自己重重地摔到椅子上：那次在和客户吃饭中爸妈来电话被她挂断，第二通电话来时，她把爸妈的号码拉黑了——直到现在。
李茜泪眼模糊地给妈妈发了条信息：“妈妈：我爱你和爸爸。”
她缓了缓神，进厨房，大口喝完醒酒汤，又用壶里的热水洗掉脸上的化妆品，照照镜子，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李茜开始收拾东西，她要回家看望父母。她想在父母面前撒娇，她要做父母面前幸福的小女孩。火车是晚上的，时间很充裕，过会就到超市去给爸妈买一大包吃的用的。她很惭愧自己不知道该买什么，但她会向超市里的城里老人咨询。她也会各样多买一些，她相信自己一定能买到父母所爱的东西。
【作者简介】王珮璐：女，17岁，南京籍中学生，南京江宁区作家协会会员。从小学开始持续创作科幻作品已达40余万字， 2018年出版26万字长篇科幻小说《天使历险记》，当当等网站有售。
论文作者:王珮璐
论文发表刊物:《教育学文摘》2019年第18期
论文发表时间:20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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