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宋子松的“才”与“勇”_宋朝论文

论宋理宗的“能”与“庸”,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论宋理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宋理宗赵昀在位40年(公元1225—1264年),于宋朝18位皇帝中在位时间仅次于宋仁宗(公元1023—1063年在位,共41年), 占两宋320年的12%。宋理宗在位期间,也是南宋晚期最重要的阶段。

对于宋理宗的历史地位和作用,宋代人一般评价较高,如马廷鸾说:“远几仁祖,视民若保”,“时和屡格,敌难坐消。”〔1 〕元人则有具体分析者,如《宋史》作者评道,与蒙古联合灭金,“可以刷会稽之耻”,又“丕变士习”;但后来“怠于政事,权移奸臣”,因而“治效”“不及庆历、嘉祐”〔2〕。明清时, 李贽认为“理宗是个得失相半之主”〔3〕;王夫之写道:“理宗虽闇, 早岁之设施尤有可观者。”〔4〕近人对宋理宗的评价,有持具体分析的, 认为“端平更化”“俨然中兴景象”〔5〕。也有持否定意见者, 如:“南宋虽然没有暴君,而从孝宗以下,多半昏庸,最大的例证是理宗。”〔6 〕“理宗非有能之君,浸淫于逸乐。”〔7〕“但(赵)昀乃一庸才, 又嗜欲甚多,怠于政事,崇尚道学,虚谈经筵性命,只图偏安,无复国之大志,因之权移奸臣,朝政日非。”〔8 〕这里提出了一个问题:宋理宗是不是一个“庸才”。

长期以来,学术界于南宋后期历史的研究相当薄弱,乃至对许多重要历史人物的本来面目也缺乏全面了解,这就影响到对这段历史的准确认识,因而有必要进一步发掘资料,加以评析。所谓“庸”,其本意为平常、经常,引伸为“凡庸”、“不高明”,如庸医、庸才。庸才,即指凡庸无能的人。纵观宋理宗的一生,特别是在位期间的表现,他究竟是不是一个“庸才”,有没有能力?本文拟对宋理宗的“能”与“庸”作些粗浅分析。

一、策略:“渊默”韬晦

宋理宗在位40年,大体可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约十年(公元1225—1233年),史弥远独相擅权,理宗“渊默”少为。第二个时期约二十年(公元1233—1253年),理宗亲政,进行“更化”。第三个时期约十年(公元1253—1264年),嗜欲享乐,怠于政事。

宋宁宗于嘉定十七年(公元1224年)闰八月逝世,赵昀即皇帝位,是为宋理宗。此后至绍定六年(公元1233年)十月左丞相史弥远病逝共九年多时间,都是史弥远独相时期。这段时间里,宋理宗受制于史弥远,听任其擅权,“于万机谦逊无所预”〔9〕,没有自己独立的建树, 正如黄震概括的,宋理宗“委旧辅史弥远,渊默十年无为”〔10〕。所谓“渊默”,就是深深的沉默。宋理宗对朝政深深地沉默达10年之久,确乎惊人!仔细考察,这种“渊默”乃是宋理宗自觉的韬晦行为,是他的一种策略,反映出宋理宗心计甚深,而其目的在于巩固自己的皇位。

宋理宗小时名赵乌孙,是赵宋皇室远族,出身低微,其父赵希是绍兴府(今浙江绍兴)山阴县县尉〔11〕,早死。乌孙和其弟孟孙随母亲寄居舅父全保长家。时朝廷为史弥远独相专权,他不满太子赵竑,蓄意另立皇嗣,遣人访选赵氏宗族中合其意者。赵乌孙18岁那年(嘉定十四年、公元1221年),史弥远门客余天锡过绍兴全家,发现赵乌孙,于是被史弥远接到临安居住,接受皇室教育,乌孙亦被改名与莒。次年,赵与莒被立为沂王嗣,赐名贵诚。嘉定十七年(公元1224年),赵贵诚21岁,被立为皇子,改赐名昀。闰八月,宋宁宗逝世,史弥远矫以“遗诏”废去皇太子赵竑,立赵昀为皇帝。

史弥远将赵乌孙从绍兴接到临安后,为了使他更符合帝王身份,特地为他安排生活,选派老师,读书识字,学习朝廷礼仪。作为沂王嗣,又指定国子学教授郑清之担任老师,“清之日教昀为文,又购高宗书俾习焉”〔12〕,教他研读经史、文章翰墨〔13〕,以迅速提高其文化素养。与此同时,史弥远又通过宋宁宗,先将乌孙收养宫中,继立为沂王嗣,再立为皇子,又两次赐名,并授予武泰军节度使、成国公。在短短的时间里,赵昀已由普通百姓而成为皇子、国公,骤然提高了身份,也为承袭皇位奠立了基础。

在民间已有不少阅历、比较聪颖含蓄的赵昀〔14〕,经过两年多的特殊教育,增加了对法度礼仪、皇室生活乃至宫廷斗争的了解,变得练达识务,这从下面一件事可以证明:“宁宗崩,(史)弥远始遣(郑)清之往,告(赵)昀以将立之之意。再三言之,昀默然不应。最后清之乃言曰:‘丞相以清之从游之久,故使布腹心于足下。今足下不答一语,则清之将何以复命于丞相?’昀始拱手徐答曰:‘绍兴老母在。’清之以告弥远,益相与叹其不凡。”〔15〕赵昀此语回答得十分巧妙,他没有也不便正面表达自己作皇帝的意愿,而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史弥远,谦恭地听命于史弥远,实际上是表示赞同。这样的世故阅历,连史弥远、郑清之也“相与叹其不凡”。可见,年已21岁的赵昀不是糊里糊涂地被黄袍加身,而是有意识地争继皇位,从这个角度看,可以说赵昀是史弥远、郑清之废立太子的同谋。

宁宗时,史弥远已独相16年,他“贪天之功,震主之势,柄国自擅,黩货无厌”〔16〕,“专权纳贿,天下交为污浊”〔17〕。史弥远柄国, “诛赏予夺,悉其所主持,人主反束手于上,不能稍有可否,几如曹操之于汉献帝矣。”〔18〕

赵昀即位时,史弥远正当大权独揽,炙手可热,其党羽遍布朝野,其权力无所不在,而且赵昀就是史弥远“定策”立为皇帝的。因此,如何对待史弥远是宋理宗面临的一大问题。宋理宗毕竟是“不凡”之辈。他“兴于侧微”,浪迹民间,但被选入宫廷,立为嗣子、皇子,登上帝位,全是借助于他人,过的是被动拘谨的生活,养成了“凝重寡言”的性格,具有很强的忍耐力。他感激史弥远“定策”立己之功,也惧怕史弥远专擅朝政之力。因此,他对史弥远的擅权,采取了韬晦的沉默态度,而且时间达近十年之久。

宋理宗即位后,有变革时政的要求,他在一首诗中写道:“宣王修政日,光武中兴时,……继述惭非称,规恹动概思。肯堂心翼翼,景行日孜孜。”〔19〕反映出他想效法汉光武帝刘秀中兴宋室的愿望。他为政勤勉,“日夜以为忧”,“算计见效”〔20〕,“寒暑不辍”〔21〕。曾下诏起用理学名士和干练朝臣,如乔行简、真德秀、魏了翁等。但是,都没有什么效果,乔、真、魏等名臣也很快被贬逐。在重大问题上宋理宗受制于史弥远,“于万机谦逊无所预”,丧失了皇帝的专断权力,这时的政局仍是宁宗后期史弥远独揽朝政的延续。然而,宋理宗把自己“中兴”宋室的计划搁置起来,听任史弥远为所欲为,所以《宋史》说:“理宗德其(史弥远)立己之功,不思社稷大计,虽台谏言其奸恶,弗恤也。”〔22〕

但是,宋理宗也并非完全沉默无为,对史弥远恩渥有加,却对皇兄赵竑刻薄如仇,足见其心计之深。对史弥远,生前一再加官晋爵,无微不至;死后仍念其“功在社稷”,“始终优礼”〔23〕,纵使许多朝臣反对也不改其意。直到淳祐十二年(公元1252年)史弥远死后19年,宋理宗还念史弥远“光辅两朝,备殚忠荩”,有“嘉定更化之绩,甲申定策之功”,特为他立墓碑,并“亲御翰墨,为制碑铭,以‘公忠翊运定策元勋’题其首”〔24〕。与此相反,理宗对已废太子赵竑,与史弥远共谋相逼,且严防其余势复起。理宗即位后,即封赵竑为济王,因史弥远以为有逼宫之嫌,乃赐济王宅第于湖州(今浙江吴兴),居霅城(吴兴南)之西。宝庆元年(公元1225年)正月,史弥远又趁“湖州之变”逼死济王赵竑。理宗曾准备追赠赵竑为少师,允许在临安治丧,准葬西山寺。但史弥远的亲信给事中盛章等请收回成命,理宗从之。遂依史弥远之意,追夺赵竑的王爵,降封为巴陵郡公,再降为巴陵县公,改葬在西溪。这样的处置,激起臣僚、儒士们的不满,宋理宗听任史弥远采取钳人之口的高压办法,兴文字狱,贬逐真德秀、魏了翁、胡梦昱等正直儒臣。绍定六年(公元1233年),又有朝臣请复赵竑王爵,按亲王礼改葬,选择宗子为济王嗣。待史弥远死后,端平元年(公元1234年)宋理宗才诏复赵竑官爵,令有司“以时致祭”,但“其立嗣一节,关系国家”,不予考虑。到了恭帝德祐元年(公元1275年),才诏令为赵竑“选择立后”〔25〕。可见,理宗心计甚深,无论听命于史弥远逼害赵竑,或者在史弥远死后为赵竑恢复王爵,或者坚持不为济王立嗣,都是围绕巩固其皇位这个目的。正如时人刘克庄所谏说:“陛下因私天位,遂德柄臣,因德柄臣,遂失君道,非公也。因私天位,遂疏同气,因疏同气,遂失家道,非公也。”〔26〕王夫之也说,若理宗“伸(赵)竑以抑(史)弥远,则弥远无所逃其死,理宗亦不可居人上”〔27〕。

可见,所谓宋理宗“渊默十年无为”,是理宗维护其皇位的一种策略,不是他没有才能,而是不能施展这些才能,否则皇位将不可保。渊默韬晦近十年之久,宋理宗心计之深沉、才干之练达、策略之高明昭然若见。

二、谋略:崇倡理学

在中国历史上,宋理宗崇倡理学是很著名的。他逝世后,宋度宗及朝臣议其谥号庙号,反复讨论,最后“以圣性崇尚理学”而定其庙号曰“理宗”〔28〕。宋理宗之所以崇倡理学,是当时理学已发展成为一种强大的社会思潮和学术文化,也是当时政治统治的需要,就今天看来是宋理宗的一种谋略。

南宋孝宗乾道、淳熙年间,理学大盛,朱熹集理学之大成,程朱理学已经形成。宁宗时,朝廷爆发了韩(侂胄)赵(汝愚)党争。时任宰相的赵汝愚崇尚理学,敬重朱熹。而与赵汝愚合谋拥立宁宗的韩侂胄,却未因此得到重赏,遂对赵不满。赵汝愚、朱熹等人也攻击韩侂胄。韩遂网罗党羽,使赵罢相,朱熹等亦“以攻侂胄得罪”。继而韩侂胄“又设伪学之目,以网括汝愚、朱熹门下知名之士”〔29〕。并在宰相京镗的支持下,经宁宗诏令,于庆元三元(公元1197年)十二月建立党籍,禁锢赵汝愚及朱熹等著名理学人物共59人,理学被称为“伪学”,理学人物被称为“逆党”,直到嘉泰二年(公元1202年)二月才“弛伪学之禁”,这就是历时近5 年的“庆元党禁”〔30〕。这次党禁对理学打击很大。后来,史弥远谋杀韩侂胄,位至宰相,很快独相擅权。

史弥远当政,为巩固其相位,从各方面纠扭韩侂胄的所作所为,其中重要措施之一就是争取理学名士的支持,用以收拾人心。而理学家们也利用这个时机,为理学争取学术正统地位。于是,嘉定三年至九年,朝廷先后给理学家朱熹、张栻、吕祖谦赐谥〔31〕。在魏了翁等理学家多次争取下,嘉定十三年至十六年,朝廷又先后给北宋著名理学家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追赐谥号〔32〕。使理学正式脱去“伪学”之称而成为“正学”。史弥远此举,主要是笼络人心的政治需要,但毕竟促使理学更大发展。《宋史》作者未把史弥远列入“奸臣传”,这应是一个很大因素。嘉定以后,程朱理学成为一股强大的社会思潮,不少理学家也身居显官要职。

宋理宗因史弥远擅权废立皇嗣而登帝位,继而又以“湖州之变”逼死被废太子、济王赵竑,这就与理学所主张的天理人伦相抵触,于是理学儒士冒死上谏,为济王鸣冤,朝野纷纷,政局动荡。熟谙政情、颇具手腕的史弥远,已有嘉定时期收拾人心的经验,即收拾人心必须首先争取理学名士。他们很快召用当时最有声望的理学名家真德秀、魏了翁。真、魏二人在对济王之冤无力回天的情况下,只有劝理宗尊奉和崇尚理学,魏了翁要求理宗“敷求硕儒,开阐正学”〔33〕。真德秀谈到济王之死时,理宗表示“朝廷待济王亦至矣”,但处理此事“一时仓猝耳”,真德秀也只好说:“此已往之咎,惟愿陛下知有此失而益讲学进德。”〔34〕虽然真、魏二人起用不到一年就被罢黜,但史弥远、宋理宗始终坚持以崇倡理学来收拾人心、维护统治的谋略,这在宋理宗亲政后更为突出。

宝庆三年,理宗表彰朱熹集注《大学》、《论语》、《孟子》、《中庸》,认为“有补治道”,明确表示“朕励志讲学”。特赠朱熹为太师,追封信国公(后改封为徽国公)。又召见朱熹的儿子朱在,说“恨不与(朱熹)同时”。绍定三年,恢复魏了翁、真德秀等人原官职祠禄,进而起用〔35〕。这种用崇倡理学来笼络人心、稳定政局的谋略,史弥远行之有效,宋理宗也从中受益。

绍定六年史弥远死后,理宗亲政。这时,理宗已失去了权相史弥远的依靠,但需要继续维护皇位,稳定政局,且又有“中兴”之志,当然更加依靠崇倡理学的谋略。而理学之士也乘机掀起争取理学的正统地位的高潮,于是理宗在崇倡理学上迈出了更大步伐。正如《宋史全文》引《龟鉴》所云:“孟儒先重则吾道(按指名教纲常)重,儒学轻则吾道亦轻,理宗之褒儒先其审诸此欤!”〔36〕宋理宗崇倡理学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将理学列为“正学之宗”。端平二年(公元1235年),应李埴之请,理宗诏议胡瑗、孙明复、邵雍、欧阳修、周敦颐、司马光、苏轼、张载、程颢、程颐等10人从祀孔子庙庭〔37〕。到淳祐元年,正式“诏以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朱熹从祀”,“以示崇奖”〔38〕。

(二)拔用理学名士。宋理宗亲政后,理学之士为官者不少,据不完全统计有51人,其中朝官38人(内宰执官13人),尤为著名者有真德秀、魏了翁、董槐、杜范、乔行简、葛洪、李性传等人。在理学之士中,也有欺世混名之徒或空谈性理之辈,但不少理学名士实为有学识才干的,他们成为理宗“端平更化”的主要依托。理学的地位因此得到实际提高,理学也通过这些理学名士更为广泛传播。

(三)把理学树为官学。淳祐元年(公元1241年)正月,宋理宗正式确认程颐建构的理学“道统”,以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朱熹5人直接上承孟子。又向太学生公布绍定三年(公元1230 年)“御制”的《道统十三赞》〔39〕,对程朱理学建构的“道统”中,自伏羲至孟子等13位“圣贤”分别作颂辞。这标志宋王朝对理学“道统”的正式确认,也是程朱理学成为官方哲学的重要表征。

理宗通过以上措施,使自北宋中期以来近两百年中,有关学术的真伪之辨、正闰之辨和学派之争,由最高统治者政治权力的干预而得到结果,理学从此上升为官学的地位。宋理宗也因此维护了统治地位的稳固,促进了“端平更化”的实施。崇倡理学的谋略,起到了收拾人心、稳定局面的作用。从这里也可以见到,宋理宗并非无能之君。

也要指出,宋理宗崇倡理学,并不是完全按照理学的要求来规范自己的行为,仍然是以维护统治为标准。端平元年,他在选德殿东西壁亲书“思无邪,毋不敬”六个大字为“座右铭”〔40〕,但在淳祐元年又御笔付臣下曰“言惟理合,策必济时”〔41〕。这种把“言”与“策”、“理”与“时”分割的认识,大致反映出宋理宗在一些问题上言与行脱节的原因。他公开宣布“毋不敬”,但对济王赵竑却刻薄如仇,而对史弥远却一再标榜其“定策”之功,直到理宗逝世前都是如此。从这里也可看到,宋理宗崇倡理学,不在于自己信奉和研究,而主要是维护统治的一种谋略。

三、才略:“端平更化”

史弥远死,宋理宗亲政,改年号为“端平”。早就有“中兴”之志的宋理宗,此时“亲总庶政”,可以“赫然独断”了〔42〕。他励精图治,施展才略,“日与大臣论道经邦”,“中书之务不问巨细,……尽归庙堂,无一事之区处不关于念虑,无一纸之申明不经于裁决”〔43〕。他着手在许多方面进行整顿和变革,这就是史称的“端平更化”。其实,宋理宗的变革贯穿于端平、嘉熙、淳祐年间(公元1234—1252年),历时近二十年。所以时人刘克庄说:一变为端平,再变为嘉熙,三变为淳祐,“皆求以愈于端平也”〔44〕。因此,“端平更化”实际上是“端平——淳祐更化”。

宋理宗亲政时,南宋的政局愈加陷入深刻的危机之中,内外交困,朝政腐败,官吏贪浊,社会经济濒于崩溃,财政匮乏,边防涣散,而蒙古的崛起及其势力的南渐,对南宋的威胁愈来愈大。而对这种内忧外患的局面,宋理宗宣称“务革前弊”〔45〕,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采取了一些措施,大致是:拔贤黜佞、整顿吏治、整顿财政、崇尚理学、出师汴洛、部署抗蒙等。“端平更化”是不彻底的、有始无终的,未达到其预期目的,但是也取得一些成效,给垂危的南宋王朝注入了一管“强心剂”,延缓了南宋走向覆灭的过程。

“端平更化”还显示出宋理宗维护统治的高明手法,一方面他要“务革前弊”,针对史弥远的许多作为;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公开否定史弥远,而且还得继续施予恩惠。“端平更化”就是在这样矛盾和微妙的情况下进行的。这也反映出宋理宗治理朝政的一种才略。

1989年,笔者与段玉明先生合写过一篇《宋理宗“端平——淳祐更化”刍论》〔46〕,对其措施作了简要论述,其中效果显著的是拔贤黜佞、崇倡理学和部署抗蒙。本文着重补充崇倡理学和拔贤黜佞,下面重点谈谈宋理宗在选用文臣武将方面的才能。

宋理宗亲政后,很快罢黜了史弥远的党羽梁成大、薛极、莫泽、李知孝等被称为“四木”、“三凶”的佞臣,先后召回了宝庆、绍定期间被史弥远排斥的一些较有才干的臣僚,如真德秀、魏了翁、李埴、徐侨、赵汝谈、尤焴、游似、洪咨夔、李宗勉、杜范、徐清叟、袁甫、李韶等。据不完全统计,端平——淳祐期间,理宗所任命的37名宰执官中,除对郑清之、史嵩之争议较大外,其他均较负时望;40名台谏官也大多堪任其职。因而朝政气象有所改观,时人称誉:“端平亲政以来,召用正人以振台纲,天下翘望风来。”〔47〕值得注意的是,理宗亲政,立即任命郑清之为右丞相兼枢密使,端平三年九月罢之;淳祐七年又任右相、左相,直到十一年十一月逝世,总共任丞相六年多。在史弥远任相时,郑清之任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是宋理宗为宗子、皇子时的宫廷老师,也是史弥远废济王、立理宗的同谋,但他是忠于宋理宗的,也不像史弥远具有擅权野心。正因为如此,宋理宗把他作为依靠,既可维护史弥远的“定策之功”,又可因缘与郑清之这位重臣的师生关系而稳定朝政,进而实施自己的愿望。笔者认为,郑清之是不负所望的,“慨然以天下为己任”,辅佐理宗变革,所以《宋史》说:“端平间召用正人,清之之力也。”〔48〕

在任命郑清之为右丞相后,宋理宗即以史弥远独相擅权为戒,加以变革,一般均同时任命两位丞相,据《宋史》所列,自绍定六年(公元1233年)至宝庆三年(公元1255年)的23年间,独相者有郑清之(两次,最长一次一年多)、史嵩之(一次,三年多)、谢方叔(一次,两年多)等3人,共约八年〔49〕, 这较之史弥远在理宗时一人独相九年多的局面,已有很大改变。这是宋理宗有意识进行的一大变革。端平二年(公元1235年)六月,任命郑清之为左丞相、乔行简为右丞相,有人认为并用二相,“交信谗说”,“恐成朋党之风”,宋理宗态度鲜明地说:“朕任清之甚专,但以天下多事,非一相所可理,故以行简辅之。行简之用,断自朕心。”〔50〕在嘉熙三年(公元1239年)的一个诏书中,更以宋朝“祖宗之法”为根据,他说:“朕以眇躬,……临御十有六载,……弊端丛积,氛祲蔓滋,……爰体诒谋,聿新图任,法元祐尊大老之典,特谘重事平章;尊绍兴并二相之规,盖欲相应于表里。”〔51〕直到淳祐十一年(公元1251年),宋理宗仍在维护这种变革,十二月“上降御笔曰:‘朕观比年以来,朝纲浸弛,时事日乖,所以并命二相,夹辅王室……’”,他针对各分朋党、各持己见的情况,强调指出,“自来并命二相,本欲协济,缘各任己见,且因宾客交斗,遂成党与,不可不戒!卿等宜同心辅政,深矫前人之失”〔52〕。这样,改变了长期独相擅权的弊政,一定程度地提高了皇帝总揽朝政的地位与权威,也相对地使皇帝的意志能较顺利地贯彻。

宋理宗亲政后,南宋与蒙古联军攻金,取得了灭金的胜利。但是,旋即贸然出师汴洛,为蒙古所击,自取失败。此后,南宋与蒙古正面对峙,蒙古不断南攻,志在灭宋。宋理宗自端平二年起,就采纳一些朝臣的意见,积极部署抗蒙防御。其布防基本上以长江为线,上起汉水,下迄淮河,把千里江面分为上、中、下三流。宋理宗一方面与蒙古互派使者进行谈判,一方面抗击蒙古窝阔台汗发动的抄掠性进攻。他充分利用窝阔台汗逝世(公元1241年,淳祐元年)后,到蒙哥汗即位(公元1251年)期间,蒙古内部政局动荡、减弱对南宋攻势的局面,加强整顿,充实边面的防御。其中最重要的措施,就是选任了孟珙、余玠、赵葵、李曾伯、杜杲、吕文德、吴渊等堪当重任的将帅。

针对蒙古把四川作为进攻重点的战略,宋理宗特别注意加强长江上、中流即四川、京湖地区的设防,精选这两个地区的主帅。

孟珙是鄂州都统制孟宗政之子,勇谋皆备,随其父抗击金兵,屡立战功〔53〕。端平元年,孟珙奉命率兵运粮,与蒙古联兵在蔡州攻灭金朝。次年正月,宋理宗授孟珙为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暂在黄州驻扎,措置边防。孟珙陛辞时,理宗对他说:“卿名将之子,忠勤体国,破蔡灭金,功绩昭著。”以后历任知光州,节制黄、蕲、光、信阳四郡军马;知江陵府,兼京西湖北安抚副使,鄂州诸军都统制。与蒙古战,收复襄樊及信阳、光、化等地。任荆湖制置大使兼知鄂州,积极经营襄樊,使之成为南宋的重要军事据点。嘉熙四年,任四川宣抚使(后为夔路制置大使),兼知夔州,节制归、峡、鼎、澧现戍军马。又兼京湖安抚制置使。理宗诏书谕以重托,称“此岂寻常委寄之比”,勉其“不难无以见人杰,卿宜勇于一行”。又被任为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夔路策应大使。孟珙不仅屡败蒙军进攻,积极经营襄樊,指挥应接四川抗战,还在四川大兴屯田,整顿军政,保障了长江上、中流边面抗击蒙古军的胜利。宋理宗对孟珙的选任甚为得当,而孟珙也不负所望,所以有学者评价说:“到金衰元兴之际,(南宋)所感受威胁甚重,然终能稍延国祚者,诸将的协力捍卫与边防的积极经营是重要关键,其中以孟珙的功绩为最著。”〔54〕

至于对余玠的挑选任命,宋理宗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多方考察的。端平初年,余玠投奔淮东安抚制置使赵葵幕下,在淮东战场转战8年,抗击蒙古,勇敢善战,屡建战功,为赵葵所知遇, 也为宋理宗所了解,因而很快被擢升,到淳祐元年(公元1241年)已是淮东安抚制置副使,成为南宋在淮东战场的一位副帅〔55〕。淳祐元年十一月,蒙古窝阔台汗逝世,此后蒙古政局动荡,宋理宗抓住这个机会加强防务。此时,孟珙以京湖安抚制置使为四川宣抚使兼知夔州,兼掌四川、京湖二地防务,战线甚长,不能专责治川。而四川地区过去的帅臣又大多贪庸,宋理宗深有认识地说,“蜀从前亦委寄非人”〔56〕,朝臣(也包括孟珙)要求“蜀自易帅之外,未有他策”〔57〕。余玠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宋理宗选中的四川主帅。

淳祐二年五月,余玠入朝奏对。他对理宗说:“事无大小,须是务实”,“一视文武之士,勿令偏重;偏则必激,非国之福也。”理宗深以为然,甚为赏识,当即说:“卿人物议论,皆不寻常,可独当一面。少留,当有擢用。”经过对余玠的长期了解和当面考察,宋理宗下决心委派余玠主掌四川军政。六月,命余玠为四川宣谕使。七月,余玠陛辞时向理宗提出“外攘本于内修”的治蜀方针,理宗赞许道:“今日之事,不必问彼(引者按指蒙古)运衰与不衰,但自靠实理会治内规摹。”鼓励余玠:“卿前所言靠实工夫,玩之有味,此言必能见之行事,……当为四蜀经久之谋,勿为一时支吾之计。”十二月,又任命余玠为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重庆府,并“诏余玠任责全蜀应军行调度,权许便宜施行”〔58〕。事实证明,宋理宗选任余玠是正确的。他在四川12年(公元1242—1253年),整顿军政,葺理经济,加强防务,特别是建立山城防御体系,稳定了四川的政局,有效地抗击蒙古军队的进攻。

无论是孟珙还是余玠,都是经过理宗细致考察、认真了解之后才任用的,可谓精选。这两位主帅分掌京湖、四川防务,不仅在当时抗击了蒙古的进攻,以致在钓鱼城前线伤死蒙哥汗,并为长期守御荆襄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只是宋理宗选拔任用文臣武将的两个突出例子,说明他是能够知人善任的。

“端平更化”的进行,表明宋理宗有变革、“中兴”之志;“端平更化”所取得的部分效果,表明宋理宗也具有相当强的治理朝政的能力。总的来说,表现出了宋理宗的才略。

从上述三个方面来看,宋理宗“渊默十年”是一种策略,崇尚理学是一种谋略,“端平更化”则表现出才略。南宋王朝得以延缓灭亡,宋理宗所起的关键作用是不可否认的,宋理宗应是一位具有一定能力和有所作为的皇帝,而不是“庸才”。

当然,也要看到,随着时局的危急和年事的增高,宋理宗在淳祐末期就开始失去“端平更化”的图治锐气,到他50岁(宝祐元年,公元1253年)以后就更为明显。 宝祐四年 (公元1256年)宋理宗在一个诏书中,就表露出对时局无可奈何的情绪,写道:“朕仪图治功,宵旰在念,适时多艰,未称朕意。威令玩而不肃,纪纲翕而不张。财计匮而生财之道蔑闻,民力穷而剥民之吏自若。敌非果强,特自未有以振国势;兵非不多,特莫知所以计军实。舍法用例已非矣。”〔59〕于是,宋理宗荒怠政事,度过了他在皇帝位的最后十年。

从宝祐元年(公元1253年)到景定五年(公元1264年)十月宋理宗逝世的约十年期间,宋理宗贪图享乐,骄奢淫逸,阎妃恃宠骄横;宦官董宋臣居中用事;丞相丁大全广植私党,弄权擅政,打击排逐良相董槐;权臣马天骥也投理宗之所好,胡作非为。因而朝政大坏,有人在朝堂门上书写“阎马丁当,国势将亡”〔60〕,以此直斥阎妃、马天骥、丁大全、董宋臣之流挟君误国之罪。

虽然,宋理宗也曾一度有所警悟,采取了一些措施,处置了马天骥、丁大全,调开了董宋臣,阎妃也病死了,但是其厌事怠政的基本态度未变,因而在其晚期出现两大弊政。一是对贾似道在宋蒙鄂州之战的功过失察,乃至于当年(开庆元年,公元1259年)任贾似道为右丞相兼枢密使,进而又以是否支持册立赵禥为太子,于次年罢去左丞相吴潜,而以贾似道独相(直到宋理宗逝世都是如此)。对于贾似道本文不作全面评论,但是宋理宗怠于朝政,而委政于贾似道,这样又回到了相权擅政的局面。另一个弊政是,选择赵禥(以后的宋度宗)为皇位的继承人。理宗有两个儿子,早已夭亡,再无皇子,遂择其胞兄荣王赵与芮之子赵禥。赵禥之生母黄氏本荣王正室李氏的陪娘,在荣王府地位低贱,受荣王孕后不想让孩子出生,遂服药堕胎,然未能流产,却使赵禥先天发育不良,生下来手脚软弱,大脑发育缓慢,到7岁才会讲话〔61〕。这样一个低能儿, 理宗却偏要立为皇嗣。左丞相吴潜竭力反对,终被罢官。而贾似道却迎合理宗心愿,上书请立赵禥为太子。景定五年(公元1264年)十月,理宗逝世,25岁的赵禥即位,是为宋度宗。他无能理政,称贾似道为“师相”,完全听从于贾似道。宋度宗在位10年(公元1264—1274年),南宋王朝更加腐朽,很快被蒙古灭亡。这两件弊政,充分反映出宋理宗在位的最后10年,是昏聩的10年。

纵观宋理宗在位的40年,概言其治国理政,第一个十年“渊默”韬晦,为了巩固皇位,深藏不露,可谓非不能也,乃不为也。第二三个十年,亲主朝政,励精图治,显示出他的才干与谋略。第四个十年,荒逸昏怠,委政权相,可谓非不能也,乃不为也。就其对宋朝的存亡而言,有功亦有过;就其历史作用而言,有积极方面也有消极方面;就其个人的能力而言,总的来说是一个有能力有才干的皇帝,其晚期是一个昏君。对于宋理宗作具体的、分阶段的、分方面的评价,才是恰当的。如果笼统地说他是“庸才”、“昏君”,则失之公允,也不符合历史实际。

注释:

〔1〕马廷鸾:《碧梧玩芳集》卷三《皇帝登宝位赦文首尾词》,豫章丛书本。

〔2〕《宋史》卷四五《理宗纪·赞》,中华书局1977年版。

〔3〕李贽:《史纲评要》卷三五,中华书局1974年版。

〔4〕〔27〕王夫之:《宋论》卷一五、一四,中华书局1964 年版。

〔5 〕〔54 〕黄宽重:《南宋史研究集》, 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年版,第19、31页。

〔6〕刘子健:《两宋史研究汇编》, 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7年版,第12页。

〔7〕林天蔚:《宋代史事质疑》,台湾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 第75页。

〔8〕邹元初编:《中国皇帝要录》,海潮出版社1991年版, 第384页。

〔9〕刘一清编:《钱塘遗事》卷五《理宗升遐》, 武林掌故丛编本。

〔10〕黄震:《古今纪要逸编》,四明丛书本。

〔11〕〔60〕《宋季三朝政要》卷三、二,守山阁丛书本。

〔12〕〔15〕《宋史》卷二四六《镇王竑传》。

〔13〕《宋史》卷四一九《余天锡传》;周密:《癸辛杂识》后集《理宗初潜》,学津讨原本。

〔14〕参见《癸辛杂识》后集《理宗初潜》。

〔16〕牟子才:《请收回史宅之除授疏》,载傅增湘等编《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台湾龙门书店1971年影印本。

〔17〕吴莱《三朝野史》,古今说海本。

〔18〕赵翼著、王树民校证:《廿二史札记校证》卷二六《秦桧史弥远之揽权》,中华书局1984年版。

〔19〕厉鹗辑撰:《宋诗纪事》卷一《理宗》,中华书局1983年版。

〔20〕袁甫:《蒙斋集》卷五《右史直前奏事第一札子》,武英殿聚珍本。

〔21〕程公许:《沧州尘缶编》卷一四《试上舍生策题》,四库全书本。

〔22〕《宋史》卷四一四《史弥远传》。

〔23〕〔36〕〔37〕〔40〕〔41〕〔45〕〔50〕〔51〕〔52〕〔56〕〔58〕〔59〕《宋史全文》卷三二、三三、三二、三二、三三、 三二、三二、三三、三四、三三、三三、三五,四库全书本。

〔24〕《宋史全文》卷三四。“甲申定策之功”,甲申年即嘉定十七年(公元1224年)、理宗即位之年。

〔25〕参见周密《齐东野语》卷一四《巴陵始末》, 中华书局1983年版;《宋史全文》卷三二;《宋史》卷四一《理宗纪》、 卷二四六《镇王竑传》。

〔26〕刘克庄:《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九四《后村刘公行状》,四部丛刊本。

〔28〕《齐东野语》卷一六《理度议谥》。

〔29〕《宋史》卷四七四《韩侂胃传》。

〔30〕李心传:《道命录》卷七下,知不足斋丛书本;《庆元党禁》,四库全书本。

〔31〕《宋史》卷三九《宁宗纪》。

〔32〕《道命录》卷一○。

〔33〕魏了翁:《鹤山先生大全集》卷一六《论敷求硕儒开阐正学》,四部丛刊本。

〔34〕《宋史》卷四三七《真德秀传》。

〔35〕〔39〕《宋史》卷四一、四二《理宗纪》。

〔38〕《宋史》卷一○五《礼志》;《道命录》卷一○。

〔42〕〔48〕《宋史》卷四一四《郑清之传》。

〔43〕《蒙斋集》卷五《右史直前奏事第二札》。

〔44〕《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二《召对札子》。

〔46〕邓广铭、漆侠等主编:《宋史研究论文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

〔47〕黄震:《戊辰修史传·丞相杜范》,四明丛书本。

〔49〕《宋史》卷二一三《宰辅表》。

〔53〕有关孟珙事迹,据《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三《孟少保神道碑》;《宋史》卷四一二《孟珙传》。

〔55〕《宋史》卷四一六《余玠传》、卷四二《理宗纪》; 参见胡昭曦、邹重华主编《宋蒙(元)关系史》, 四川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

〔57〕《宋史全文》卷三三,淳祐二年九月癸亥赵希塈奏言。

〔61〕《癸辛杂识》续集下《绍陵初诞》。

标签:;  ;  ;  ;  ;  ;  ;  ;  ;  ;  ;  ;  ;  ;  ;  ;  

论宋子松的“才”与“勇”_宋朝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