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露资本主义罪恶的杰作--“在黑暗中徘徊”_茫茫黑夜漫游论文

揭露资本主义罪恶的杰作--“在黑暗中徘徊”_茫茫黑夜漫游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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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号 I5074

塞利纳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是一个有争议的作家。但是,从60年代以来,他的小说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读者,也引起越来越多的批评家的注意,“其激烈程度本身是他的作品具有活力的证明。(奈泰尔贝克《塞利纳》,《法国文学史教程》第6卷第565页,社会出版社,1982)

塞利纳一生写过9部小说,代表作是《茫茫黑夜漫游》。 这部小说集中地包容了他的小说的写作题材。如果说《延期死亡》在艺术上显得更完整些,但在内容上却远远不及《茫茫黑夜漫游》,前者只补充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一段生活,即作者童年至青少年时期的生活,但批判社会黑暗的锋芒已大大减弱;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所写的几部小说,或者是对后来生活的补充,或者是对《茫茫黑夜漫游》中某个题材的重复,如战争。虽然在艺术手法上,后来的小说有所发展,可是它们都建立在第一部小说之上。

《茫茫黑夜漫游》发表后引起了轩然大波,赞扬和贬抑的见解几乎旗鼓相当。一些著名作家把名不见经传的塞利纳列入到与他们并肩的地位,如瓦莱里认为这是一部“写罪恶的杰作”;莫洛亚在《纽约时报》上撰文推荐这位“有杰出才能的新人”。(《〈茫茫黑夜漫游〉出版说明》,《塞利纳小说集》第1卷第1272页,加里玛出版社,1981 )莫里亚克在日记中写道,他“庆贺这部作品问世,因为完全纯粹的恶在其中得到展现”。他在《巴黎回声报》发表的文章中则指出:“这部使人感到压抑的小说,正当就要颁发各种文学奖之际,人们关于它谈论不休,却不该推荐任何人阅读。它具有力量使我们生活在绝望的人类最密集的地方,这类人安营扎寨在现代世界一切大城市的门口。这类人不是普通人民,甚至不是无产者,他们超脱了一切希望和一切怜悯,游荡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以及肮脏、仇恨和藐视自己的贫困中。这类人已不再知道仁慈这个名字本身。”(引文出处同上,第1275页)萨特对这部小说也很欣赏,西蒙娜·德·波伏瓦曾回忆说:“那一年我们最看重的法国作品,就是塞利纳的《茫茫黑夜漫游》。我们背得出许多段落。他的无政府主义,我们觉得很接近我们的。他攻击战争、殖民主义、庸俗、老生常谈、社会,其风格、语调令我们着迷。塞利纳锻造了一种新工具:一种像口语一样生动的文字。在纪德、阿兰、瓦莱里无动于衷的句子之后,多么放松啊!萨特仿效这种写法。”(《岁月的力量》第142页, 加里玛出版社,1960)克洛德·莱维-斯特劳斯在《社会主义大学生》杂志上撰文,认为“从它深刻的价值,从它有意过激的、咄咄逼人的、使它具有宣言甚至解放宣言格调的方式来看,无疑是10年来出版的最重要的作品。”(引文出处同上,第1278页)美国作家亨利·密勒是最早接触到这部小说的外国作家,他赞赏地说,“任何作家都没有给我这样的冲击。”(布拉赛伊《亨利·密勒的伟大与个性》第80页,加里玛出版社,1975)

有的作家基本上持否定态度。季奥诺说:这部小说“很有趣,但有偏见。而且不自然,如果塞利纳确实怎么写就怎么想,他就会自杀。……他对人抱着什么希望呢?”布勒东直到后来仍然坚持,看了这部小说后“令人难受”,“我反对一个殖民地下级步兵军官难以形容的洋洋自得的自述。我觉得这里面显露了卑劣的线索。 ”(引文出处同上, 第1277页)

在批评家中,除了列昂·都德以外,一般都持有褒有贬的态度。比利先在文章中罗列了异议和保留,然后指出作者的灵感是异乎寻常的,这部小说“属于诅咒的文学,这种文学的精神之父是兰波,超现实主义也倚重它。”蒂博岱认为:塞利纳“创造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人们不太可能喜欢它,但可以忍受它。他使在他之前不像样的东西具有文学性。”(引文出处同上,第1269页)

值得注意的是法共和苏联对这部小说的态度。让·弗雷维尔在《人道报》上撰文写道:“一部绝望的史诗,一篇忏悔,其中抒情的叙述夹杂着讽刺,带着思想的真诚、表达的不留情和辛辣,这些特点使这部作品具有激烈和独创的色调……他无可挽回地谴责腐朽的统治阶级,但他可怕的描绘缺乏结论……他看不到新的力量和革命的阶级——无产者,它将从资产阶级衰弱无力的手中夺过文明的火炬……所有激动我们心灵的东西,……塞利纳都格格不入……塞利纳只导致摈弃、毫无出路的忧伤哲学。”(引文出处同上,第1264页)但亨利·勒菲弗尔却认为这部小说虽然“令我们非常高兴”,却“不可卒读,令人恶心”。高尔基在1934年举行的苏联作家代表大会上则把塞利纳作为资产阶级文学的颓废倾向加以批判:“资产阶级社会已经失去了它的创造力。个人主义的浪漫主义只能认识怪异和神秘。它远离现实,不是建立在形象的引起联想的力量上,而是仅仅建立在字句的魔力上……正如人们在《茫茫黑夜漫游》中看到的那样,西方作家离开了现实,主张绝望的虚无主义……。”但不久,这部小说却译成俄文在苏联出版,批评家伊凡·阿尼西莫夫认为这部小说是“垂死的资本主义的真正百科全书”,外交家里特维诺夫甚至透露,《茫茫黑夜漫游》是斯大林的“枕边书”。(引文出处同上,第1265页)托洛斯基在《塞利纳和普安卡雷》中认为,塞利纳写这部小说是为了反对总统普安卡雷,这部小说的悲观主义超过了反抗性,描绘生活的荒诞景象超过了对社会状况的责难:“塞利纳表达了现存的东西。因此他看来像个革命者。但他不是革命者,也不想成为革命者……‘塞利纳主义’是一种道德和艺术上的反普安卡雷主义。它的力量就来自这里,但这也是它的局限。”(《文学与革命》第340—341页,朱利亚出版社,1964)有作家回忆,托洛斯基认为马尔罗的《人的状况》和《茫茫黑夜漫游》是当时两部好书。1935年9月, 雅克·杜克洛在一篇讲话中认为塞利纳属于“像我们一样想拯救文化的人”。(引文出处同上,第1266页)

一部小说引起法国乃至国际上如此重视,这是一个并不多见的文学现象。原因在于,《茫茫黑夜漫游》在思想和艺术上都有独特的创造,同时也存在缺憾。

从思想内容来看,《茫茫黑夜漫游》主要有四个方面的描写:战争,殖民主义在非洲,美国的繁荣和工人的艰苦劳动的对照,巴黎下层人民的生活。这些内容在其他作家的作品中不是没有描写过,但是,集中在一部三十几万字的小说中去描写,却是独一无二的。这四个方面的内容,都属于第一次世界大战至30年代初资本主义社会的重大问题,有的甚至是当时最重大的问题。它们触及到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由此可以看出《茫茫黑夜漫游》的题材的重要性。塞利纳虽然以不多的篇幅去描写每一个方面,但他所揭露的内容却绝不亚于写同类题材的任何小说。

关于战争。《茫茫黑夜漫游》显然不同于巴比塞的《炮火》和于勒·罗曼的《善意的人们》等描绘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小说。塞利纳没有正面描写战争场面和战争的残酷,主人公的遭遇倒有点像好兵帅克,但帅克是个憨厚正直的人,而费迪南·巴达缪是一个复杂的人物。他尽管不满意于各种现象,抨击军官的所作所为,可是他也具有低级趣味,多少有点玩世不恭。他对将军的抨击是犀利的:“他好像特别喜欢舒适,甚至片刻不可无舒适。尽管一个多月来我们连连败退,他仍然穷讲究:到达新营地,如果传令兵没有及时为他安排好整洁的床铺和现代化厨房,那么大伙儿都得挨骂。”参谋长潘松动辄想枪毙士兵,而“宪兵队长寸步不离参谋长,一心只想干这等差事哩。宪兵队长的仇人可不是德国人啊。”那些低级军官比平时更苛刻、更凶狠、夜以继日地折磨人,“即使铁打的硬汉,也会不想活下去的。”奥托朗上尉迷上了可卡因,脸色苍白,眼圈发黑,四肢虚弱,每次下马,总得踉跄一阵才恢复过来,“他恨不得把我们派到对方的炮口里去吃炮火。”法军来到努瓦瑟市,市长等待的不是他们,而是德国人。但他的卖国自有一番理由,他一再强调要保护古建筑和艺术遗产,“德国人可不喜欢形迹可疑的城市,不能容忍敌军士兵出没”,因此,他把法军“扫地出门”了。这场帝国主义战争就这样被描绘成荒谬的战争,士兵们是炮灰、草芥,军官无法无天,有的人去送命,有的人发战争财。随后,小说笔锋一转,写到后方。巴达缪受伤后,治疗期间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被当作神经错乱的伤员,关在一所中学里进行观察,“以便鉴别我们的爱国理想是受到了毒害还是完全不中用了。”伤员之间不能说悄悄话,否则很可能被送往刑场。女门房一面靠卖淫和卖日用品为生,一面从伤员口中掏出真心话,向主任医生作汇报,然后枪毙这些人。伤员之间不可能有友谊和信任,为了防止奸细向上汇报,每个人都设法保护自己。巴达缪不禁喊出:“我反对战争,反对战争的各个方面。”他的女友劳拉说:“但反对战争是不可能的,费迪南,当祖国危亡的时候,只有疯子和懦夫才反对战争。”巴达缪回答:“那么疯子万岁!懦夫万岁!”费迪南的话是对沙文主义的愤怒批驳。在医院里,大家开展竞赛,看谁编造英雄业绩的本事大,战功越讲越邪乎,简直无法收场。但诗人再把这些“事绩”写成诗歌,在法兰西剧院举行朗诵会。奇怪的是,战争越持久,首饰的需要量就越大,罗杰·皮塔为国防部提供首饰,“立下了汗马功劳”,忙得不可开交。达官权贵搞投机,时运亨通。后方的生活的无奇不有,进一步突出了战争给社会造成的灾难。塞利纳描写战争的角度是独特的,揭露战争的不合理性也是相当尖锐而深刻的。

关于殖民主义。对法属非洲殖民地的揭露,在纪德的《刚果纪行》和《乍得纪行》等游记作品中,已有相当深入的反映。塞利纳显然吸取了这些作品中的某些描写。但是可以说,他的揭露更为尖锐、深刻。他一方面揭露殖民者对黑人的残酷盘剥和作威作福,另一方面描写黑人的非人生活。主人公费迪南·巴达缪到非洲去是想发洋财的。在“布拉格通海军上将”号轮船上,他获悉能用一包刀片向黑人换到又长又粗的象牙、珍禽异兽、未成年的女奴。在邦博拉—布拉加芒斯,总督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官员们盼着有一天总督跟他们的妻子睡觉。在首府戈诺堡,漂亮建筑的主人多半是酒囊饭袋。黑人干着苦力,黑女人更苦,她们头顶着棕榈筐,背上还有孩子,“恐怕蚂蚁还不如她们吃力”。黑人衣衫褴褛,遍体脓疱,“搬运时,尽管监工的闷棍落在他们直不起的背上,他们却没有一声异议,不发一声怨言,浑浑噩噩,不作任何反抗。”黑人“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他们世代受苦,却逆来顺受,和我们国内的穷人相比,并无二致,不过孩子多些,脏衣服少些,红葡萄酒少些。”一个波迪里埃尔公司的欧洲人掌管一家门市部,害着奇痒难熬的皮肤病。他对黑人的盘剥是惊人的:有一家黑人来自森林,他们一家采集了很久,才搞到一筐橡胶,然而所得只有几枚银币。这种不等价的交易,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经理“历来所干的荒淫无耻的勾当,超过了一个军港监狱的全部犯人”。这里医院很多,疟疾和其他疾病也多。有个格拉帕中尉管打官司,他讨厌动脑筋,动辄下令打棍子,把一个老人打得动弹不得,巴达缪“倒不觉得他比别人更暴虐无道”。他的文明是“罗马式的,即鞭打驯服者,赤裸裸地压榨部落”。在塞利纳笔下,非洲是一片未开化的地方,贫穷、落后、生活条件极其艰苦,要么炎热异常,要么大雨倾盆,茅屋四处漏雨,一到夜晚,森林里便传来动物的各种声响,使人难以成眠。殖民制度并没有给这块大陆带来任何福音,却使这里变得更加乌烟瘴气,灾难重重。能逃离这块鬼地方,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关于美国的繁荣、生活幸福的神话。塞利纳一是描写美国人令人眼花缭乱的生活,一是描写下层人民的艰苦工作。美国是一个不同于法国的国家,纽约的“街道肮脏不堪,潮湿阴暗”。在百老汇大街,摩天大楼顶端几层楼的高处还有一些日光和几片云天,行人走在下面,像在森林中一样,“灰暗得整条街好似一大团混杂的脏棉花。这条漫无尽头的街道好像一条令人心酸的伤疤”。厕所非常龌龊。美国人“对人事沧桑满不在乎,也不想明白为什么活着,全然无所谓”。巴达缪感到无所事事,“在非洲诚然我感到孤独,那是一种野兽般的孤独,而在人声鼎沸的美国所感受的孤独更令人难堪。”来到街上,走到商店,他看到了“美国的商业无孔不入”。人们“夜以继日地把日子往前赶,一辈子也看不清生活的真面貌”。为了生活,巴达缪来到底特律的福特汽车制造厂。工厂周围和上空的机器响声震耳欲聋,这杂乱的巨响仿佛是砸碎庞然大物引起的。找工作要排队等候,有个人等了两天,还没有动窝;等候的人互相窥伺,有如两败俱伤的野兽互不信任。巴达缪先进行体检,护士认为他的身体糟透了,“不过没关系”;医生发现体弱多病的人反而高兴,是否录用,“身体好坏无关紧要”。他说自己学过医,医生们立即对他冷眼相看:“你的学业对你毫无用处,小伙子!你来这里用不着思想,而要按别人的指令行事。我们的工厂不需要思想家,而需要黑猩猩。”的确,在这个工厂里,人是附属于机器的奴隶,只是一头干活的动物。在这里,令人感到从脚到耳都在震动,“逐渐地人也成了机器,浑身上下的肉随着震耳欲聋的哐当哐当声而颤动,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翻腾得叫你两眼冒金花,心脏怦怦跳个不停。”装满金属制品的小火车在一道道工序之间蜿蜒而行,工人必须紧张干活,让火车及时开向前。生产线上的工人弯着腰,机油味呛得人嗓子冒烟。他们屈服于噪音,“有如屈服于战争”。塞利纳观察到人的异化现象:“正因为对生命爱惜得不够,所以才必须把生命变成物,变成结结实实的物体”;“成千上万台机器轰隆隆不停地指挥着人,其他一切皆无关紧要。”在这里,人的本质确实以非人的方式同自身对立起来,亦即异化了。一天工作下来,整夜脑子里嗡嗡作响,机油味老散不掉。当时美国正实施泰勒工作法,也就是最大限度地榨取工人的剩余劳动价值。流动生产线虽然能够提高劳动生产率,却加大了工人的劳动强度。美国资本主义的迅速发展,是建立在进一步榨取工人血汗的基础之上的。

关于法国下层人民的生活。塞利纳描写的是巴黎郊区和外省的生活。巴达缪发现巴黎6 月里汽车造成的热气几乎和福特汽车厂里没有两样。他经过五六年的学习,终于获得了医学文凭,在加雷纳—朗西从业。这里同底特律一样,灰蒙蒙的天空,沉沉的烟雾笼罩着平原。楼房外表粗糙,远处的烟囱高低不齐。每天早晨,人们一窝蜂拥进地铁,电车上人们动不动互相谩骂。到处是战争、革命、商业倒闭留下的痕迹。穷人们生活在这样憋气的环境里,精神境界便十分低下,或者只想着能多几个小钱而做出不合情理的事,或者寻求一时的快乐,或者以酒浇愁,再想法出气。昂鲁伊夫妇希望老太太早点死,但是老太太精神抖擞,又固执、孤僻。结果昂鲁伊串通罗班松,想在兔棚里放炸药,把老太太炸死。罗班松贪财,居然动手安炸药,不料失手,炸伤了自己。“富翁不需要为糊口而亲自动手杀人,只要指使别人去干就行了。他们自己不作恶,却付钱让别人作恶。”另有一户人家的女儿,总是同有妇之夫的上司来往,经常打胎,引起大出血。看门人一家常常吃醉酒,父亲举起椅子当斧头,母亲拿起木柴作大刀,或者打孩子,踩得小狗哇哇叫,东西纷纷被砸碎。还有一家,大人吵架以后,把气出在孩子身上,将孩子绑在椅子上痛打一顿。万桑街的一家,女儿的相好无影无踪,她生下了一个孩子,却甘心随遇而安。贝倍尔得了伤寒,不治而死。巴达缪为他们治病从来只收取很少的费用,不收钱也不行,“免费治疗向来不是光彩的事情。所以他们背地里骂我的脏话无奇不有。我和大多数的医生一样没有汽车,在他们看来,我步行去上班是一种缺陷。”做好事也得不到好结果,没有钱就被人看不起。随着罗班松和昂鲁伊老太太去了图卢兹,巴达缪也离开了朗西。罗班松在眼睛看不见东西时,已经不能忍受昂鲁伊老太太获得大部分看管木乃伊展览馆的收入,最终把她从楼梯推了下去。待他眼睛复明后,他更是抛弃了爱着他的姑娘玛德隆。他对一切都厌倦了,不愿意再同玛德隆恢复关系,宁死不干。面对那么多的恶,巴达缪不由得感叹道:“不幸的是人们虽有那么多潜在的爱,却恶得不得了。总之,潜在的爱总表现不出来。……直到人死,爱仍留在内心。”这是塞利纳对当时社会人与人关系的看法。巴达缪最后来到疯人院工作,这里的环境和气氛十分特殊,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呆下去。院长巴里通就不堪忍受而离去。

在塞利纳描写的这个横跨欧洲、非洲和美洲的世界中,充满了非正义现象,主人公巴达缪,包括以后发表的小说的主人公费迪南,都受到无情命运的包围。这是一个异化的世界:战争的荒谬可笑,军官的胡作非为,官员的卖国行径;非洲殖民地充满人性的丑恶,不仅殖民者敲骨吸髓,连黑人也串通白人做人贩子,甚至难以令人忍受的自然条件也具有异化的色彩;美国资本主义生产造成的人的物化,人被剥夺了思想的权利,而成为血肉做的机器;法国下层人民也沾染了金钱利益置于一切之上的风气,发展到谋财害命的地步。自私自利是唯一的道德准则,死亡是唯一的真实,要生活下去,就得忍受一切庸俗和谎言。这样一个人难以生存的异化的世界,是一个荒诞的世界。巴达缪无论在战争期间,在后方治疗,在航船上,在非洲丛林,在美国,在巴黎郊区,在疯人院,处处碰壁,受到压抑。他几乎是一个受气包和受害者,忍受着丑恶现实的折磨。在塞利纳后来的小说中,这种思想得到延续。《延期死亡》描写家庭窒息人的有毒的氛围,学校里疯狂的残忍,商界的伪善恶毒,“很少作品像《延期死亡》那样,表现‘美好时代’的反面”;(亨利·戈达尔《塞利纳小说集》序第26页)《诺尔芒斯》描写战争期间一座楼房的居民的荒唐经历;《王帮》描写死亡的不断威胁,它来自卡斯卡德的腐朽社会价值观和由妓女和强盗结成的黑帮。世间充斥着丑恶,以致扭曲了人性,看来毫无出路。正如《茫茫黑夜漫游》卷首诗所写的:“我们的人生正如/冬夜的一次旅行,/我们在寻找道路/天空无明月繁星。”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与这种荒诞的内容相配合,塞利纳也采用了不少荒诞的手法:“我具有从许多权威人士面前滚开的经验,所以知道如何从这位美国权威人士面前滚开:先毕恭毕敬冲他立正,行军礼,而后敏捷地向后转,屁股朝他,开步走。”不仅语言是嘻笑怒骂式的,而且情节的安排也与传统小说的“合情理”不一样,而是在荒唐中显得合理。如军官对士兵的颐指气使,巴达缪被卖到苦役船上,等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茫茫黑夜漫游》等小说发荒诞文学之先声。

主人公巴达缪是一个反英雄。塞利纳在战场上十分英勇,为此得了军功章,而巴达缪却害怕打仗,害怕死亡。他对生活的感受充满低级趣味,看女人首先注意她们的大腿,经常逛妓院,不管玛德隆是他的朋友罗班松的未婚妻,想方设法把她弄到手。他并无雄心壮志,只求能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但他也不是非常坏,他还有上进心,要念书当医生,不收穷人多少诊费,对卖国行径表示出愤恨之情。这样的人物不同于19世纪受压迫受打击受侮辱的小人物,他是一个观察者,也是一个参与者。他观察世间的不幸,自己也经历着这种不幸。他不是逆来顺受者,他发觉环境不合他的意,便要离开这个地方;但他也不是反抗者,他只避开环境而已,并不作出激烈的对抗行动。因此他不是一个英雄人物,而是一个与传统小说的主人公不同的反英雄人物。

塞利纳的小说大多具有自传性,然而,塞利纳只是从自己的生平经历中撷取素材,他往往加以改造,再写进小说中去。例如,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右臂受了伤,写到小说中,巴达缪却是头上受了伤。以致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人们以为塞利纳是头部受伤。他拿到医生执照后,是在克利希行医,但在小说中却改在朗西行医。值得注意的是,塞利纳往往将别人的作品加以改变,写到自己的小说里。塞利纳在写作巴达缪到美国后的经历,尤其是在福特汽车厂工作的插曲时,参考了杜阿梅尔的《未来生活场景》。这部作品写的是芝加哥屠宰场工人的劳动情况,这是一个“死亡王国”,牲口一头接一头,“就像士兵走进战壕一样”。塞利纳从杜阿梅尔的描写中获得启发。塞利纳1925年春在美国的见闻与杜阿梅尔在1928年秋所看到的十分类似。但是,塞利纳的描写角度显然有了很大变化。首先,屠宰场变成了福特汽车厂,这就有一个质的变化。福特汽车厂是美国最大、最现代化的企业之一,代表了美国最先进的生产方式,以此来反映美国的资本主义更有典型性。其次,一是用机器来屠宰牲口,一是工人在流动生产线上干活,这也有根本的不同。两者虽然都能表现美国生产方式的先进,但后者却同时反映了工人的劳动强度,反映了人的物化和异化。此外,塞利纳借鉴纪德的《刚果纪行》,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揭露得更为尖锐和深刻。

塞利纳善于运用口语化的语言,这是他的小说的一大特点。他的句子十分简短,大量使用老百姓的日常语言。贝纳诺斯认为这是“少见的语言,充满自然和巧妙”。达尔戈指出:“塞利纳的语言异常丰富,仅此一点,就足以解释它对读者的魅力。法语至今多少丧失的丰富性,由一个具有节奏感和细腻感的人还给了文学。”(《塞利纳小说集》序第38页)塞利纳越到后来,越喜欢使用删节号,这种表达法在于使句子简短。他的写法看来简单,因此有不少作家纷纷模仿塞利纳,但都没有取得成功,可见这是塞利纳独特的表达方式,别人难以模仿。塞利纳的语言有点像拉伯雷,连拉伯雷的粗俗也相似,应该说,塞利纳使用了过多的不堪入目的词句,《延期死亡》刚发表时,编辑不得不留下了许多空白,因为这些淫秽的语言实在不堪入目。语言不加节制是不可取的。

《茫茫黑夜漫游》虽是一部揭露性极强的小说,但其中多少包含了塞利纳后来鼓吹种族主义的思想因子。“塞利纳既不相信资本主义的自由民主,也不相信真正民主的社会主义的可能性。”(《塞利纳小说集》序第41页)他对资本主义、殖民主义的批判,多少带有无政府主义的倾向,这一点在1932年小说出版时已经有不少人正确地指出来了,尼赞在承认这是一部重要作品的同时,认为“这种纯粹的反抗可以把他导向任何地方”(《塞利纳小说集》第1277页),这是很有见地的话。塞利纳对黑人的受压迫是同情的,但对他们的愚昧、落后并不是怒其不争,甚至也有一些偏见。不少评论家指出《茫茫黑夜漫游》酷似伏尔泰的《老实人》。在形式上,这两部小说的确很相似。可是,塞利纳的思想却根本不同于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后者是一个不屈不挠的斗士,而塞利纳却谈不上是个斗士。塞利纳绝不是进步力量的同路人,更不会赞成社会主义。

收稿日期:1997—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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